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皇后臉上的黑雲又濃了一層。
女眷席上,傳來個幽幽的聲音:「你們的潯陽王是有些真本事,但我夫妻可不是擺設……」
這聲音聽來和恢弘的大殿氛圍不符,頗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蕭瑟瑟看去,見說話的竟是那個身着樓蘭服飾的漢女,手裏抱着條金色的小蛇,緩緩的撫着。
她前後左右的四個坐席都是空的,女眷們顯然避她不及,看向她的眼神也充滿了恐懼。
隱王呵呵一笑,音如傾聲流瀉,「難得的好酒好菜,涼了不好。父皇母后,兒臣歸來的唐突,便自罰三杯謝罪吧。」
有隱王將話題給帶回來,北魏皇后有了台階下,也不好繼續刁難蕭瑟瑟和玉忘言,只好接下了隱王的賠罪酒。北魏皇帝看起來是個懼內的,同樣不曾給皇后使責怪的眼色,而下首處的太子正一邊偷偷從桌案下去摸側妃的小手,一邊色眯眯的看對面的玉魄。
後面的歌舞、敬酒等,蕭瑟瑟無心理會,遇到來敬酒的,也偷偷把酒水倒在袖子裏。她只盼着一切快些結束,這樣她就能和忘言單獨相處了。
一個時辰後,蕭瑟瑟如願以償。
玉魄被安排好歇息的殿宇後,玉忘言暗中囑咐山宗帶着幾個侍衛,埋伏在殿宇周圍,保護玉魄。
安排好這一切,再在他們自己的房中見到等待已久的蕭瑟瑟時,饒是玉忘言這般沉穩持重之人,都激動的像是年輕了十歲,抱着蕭瑟瑟就撲倒在床上。
「忘言……」
蕭瑟瑟的話沒說完,嘴唇就被堵住。
熾熱的吻落在她唇上,激動的像是砸下來似的,幾乎攫奪了她的呼吸。
「唔……忘言……」蕭瑟瑟發現,玉忘言根本不想讓她說話,吻得太過激烈,恨不能把她口中的所有芬芳都一股氣吸盡,狂瀾般的同樣侵入蕭瑟瑟的神智。
看似粗暴的親吻,卻只有蕭瑟瑟能感覺到溫柔,明明力道那麼重,卻沒有讓蕭瑟瑟感受到任何疼痛,只有嘴唇像是充血了似的,紅腫紅腫的滿是血色。
快要窒息的時候,玉忘言也適時的放開了她。熾熱粘稠的空氣,被蕭瑟瑟嬌喘着吸入,眼前是這些日子她想的心都要碎了的人。蕭瑟瑟痴痴的抬起手來,小心的撫上玉忘言的臉。熾熱的體溫,熟悉的輪廓線,蕭瑟瑟撫着撫着,眼淚就從眼角流了出來,在床褥上弄出兩塊濕了的痕跡。
「瑟瑟,別哭。」一見蕭瑟瑟哭了,玉忘言反倒無措起來,皺起的眉梢下是一雙含滿自責和心疼的眼睛。
他用拇指給蕭瑟瑟擦掉眼淚,長了薄薄繭子的手指,從滑膩的眼角划過,卻惹得蕭瑟瑟哭得更加肆意。
這讓玉忘言的心都跟着被擰了一個又一個的結,知道她這些日子肯定是受了很多的委屈,說不定還經歷了九死一生,才好不容易來到平城。
在她墜崖的那一刻,他多想跟着她一起跳下去。可他還有護送玉魄到平城的責任,那時候,他只覺得那責任沉重的像是一座山。
到了今天,再度把她抱在懷裏,壓在身下,他竟是再也不敢多想那日的事情。深怕一個不留神,身下的她會化作一縷夢境破碎掉。
「瑟瑟……」玉忘言再度低頭,用親吻吞去蕭瑟瑟的眼淚,雙手抱緊了她,沿着她的脊背線緩緩的撫過,一路下滑,手指挑開了她的衣帶滑了進去,輕車熟路的滑到她私密的嫩滑之處。
蕭瑟瑟身子一繃,像是燃上了火星,染淚的眸子渙散起來,口中泄露出輕微的呢喃。
這聲音聽在玉忘言的耳中,心疼之餘,身子也被一股熱流貫穿了。他差點就要化身成野獸,唇上還在吻着蕭瑟瑟的眼淚,卻聽她酥軟的喃喃:「別……會傷到孩子……」
孩子?
玉忘言這瞬間直接怔愣。
瞬間的空白過去,便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狂潮,從深心底如決堤的江水般沖了出來。
他聽到了什麼?
孩子?
「瑟瑟……」他瞪大了眼睛,就那麼盯着蕭瑟瑟,那含着詢問的熾烈目光,仿佛要把蕭瑟瑟的臉燒出兩個洞。
「瑟瑟,你剛才說什麼?」他激動着,期待着,一時間所有的動作都僵住了。
蕭瑟瑟渙散的眼底,慢慢的凝結出靜美的溫柔,是那樣的喜悅,「在山裏的時候,我發現有了身孕……忘言,我們有孩子了。」
孩子。
我們有孩子了。
蕭瑟瑟的字眼像是清澈的雨滴,一滴滴的,敲在玉忘言的深心,帶來席捲全身的喜悅。
狂喜斬也斬不斷的,讓這個平日裏不苟言笑的人差點笑出聲來,甚至把他高興的恨不能衝去外面朝着天空大聲的呼喊。
但緊接着眼底的心疼不斷的冒出來。
他的瑟瑟,在墜下懸崖後,一定遭遇了很多困難,懷着孩子還要水裏火里的走過。她一定拼了命的想要帶着這個孩子來見他,她還吃了多少苦?是不是經常腹痛無力?
