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並不會因為你不相信而不存在。人,有時候很怪。因為,他們;總會說看見的不一定是真實的。但我總以為,看不見的,才那麼不真實。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麽?
我本來也不相信我的所見所聞,直至我遇見了一個人。
一棟偌大的哥德式建築風格別墅里,揚起一段帶着濃重回音的小提琴樂曲。
大廳中一個少年坐在木椅上重複着固定的小提琴課,一旁的音樂老師頻頻點頭投以讚賞的目光。
「好了,今天就先到這裏吧!」
女老師習慣性地推了推金絲眼鏡微笑着說到。
我禮貌地把人送走後,就抱着我的貓靠在落地窗前發呆。
想起曾經有一個很溫柔的女人,很喜歡小提琴這種樂器,她是一個母親,同時也是個很有名氣的小提琴音樂家。現在,每當我觸碰小提琴時,總會想起這個賦予我生命的女人。只是,現在,她已化作星辰,遠在天國。
我記得她曾說過:「這是一種讓聽的人愉悅,只有演的人才會懂得個中憂傷的樂器,因為它悠揚,悠揚掩蓋憂傷。而你以為,用它演奏憂傷的樂曲,人們會懂你的憂傷,但也錯了,他們會鼓掌,他們會停留在它悠揚而又憂傷的雙音色中不能自拔,他們只懂小提琴的憂傷,沒人真正聽得懂演奏者的憂傷。」
現在,在我聽來,這是一段多麼自唉自嘆又自暴自棄的話啊!只是當時太小,並未發覺。
其實,生命很脆弱。
所以我覺得它是種能掩蓋演奏者憂傷的樂器,起碼它掩蓋了我的憂傷。
外面風很大,給人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我知道,要下雨了。
我把所有的窗簾拉上,又打開了所有可以開的燈,回到樓上的房間抱着貓躺着。
今天是我初三的最後一天,明天預示着十六年的黑白人生就此結束,五千八百四十天的孤獨感將畫上句號。或許我又應該用這個數除以十年的時光,至少十歲以前,我並不孤獨。
一陣手機鈴聲毫無預兆地響起,我看了眼來電顯示,那裏寫這「媽媽」兩個字,但這兩個字我十歲後就沒有再叫過一次了,因為忽然覺得叫得有點生疏得尷尬。
「有事麽?」
我語氣平緩地用淡淡的聲音說到。
這個女人姓張,是我的後媽。是個標準的女強人,手機上的「媽媽」兩字怎麼看都有點自欺欺人。
後來我父親也在娶了這個女人後的第二年相繼去世,但我卻並未很傷感。因為我恨他千方百計把我親生母親追到手後,卻又不珍惜。從法律上他沒有責任,但在道德上,在我心上,他可以說是直接導致她自殺的源頭。
那頭過了好一會才回到。
「你真的要去那種學校麽?」
語氣隱隱有些發抖,不難聽出情緒的波動。
這是我第一次開始按自己的想法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我第一次違抗女人的安排。
「我已經決定了,怎麼,你想反悔?」
我冷笑一聲說到。
「我知道了,我答應過你的父親要好好照顧你,十六歲後不再干涉你的決定,十八歲時把公司的股份所有權交給你,我不會忘的。」
說完女人輕笑了一下。
我煩悶的掛掉電話之後便抱着我的貓沉沉的睡去。
黃泉路上彼岸花開。
我站在一片搖曳的彼岸花海,火紅地開向漫無的天際,晴冷甜膩的花香吸入肺腑後卻濃稠的壓抑在心底。
這種壓抑又清冷的感覺讓人忍不住想要逃離。
跑了幾步,忽然前方湧出淡淡的霧氣,霧氣中站着一白一紫的兩人。隱隱約約地從身形上看是一男一女,男的身穿白袍,女的身穿深紫色紗裙。但距離太遠看不真實,而且又是背影,所以我想走過去看清楚他們的容貌,但突然周圍的霧氣一縮,眨眼間那地方變空無一物。
「又是這個夢,每次都只差那麼一點。」
我甩了一下頭,揉了揉眼睛,這個夢,從我懂事起就開始一直反覆地做。
今天是高中入學報到的第一天,洗刷完,匆忙收拾好了行李,拖着個行李箱就要出門時,我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麽,無奈地看了眼那隻正在熟睡中的肥貓,不容拒絕地把它放進了書包。
不知道那所學校讓不讓養寵物,希望不會管太寬,而且也希望室友不會對貓過敏,或者討厭貓。趕往車站時腦子裏一直在糾結這種沒營養又現實的問題。
我走後,這棟房子也大概只有鐘點工會來了,而且不放心別人照顧它,這隻貓陪在自己身邊很久了,總是習慣抱着它一起睡覺,不知道陪我度過了多少個暴風雨的夜晚。
