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出車禍之後,毛莉從來沒主動找過我,我有幾次想過給她打電話,可是拿着手機,最後又都放棄了。
我有點着急的問左佑,知不知道究竟出的什麼事。左佑停頓了一下後告訴我,是來魚泉的路上出了車禍,大人好像還好。同車的孩子傷的不輕。
我心裏咯噔一下,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來。
「喂,曾夏」左佑似乎覺察出我的一樣,在電話那頭疑問的喊着我名字。
我快速抿了下嘴唇。「我在,那你跟任老師晚上回來吃嗎?」
我嘴裏問着,心思卻已經飛遠了,眼前不斷晃着佳佳看着我的天真眼神,還有她衝着我發出那些沒人聽得懂的音節。
「不回了,你準備點夜宵吧,我們想出去轉轉晚點回去。」
我結束跟左佑的通話,馬上從手機里翻出毛莉的號碼打了過去。
電話沒人接,我的情緒在等待里漸漸平靜了不少,電話無人接聽自動斷了,毛莉受傷在醫院,應該是接不了電話。
終於有人給我來電話說毛莉的事情,已經是兩個小時後了,電話是老汪打來的。
「小曾,跟你說個事。毛莉和佳佳今天坐車來魚泉,路上出了點事,你跟左總說一下來醫院吧,人在中心醫院呢。」
我一邊換衣服一邊給左佑打電話,在電話里說了我要去醫院,我還告訴了左佑,我跟毛莉的關係。
左佑沒問別的,同意我去醫院,還說讓我在小區門口等她,她也跟我一起去醫院。
我和左佑任准剛一到醫院,就看到了面色陳肅的江植正陪着一位領導模樣的中年男人從醫院裏往外走。和我們走了個對面。
江植看了我一眼,原本還算克制的眼神閃過片刻的激動,我看到他這樣,心裏的不祥預感更加強烈了。
江植只是跟左佑他們簡單打了個招呼,就繼續陪着那位領導往外走了。
我給老汪打電話,他很快就出來了,看到我跟左佑在一起,趕緊對跟着他的一個年輕男孩說了什麼,那男孩轉身又回了一個房間裏,老汪朝我們走過來。
左佑問怎麼樣了,老汪一臉難過的輕輕搖了搖頭,「把左總也驚動了,江總本來暫時不想打擾大家的江總正在陪着孩子,唉」
老汪說不下去了。低下頭抹了把眼角。
左佑和任准都沉默着,我也說不話來,看來事情已經出現最壞的局面了。
過了一陣,還是左佑先開口又問,大人怎麼樣了。
老汪這時才看了我一眼,然後說毛莉還沒醒過來,傷的不算很嚴重,可是孩子沒保住。
左佑聽到這個,身體輕輕晃了晃,身邊的任准馬上用力扶住她,擔心的問她怎麼了。
我聽到左佑難得聲音裏帶着情緒說了句沒事,我也趕緊問她是不是肚子不舒服,我這話也是提醒老汪,左佑現在也是孕婦。
老汪馬上反應過來,連聲說讓左佑回去休息,左佑也沒繼續客套堅持,她看了下我說,「你陪我回去吧,讓任設計師在這裏。」
我為難的看着左佑,可左佑的眼神讓我沒法拒絕,只好扶着她在任准不放心的目送下,離開了醫院。
回去的路上在車裏,左佑始終不說話,我也跟着不出聲。直到我們回到了公寓裏,左佑小心的坐到沙發上,低頭撫摸着自己的肚子,這才開口跟我說話。
「事情是你,安排的嗎?」
我正站在沙發邊上,手指扯着大衣的扣子,聽到左佑這麼問我,我瞪大了眼睛去看她,「什麼,什麼我安排的?」
左佑沒抬頭,「那就不是你?只是意外?」她問話的尾音都是往上揚的,字字透着不相信的質疑。
我這時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左佑是在問我,毛莉跟佳佳遭遇的車禍,是不是我弄出來的。
左佑居然會這麼想,我看着左佑來回在自己肚子上撫摸的手,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我在這位狠角色面前,已經是可以做出這種事的人了。
