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才知道,二兄在那寡婦未嫁時,就見過幾次面了。後來居然還在同一個村子裏,看到那寡婦被自家阿婆拿點着的柴火戳手臂。二兄憐惜她,好幾次偷偷的給她塞蒸餅。後來一起,寡婦對他說自己是活不下去了,準備哪天撐不住了,就一頭掛在那家。」
「二兄一時腦子熱,就帶着人走了。後來清醒過來,也不敢回家了。因為這婦子沒有戶籍,他們也不敢住廬,再加上身上沒有甚麼錢,又害怕被捉回來。」
許二郎那時是很憐惜那婦子的,可清醒過來,加上一路的擔驚受怕,心裏更是想念家裏了。可是如果往家去,這婦子肯定是活不成了。最後還是不忍心,再說自己已經把這婦子給睡了,說不定孩子都懷上了。
最後,許二郎拿着自己的戶籍在隔壁邑的一個村子裏租了一間屋子,安定了下來。白天他跟着同村子的漢子去打零工,到商行扛貨、跟着走鏢、端菜甚麼的都做。那婦子就在家裏縫縫補補的,還接了同村富足人家的衣物來洗。結冰的冬天,兩隻手腫得像蘿蔔。
後來,生了三個娃,可都沒有活過來。最大的一個在戰難的時候還是養不活了。
期間許二郎有打算給家裏口信的,可是一直找不到人帶,又怕被那戶人知道了,尋來。
一直到後來逃難,都沒能給家裏消息。
最後來到長安,大王建立大晉朝,重新確立戶籍。那婦子也能入戶了。原來那婦子姓王,叫二花。
家裏分到十幾畝地,可這是王二花又懷上了。和王二花商量過後,把地都種上糧食。再到來長安城裏租了間屋子住了下來。平時許二郎還是在商行做夥計,王二花就在家縫縫補補的,照顧家裏。偶爾再回村子裏看看田地,長安米貴,自家十幾畝地種得好,不僅夠吃,還能糶出去。
安定下來了,就想着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那戶人家應該已經不找了,加上許二郎也認識不少商行的人家,有經過家裏那附近的。拜託他們送口信,可是送信的後來回來說,家裏都沒有人了,不知去哪裏了。
人海茫茫的,許二郎也不知去哪裏尋自家人,還在不在都難說。大哭一場後,該怎麼生活還是怎麼生活,只是再面對自家婆娘時,心裏還是有點彆扭。儘管知道不能怪她,當初也是自己最初提出私逃的。可這回自家一個人都找不到了,許二郎心裏只能怪自己。
再後來,想到以後自己只能和王二花相依為命了,大哭一場之後,還是打起精神來幹活。
這會看見三弟,許二郎彆扭之後,滿是羞愧。等許三郎揍了幾拳二郎後,說到阿爹阿娘已經不在了,四弟也不見人影了。
這漢子嚎嚎的大哭起來,拿腦袋往炕上的長板案直磕頭,「阿爹,阿娘,阿弟我是畜生啊,我對不起你們!」
王二花,聽見許二郎的哭聲,跑進來,不知所措的說,「三郎,一切都是我的錯,不管二郎的事,都怪我。」看見許二郎直磕頭,她在地下就跪了下來,跟着磕。
背上的娃娃被吵的也哭了起來。
許三郎好半響才出聲制止,「好了,起來吧!先看看孩子。」
王二花趕緊爬起來,把背上的孩子遞給許三郎。許三郎晃了晃,孩子就不哭了,還衝許三郎笑。看着這比自家小七還小的傢伙,衝着自己賣乖。許三郎那顆再硬的心,也不得不軟了下來。
「那你們之後怎麼打算?我和大兄後來逃難,已經不在原來的村子裏了。現在在粱邑,離長安城大概五天路程。家裏分了六十畝地,原來的婆娘也不在了。」