出門後望了望身後的房子,有種說不出的心酸,很多美好的回憶定格在十歲前。現在它對於我的意義,只不過是一棟建築物,已經不是家了。
拖着行李箱坐上公車時鬆了口氣。
車在靠近邊郊地帶,一個名叫茳禾市的地方停了下來。我找了輛計程車,報了學校的具體地名後,便把行李放進了車尾箱。
「小帥哥,聽口音不像本地人啊。」
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看起來忠厚老實,從後視鏡里看了我一眼笑眯眯地說到。
「嗯,的確不是。」
「怪不得,俺就說嘛。俺們這裏都沒人敢送孩子去那地方念書了,除了一些去不起大城市念書的之外。」
我看着司機頗為忌憚的神情和怪異的語氣,很好奇,便問。
「為什麼。不過,我倒不是父母送來的,是我自己來的。」
我眼神暗淡地說到。
「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大城市的娃都是咋了,哎.....好好的地兒不待,非跑到這窮鄉僻壤來。這不!俺剛不久,拉了一小帥哥也是去那學校,不過他只回了俺一句....說什麼"要找的人在那裏」便沒再搭理俺了。」
我無奈地笑了笑,心想:這大叔不知不覺已扯遠了,貌似根本沒回答我的問題。不過坐了兩趟車有點累了,也就懶得問他第二遍。
到了目的地之後,付了錢,司機眼神複雜地看了我幾眼便揚長而去。
我拿着入學通知書看了看,拖着行李箱朝門口走去,剛沒走幾步就被一個女生叫住。
「同學,你好!我叫李婷,你是這屆的新生吧?請跟我來。」
我看了看眼前的女生,確切來說也是我的學姐。穿着校服,掛着個紅色的牌子寫着「學生會」的字眼。扎着馬尾,微笑地看着我。
「嗯,學姐好,我叫北慕雪。」
我翹起嘴角回以淡淡一笑。
她帶着我去繳費處交了錢,便領着我朝所謂的宿舍樓走去,一邊走的時候我才有時間打量這所學校,說不上很大,但也不算很小,分為初中部和高中部,不算太破舊,比我想像中要好。
至少沒我曾想像過的窗玻璃是破的,窗簾是爛的那種,只是有一種蕭條,清冷的感覺。
只有偶爾看見三三兩兩的學生在掃地,當我和學姐經過的時,齊刷刷的看着我們,特別是我,我再朝教學樓看上去,黑壓壓的一層全是人,都像看稀世珍寶一樣盯着我,頓時無語。
「學弟別介意啊!我們這裏的人比較喜歡湊熱鬧,而且從大城市裏來的,不瞞你說,真沒幾個,所以他們這些人看着稀奇。」
「嗯,沒關係。」
「而且你長得.....長得.....」
李婷的臉有點紅,眼前這個叫北慕雪的少年肌膚白皙乾淨,身材屬於修長清瘦的類型,目測身高一七五,但還處於發育中。亞麻色的齊耳碎發,丹鳳眼,緋色薄唇。五官精緻俊美,可男可女的那種。
但是李婷通過接觸發現,他不是娘娘腔的那種性格,相反,還有點張狂。而且,翹起的嘴角,給人一種高傲的自信感。
走着走着學姐就把我帶到了一棟破舊不堪的樓房前,指着跟我說「宿舍樓」。
「這.....是危樓吧,確定能住人?」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這棟破舊的宿舍樓,它和其他的樓房有着鮮明的對比,讓我一陣唏噓。
「那是因為這年頭我們學校住宿生實在太少了,所以學校方面也一直沒有落實撥出經費來翻新,你知道,我們這小地兒方也不怎麽富裕。」
學姐尷尬一笑,邊上樓邊說到。
「很少是多少?」
我被空氣中的灰塵和霉味嗆得喉嚨發癢,乾咳了幾聲問到。
「這一年外地的新生,算上你的話也剛好才十個而已,都像你一樣是從大城市裏來的有錢孩子。我們本地這裏的學生啊,都不住宿的。」
李婷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眼神有點閃躲。
「這麼少啊。」
我剛才在外面數了一下這棟樓的樓層,總共是七層。
「那我的宿舍時哪一層?」
我再次問到。
「啊!是.....是三樓。一樓你剛剛也看見了,是樓管萍姨和她的丈夫住的,她丈夫姓張,他們兩夫妻從這所學校剛蓋起的時候就在這做樓管了。十個學生都集中在三樓,方.....方便管理嘛!」
經過二樓時她好像在想什麼事情想得出神,被我一叫,才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