「不是我,佳佳就是江總的小女兒,我怎麼會對一個才兩歲的孩子下手!我」我激動起來,胸口劇烈起伏着。
左佑也猛地把頭抬起來,嘴角滿是譏諷的冷笑,「所以我才讓你放棄啊!你連這點事都不敢做,還能做什麼,無非最後把自己搭進去哦,呵!也許現在已經搭進去了吧」
客廳里迴蕩着毛莉聲音不高,卻聲聲透耳的冷笑聲,我眨着眼睛說不出話,只能盯着左佑看。
我不是不知道左佑那些在江湖上久久流傳着的光輝事跡,她過去做過些什麼,我可是親耳聽她自己講過,她的那些手段我曾經不也算是小小的領教過。
她也教過我,如果我一定要走那條路,那就該怎麼去走,可惜我畢竟不是她。
我心裏的恨不必當初的左佑少,可是我的心機和手段,跟她完全不可同題並論。
等我的胸口不再劇烈起伏了,左佑才慵懶放鬆的把後背靠在沙發背上,她打開電視,在電視裏一片爆笑聲里對我說,「你去醫院吧,這也許對你是個好機會。」
我沒動站在原地,左佑不再搭理我,開始跟着電視裏的笑聲一起笑。
我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開門走了,剛到小區門口打上車,江植就給我來了電話,他問我還在醫院嗎。
「現在沒有,我正往醫院去呢,佳佳佳佳她」我說不出口那幾個字,雖然明知佳佳怎麼回事。
「我爸不讓人把佳佳帶走,誰說話都沒用,你來了再說吧。」江植聲音疲憊低落的說完,把電話掛了。
我到了醫院時,江植正和老汪站在一起說話,看見我來了,他們兩個彼此對望一眼。
我問他們,「毛莉醒了嗎?」
老汪回答我還沒醒呢,然後嘆了口氣,往一邊走了。
我又看着江植,「你爸還在我能去看看嗎?」
江植沒說話,只是轉身朝走廊深處走,我連忙跟上去。
江植在有兩個人守着的一間病房門口站住,他透過門上的玻璃窗往裏面,然後輕聲對跟上來的我說,「還是那樣。」
我湊上前,臉貼着江植的胳膊往裏面看,一下子就看到了江海濤跪在病床前的背影。
他面前的病床上,白色床單蓋着一具小小的身體,真的很小,如果不是我事先就知道自己會看到什麼,恐怕見了這一幕都不會覺得那裏躺着一個小生命。
一個已經離開的小生命,才兩歲多啊。
我的喉嚨猛地湧上一陣哽咽,我強忍住轉過身,用手緊緊抱住自己的胳膊,低下了頭。
我想起自己第一次知道佳佳可能這輩子都不會開口說一句話時,曾經為了安慰傷心的毛莉跟她打過賭,我說我賭佳佳將來會說話了,開口一定會先叫我,毛莉那個性子聽了立馬跟我嚷了起來,可是等她跟我喊完,心情就好了很多。
那時候的毛莉緊緊抱住我,她說佳佳是她的孩子也是我的,她將來能得到的一切里,也都有我的份兒。
那時的我們,那時的佳佳我不敢再想下去,我也流不出眼淚。我還是老樣子,越是痛苦的想大哭,反而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你進去吧,要是不想進去也行」
我身後響起江植的聲音,他極少跟我說話時語氣如此溫和,我回頭看他,看到江植的眼圈有些泛紅。
雖然他從未跟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有過什麼來往,也談不上會有什麼感情,可是面對眼前的局面,他終究也是會傷心。
我跟他什麼都沒說,深呼吸了幾下,推開病房門走了進去。
「出去,我說了誰都別進來。」聽到有人進來,江海濤一動不動的說着,他的聲音聽上去讓人發寒,語速也不再是他平日裏從容不迫的緩慢語調。
我走到他身後,輕聲開口,「是我。」