「現在娶的婆娘,帶了三個娃一起。是個會持家的。家中整理得挺妥當的,這次我走西域做掮客,家中還是靠她打理。」
「三郎,我已經在長安安家了。長安邊上的村子分到十幾畝田地,也起了屋子。以前的村里地都被分光了,回去也沒地了。還是留在這裏,現在二花又懷上了。等孩子生下來,我帶孩子去看嫂子和大兄。」許二郎認真的對許三郎說。
「那也罷。阿弟說去參軍,可是後來都不見了,也沒消息。」
許二郎也無能為力,只能跟着感嘆一番。
許三郎惦記着自家的貨物,二郎家也沒有吃午食的習慣,就和二郎回商行了。
夕食許三郎倒是提着肉菜,帶着大牛上門。給王二花送上些許自家在西域買的貨物,還有一匹布和侄子的零嘴。
王二花在許二郎的示意下,忐忑的接過來。
之後幾天,許三郎都是提着肉食到二郎家吃夕食。二郎讓不要再帶,三郎依然是我行我素。二郎家地里的還沒收成,就他一個在商行搬搬抬抬的,賺不了多少。家中小兒還嗷嗷待哺。
等許三郎準備啟程歸家時,還給二郎家買了只母羊,讓他給侄子餵羊奶,這是從他婦子那學來的。
而管事看見許三郎認識許二郎,而許二郎也一直做得不錯,讓他做了領班的,手下管五六個人,漲了工錢。
在許三郎走時,王二花讓許二郎遞給他一個盒子,說是給阿嫂和弟妹的。許三郎之後打開,發現是十支不錯的紙花。
回來收完稻穀找許大郎做煎餅耙子的時候,許三郎就把二兄的情況跟大兄說了。
大兄恨不得馬上去長安把二兄打殺一番,給三郎阻止了。現在阿爹阿娘都不在了,四弟也不見影子。能看見二兄活得好好的那就好了。之前那三個沒有活下來的侄子侄女就當做是給爹娘贖罪了。
「那,二兄家的還有多久就生產?」霍香梅問,她不清楚自家阿嫂生孩子,她需要做點甚麼。
「明年初春,家來的話,怎麼也得立夏了。你有空的話,準備兩套小娃的衣服就行了。家裏也有地方住。」許三郎覺得還是自己幸運,前頭的婆娘雖然不在了,但留下來的四個孩子都活得好好的。這後頭的婆娘也是個會理家的,孩子也喜歡她。有她在,自己也不用擔心什麼。有些話和她說,她也是能接上來的。
還好霍香梅沒有聽到他的心聲,到底是誰跟不上誰啊。
「唯唯。那這銀子到底是多少,還有放在哪裏?」
「本來有九十二兩的,我花了些,還有八十三兩。不能放原來那了。」
於是,霍香梅看着許三郎在三眼灶旁邊挖了個小坑,把銀子裝進瓦罐,再埋進去。上面整平,再放上一小堆做飯用的小樹枝。
「這是二嫂送的紙花,你先挑五枝好看的,剩下的給大嫂送去。還有我拿回來的布料,你也給阿兄家送五半匹。剩下的你給幾個孩子和自己做兩身冬衣。」
「到時候,我看能否打些兔子狐狸的,那皮毛取暖不錯。我在粱邑聽說有木棉買的,可以填進被子和衣服了,據說很暖和。秋收過後,我去看看。」
霍香梅這時還是很驚訝的,這時候,居然已經有棉花買了,那還蓋甚麼麥吉被子。直到後來許三郎帶她去粱邑買的時候,才知道原來不是棉花,而是木棉。
「唯唯。」
「你給大娃他們做的上衣不錯,你給我也做兩件,收麥子時穿,在家也能穿。」這幾天看着大娃他們的清涼,許三郎暗暗的羨慕。
「已經給你做了,就在箱子裏,你現在試試看?」
許三郎不等霍香梅,自己翻找出來,穿上,還挺合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