她最艱難的時候,他卻不在她的身邊!
狂喜被自責一點點的替代了,玉忘言自責的抱緊了蕭瑟瑟,心疼的吻着她,細細碎碎的吻,恨不得要將她化到自己身體裏,直到地老天荒。
「我沒事的,有大家的照顧,我很好的,忘言。」蕭瑟瑟酥軟的聲音里有哭腔,她回抱住玉忘言,接受他的一個個吻,細碎嬌軟的聲音夾雜着玉忘言的心疼低喚,迴蕩在房中。
清風鑽過窗稜縫,輕輕揚動芙蓉帳,帳中人交疊在一起,暖暖的依偎着、溫柔的親吻、低低相訴些什麼。
月白當空。
窗稜縫里透進來一縷涼風,讓榻上的玉忘言眉頭皺了皺,醒了過來。
白天蕭瑟瑟太累,他讓她吃下飯和安胎藥後,就抱着她休息了。而蕭瑟瑟確實太過疲倦,沒一會兒就熟睡過去,玉忘言起身又去忙了些事情,便回來陪着她休息。
眼下是大半夜,懷裏的蕭瑟瑟還熟睡着,長長的睫毛上覆蓋着水銀般的月色,晶瑩的充滿生氣,唇角還輕輕翹着,也許是夢見了孩子。
玉忘言不覺淺笑,小心的放開她,用被子把她包裹好,披上衣服,無聲的離開房間。
他朝着玉魄所下榻的殿宇快速趕去。
剛到殿宇門口,就聽見玉魄的哭聲從裏面傳來,夾雜着一兩聲憤怒的冷哼。
鮮少見到玉魄如此失態的表現,玉忘言心裏猜知一二,彈指一響,面前一陣風過,出現了三道身影,正是山宗領着兩個貼身侍衛。
「參見王爺。」他們拱手。
「是不是北魏太子來過了?」玉忘言看了眼映在窗紙上的女子身影,問道。
山宗的唇角,一抹冷笑,「王爺所料不錯,那北魏太子不顧規矩,跑來見玉魄帝姬,還想非禮,被我等打暈了。他帶來的人也都是蠢貨,一聽玉魄帝姬說他暈過去了,就趕緊把人抬走喊了御醫。」
對於北魏太子的臭名,玉忘言自然猜得到,他會幹出這種不要臉的事,這才讓山宗親自帶了人暗中保護玉魄。
眼下見玉魄沒出事,玉忘言就放心了。他雖然是玉魄的兄長,但畢竟是堂兄,夜晚進去獨見也不妥當,當下低低的說:「保護好帝姬。」
「是。」三人拱手聽命。
山宗的眼神沉了沉,說:「王爺,在平城路上襲擊我們的那些人,隱王說是北魏太子和皇后派來的,我分析了一下覺得這話是可信的。」
玉忘言面上一道冷色,「七八成是他們。白日在殿上言辭鑿鑿,想把事情扣在我大堯腦袋上。」
「白天他們沒佔到便宜,可不會如此容易就罷休了,畢竟下了那麼大的血本。」山宗的口氣是戲謔的,但是眼底卻冷的和這秋夜的月色一般,「他們就是再誣陷我們,我們不承認他們也沒辦法。所以我覺得他們會利用輿論,讓北魏上下都聲討大堯的『無恥』和『欺詐』,最後上下一心的再朝大堯發兵。」
玉忘言點點頭,面色沉然,寒色有增無減,「無妨。他們會用輿論,我們也能。未必先下手為強,還要看誰的勢力大。」
山宗和兩個侍衛交換了眼色,問道:「王爺,北魏隱王應該會做些什麼吧,他可是主和派的,還有一身怨氣沒發泄呢。」
「依靠別人不如靠自己。」玉忘言篤定的說,再度望了眼窗紙上映出的玉魄的身影。玉魄已經平靜好些了,似乎也注意到他們,她微微推開窗子,眯着眼睛望來。
玉忘言朝着玉魄點了下頭,壓低聲音對山宗道:「你義妹的飛虹山莊,同樣是個遍佈列國的情報網,這次要麻煩你義妹幫個忙了,本王會讓天英帝重金相謝。」
山宗聽罷忍俊不禁,搖着頭笑道:「王爺這說的哪裏話,我義妹那飛虹山莊乾的就是劫富濟貧的勾當,連國庫都敢偷。他們偷習慣了,有人給錢還不習慣呢。不用客氣,我跟義妹他們打聲招呼就可以,這事情我來辦,你放心吧。」
玉忘言點了點頭,唇角不着痕跡的微笑了下,又沖玉魄點了點頭,煙灰色的衣衫輕揚,他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