江海濤依舊不動,我離得近了才看清,他的一隻手正伸進病床上的白布下面,握着白佈下的那隻小手。
我覺得鼻子發酸的厲害。
江海濤的肩膀忽然抖動了起來,他的頭慢慢朝病床邊上靠了上去,我隱約聽到了很小的抽泣聲。
我回頭朝病房門外看了一眼,江植就站在那裏,他身邊現在又多了老汪的一張臉,他們都在看着我。
我也跪到了江海濤的身邊,我把手隔着白布覆到了江海濤的手背上,輕輕用了用力。
江海濤聲音很小的自言自語着,「報應報應」
我的眼神冷漠下去,原來這個男人是這麼想的,他原來也知道有報應這種存在。
病房的地面很涼,絲絲寒意順着膝蓋往我的身上蔓延,我不願去多看佳佳掩蓋在白布下僵硬的小身體,等了很久之後,又輕聲叫了江海濤一聲。
我過去都是叫他江總,不管人前人後,他總想讓我叫他江哥或者更直接點叫他海濤,我始終沒吐口,可現在我卻主動叫了。
「江哥,佳佳該走了,你這樣她會不放心的,你知道佳佳雖然不會說話,可是跟爸爸最親了」我叫江哥的時候,聲音不小,足夠病房門外守着的人,能清楚地聽到。
江海濤隔了半晌才抬起頭,他朝我看了一眼,整個人看上去蒼老的很多,我還從來沒見過他這樣,江老爺子去世時也沒見他這樣。
白髮人送黑髮人,再強悍的人面對這個也都難以承受。
可我在這時對江海濤這個父親卻絲毫沒有同情,他正在品嘗失去子女的蝕骨滋味兒,可他的痛,魚泉這裏有太多人在十幾年前的那個冬日午後,就早早經歷過了。
那些白髮人的痛苦,都是他造成的!可是十七年來,承受那些白髮人痛苦咒罵哀嚎的人,卻是我同樣在大火里被燒死的父親。
我想到這些,下意識就把手迅速從白布上拿開了,我的手放下垂在身側,一點點緊握成了兩個拳頭。
江海濤扶着病床邊,費力的從地上想站起來,他很吃力,我看着他眼裏掩飾不住露出痛苦的神色,就搶先站起來伸手去扶他。
江海濤擠出一絲笑看了看我,微微點頭,「去告訴他們,進來吧。」
我朝病房門口走去,心裏卻在說,江海濤你還會失去更多的,你再乎的所有,都會眼睜睜看着他們離去的,你等着吧。
老汪跟殯儀館的人還有醫院方面,加上公司里來的人開始忙乎起來,我和江植並肩站到一邊,看着。嗎在諷圾。
老汪扶着江海濤一出來,醫生和幾個人馬上圍了上去,江海濤被他們簇擁着,江植也走了過去。
我從病房裏出來後,江植一句話都沒跟我說過,只是看了我一眼,嘴角似笑非笑的的歪了歪。
就像之前江老爺子在醫院去世時一樣,我很快就在這裏成了無人關注的對象,所有人都忙着,只有我一個人站在走廊上。
我想去看看毛莉,她還不知道佳佳的事情吧,不管如何,佳佳出事最難過的人都是她這個媽媽,我不知道她清醒過來後會怎樣。
還有,她醒來將要面對的是,同時失去了自己的兩個孩子,那個肚子裏還未見過面的,也離她而去了。
我找機會問了護士毛莉在哪裏,然後找了過去。
單間病房裏,我看到了躺在床上昏睡的毛莉,她頭上裹着紗布,露出來的胳臂上也到處都是擦痕血印,看上去傷的不輕。
我小心的拉過椅子坐到病床邊上,靜靜地看着毛莉。
我控制不住回想起自己跟毛莉這十年以來的過往種種,從我們在廢墟前初次交談,到後來我們決定一起去接近江海濤,再到她真的跟了江海濤給他生了孩子,太多的事情,我這才發覺自己在女人一生最美好的歲月里,居然都是在仇恨和心懷叵測里過來的。
我看着毛莉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這張臉當初吸引住我,會讓我萌生那個念頭,就是因為她真的很像年輕時的邵芳,我媽那些能勾住男人魂魄的姿容眼風,似乎都跨越血緣關係,遺傳到了毛莉身上。
而我作為親生女兒,卻幾乎跟邵芳不相像,我的樣子也不像我爸,大概我從出生時就註定會和父母緣薄,他們在我十三歲的時候就扔下我都走了。
