高大莊嚴的太極殿內,湛冰川正襟危坐在龍椅上,他目光炯然,眸底冰冷的凝着殿外,那隱沒在暗處的男人。
衛平易站在殿下,尖細着嗓子說道,「皇上,冀王爺在殿外候着呢。」
「宣!」湛冰川淡淡的說道,其實,他已經等他很久了。
「是。」
衛平易弓着腰退出太極殿,他來到湛冀北的面前,笑幽幽的說道:「冀王爺,裏面請吧。」
「咳咳……」湛冀北咳了幾聲,啞聲道,「多謝衛公公。」
他邁步走向太極殿,衛平易卻對着他的背影無奈的搖搖頭,沒有想到當年容貌傾城風華絕代的冀王爺如今是這幅模樣。
唉……
衛平易幽幽一嘆,真是可憐啊。
湛冰川是看着湛冀北從暗處走向明亮的。
當他看見湛冀北的真容的時候,也是有片刻的怔然。
湛冀北還沒有走進來,他輕咳的聲音卻已經飄入耳中。
「咳咳……」
湛冀北走入大殿,來到近前,叩拜,「臣弟,叩見皇上,吾皇外歲萬萬歲。」
「冀北,不必行此大禮,快快請起!」湛冰川假仁假義的說道,他衝着殿外喊道,「衛平易,給四王爺搬一把椅子來。」
「是。」衛平易的陰陽怪調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須臾,他就領着兩個抬着紅木交椅的小太監走進來。
將椅子放在湛冀北的身後,又匆匆的退下。
湛冀北晃晃悠悠的起身,聲音沙啞,「多謝皇上。」
他扶着椅子坐在上面,卻始終不敢抬頭去看湛冰川。
正因為如此,湛冰川卻肆無忌憚的打量着他。
當年的湛冀北繼承了先皇和湛冀北母妃賢妃的容貌的優點,從一出生他就被先皇奉為掌上明珠。
這並非是諷刺,而是因為那時候的湛冀北非常的漂亮可愛。
而先皇沒有公主,所以對他格外的寵愛有加,甚至偏心,想要將最好的東西都給他。
再後來大一點,湛冀北的容貌更是精緻的讓人不敢相信。
他就是上天的寵兒,老天將一切美好的東西都給了他。
他有一張極致魅惑的臉,陰柔與英俊雜糅在一起,造就了他這隻妖孽。
他傾城傾國,也傾了先皇的心,先皇居然要將皇位傳給他!
為了這個皇位,湛冰川是那樣的努力,他晝夜苦讀詩書,研習兵法,寒冬酷暑都在操練場練習騎術劍術,可是卻抵不過湛冀北的一個笑。
他曾經聽過先皇這麼說過,湛冀北的一個笑可以傾覆整座山河。
他知道這話並不誇張,湛冀北有這種資本!
所以,他要毀滅這張禍國殃民的臉!
現在看着虛弱無力,行將就木的湛冀北,他心裏特別的痛快!
湛冰川在心底狂傲的笑着,甚至快要笑出眼淚,然而他卻面色平靜,一臉的悲切,「冀北,你這病還沒好嗎?」
「咳咳……」湛冀北又是一聲輕咳,聲音沙啞,「我想是好不了了。」
眼前的湛冀北真的非常可怕,一點也不想一個二十五歲英姿勃發的少年。
他雖然穿着紫色的蟒袍,卻掩飾不住虛弱,青絲綰着髮髻戴着紫玉冠,卻不見任何的英氣。
他的皮膚呈現一種病態的白,白得滲人,白得幾乎透明。眼窩深深的凹陷,眼底下更是烏青一片,淺薄的唇瓣蒼白如紙,毫無血色,透着一抹詭異。
往日的俊美不在,空有一個名聲罷了。
「朕聽說語嫣不見了?」湛冰川蹙眉,銳利的眸子閃過一絲陰冷。
「還請皇上見諒,是臣弟無能沒有保護好她,沒有想到她在府中就消失不見了,臣弟對不起皇上,更對不起皇后娘娘……咳咳咳……」
湛冀北的情緒有些激動,咳嗽得更加嚴重。
秋語嫣是孫漣溪賞給湛冀北的,如今秋語嫣不知所蹤,湛冀北心中自然不安。
在湛冰川的眼中,也不過是一個細作不見了而已。
這樣的湛冀北不可能有能力去除掉一個武藝高強的秋語嫣,也許她是遭遇了別的什麼意外。
「算了,」湛冰川擺擺手,安慰道,「你不用太自責了,明天是母后的壽辰,你今夜就宿在宮中吧。」
若不是今日在丞相府發生意外,不然這皇宮是雙喜臨門的。
十六是他與孫漣溪大婚之日,轉天便是自己的母后慎太后的六十六歲的壽辰。
「臣弟身體不適,住在宮中怕是要叨擾了。」湛冀北小心翼翼的說着。
「這沒什麼,我讓衛平易找個人專門照顧你,今日你就宿在景陽宮吧,那是你母妃的寢宮,你最熟悉了。」
湛冀北的手微微一抖,他的心中滿是驚濤駭浪,一張蒼白虛弱的臉滿是悲涼之色,「是。」
「朕,也要去坤寧宮,咱們明日再敘。」說完,湛冰川起身沒等湛冀北離去,率先走出了太極殿。
湛冀北微微輕咳,邁步走出太極殿,一個小太監手裏掌着燈籠在等他。
「冀王爺,我是奉了衛總管的命令帶您去景陽宮。」
「不必,你將燈籠給我,我自己去就好了。」
不過是五年沒有回來,他還記得路。
而且他只是身體不行了,又不是腦子不行了。
小太監稍稍有些為難,可是一想,他自己願意半路出了意外也和自己無關,反正是個失勢王爺,根本不用怕。
「是,那王爺您多加小心。」
小太監將燈籠交到湛冀北的手中,立刻就走掉了。
湛冀北苦苦一笑,這就是人心!
伴着昏黃的燈光,他按照腦海中的記憶,一路來到景陽宮。
景陽宮的宮門緊閉,紅色的宮門油漆早已剝落,宮門上黃色門釘早已露出裏面黑色的本體。
他伸出手輕輕地撫摸着,嘴中喃喃自語,「母妃,我回來了,你還好嗎?」
回應他的是深夜的冷風,是來自內心一抹無奈的嘆息。
恍恍惚惚見,他伸手推開宮門,他走進景陽宮卻還是被眼前蕭索落魄的景象刺痛了雙目。
庭院荒草叢生,破敗的院子許久沒人打掃。
甚至連她母親最愛的海棠都枯萎。
往日的盛景不在,湛冀北的眸子裏卻閃動着悲涼神色。
他還記得就在那棵樹下,他的母妃抱着年幼的自己,伴着春日裏落英繽紛,教自己唱出最美的童謠。
而宮門外是他的父皇,衣衫華貴的走來,會輕輕喚他一聲,冀北。
一顆蒼涼的淚順着眼角落下,湛冀北的身體不住的顫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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