留下我一個人帶着仇恨,掙扎着活到了現在。
毛莉忽然呻吟了一聲,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眉頭緊緊揪起來。
「毛莉」我叫了她一聲,可是毛莉沒反應,臉色又漸漸平靜了下去,依舊沒醒過來。
我的回想也被打斷了,猶豫着要不要去喊護士過來看看時,江海濤由江植扶着,從病房外走了進來。
我站起來也伸手去扶江海濤,我和江植一邊一個,扶他坐到了椅子上。
江海濤盯着毛莉看,江植卻站在他爸身後看着我,我也回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一眼。
老汪隔了一會兒也過來了,他進屋就走到江海濤身邊,彎腰湊近他耳邊說了個人名,然後我看到江海濤皺了皺眉,目光從毛莉身上移開去看江植。
「你替我去接待一下吧。」江海濤很疲憊的說着。
江植很快跟着老汪離開了病房,最後出門口時還回頭又朝我看了一眼,我用眼角餘光都看到了。
江海濤問我,「毛莉真的沒什麼親人了嗎,我記得邵芳還有個哥哥的,他們沒來往嗎。」
我看了眼毛莉,回答他,「應該沒什麼來往,我沒聽她說過。」
邵芳的確是有個哥哥,也就是我唯一的舅舅,可是我沒見過他,當年出事他也沒出現過。跟沒有一樣。
「跟左總那邊打下招呼,醫院這邊要靠你照顧了,毛莉要明天才會醒過來,你先回去吧,明早早點過來。」江海濤也不看我,依舊盯着毛莉跟我說着話。
我猶豫了一下,問:「我會跟左總說的,你呢,我留下來照顧你吧。」
「不用,我馬上就帶着佳佳回奉市,你留在醫院,看住她別鬧出什麼事來,我很快回來,有什麼事的話跟江植商量着辦。」江海濤似乎又恢復了平日那副不容置疑的說話口吻。
我沒再多說,可是心裏卻疑惑頗多,我聽得出江海濤剛才話里的異樣,她要我看住毛莉,表面聽來像是擔心毛莉知道了噩耗會發瘋,可我卻覺得,他這話里的真正意思是帶着對毛莉的隱隱不滿。
江海濤連夜就帶着佳佳的遺體回了奉市,老汪跟他一起走了,我和江植站在夜風裏看着一排車隊遠去,站在門口都不說話。
隨着江海濤離開,醫院這邊安靜了下來,那些出於各種目的得知消息趕過來的人,可能都準備去奉市了,醫院這邊不再是主要目標。
又見了幾個魚泉各色人物的夫人之後,探望江總夫人的人終於沒了,我和江植從毛莉病房裏出來,他說要去抽根煙,我就跟着他一起去了車裏,搖下車窗坐着。
江植極少抽煙,可這會兒卻一根接着一根抽,他也不說話,臉孔在徐徐升騰的煙霧裏掩蓋下,越來越模糊。
我最後也不知道怎麼了,沖他伸出手,「給我一根,我也想抽。」
江植什麼也不問,還真的給了我一根,還有打火機一同遞給我。
我笨拙的點了眼放到嘴裏,猛吸了一口,居然沒被嗆到,這可是我第一次抽煙,竟然像早就是個老煙槍了。
我胡亂吐出煙霧,江植隔着煙霧看我,我卻目視前方看着車窗外的黑暗一片,連着猛吸了幾口煙。
「你很喜歡那孩子吧你怎麼沒哭。」江植聲音慵懶的,開口問我。
我冷着臉,眼皮子撩了一下,「哭不哭,佳佳都回不來了。」
說完我還逼着自己笑了一下,然後再抽煙的時候,終於被嗆得咳嗽了起來,還越來越厲害,最後咳出了眼淚。
我還真是行啊,我感覺到眼淚在臉上流着,心裏嘲笑着自己,看着喜歡疼愛的孩子死了你都沒眼淚,這會兒卻被煙給嗆得流眼淚了。
呵,眼淚這玩意究竟能代表什麼。
江植就看着我咳嗽,他沒伸手幫我摸摸後背順順氣什麼的,就那麼看着我,等我終於止住了咳嗽看他一眼,卻看到了他眼睛裏水光一片。
我又咳了一聲,剛要說話,江植的眼淚已經流了出來,順着他好看的臉一直往下,最後消失在下頜那裏。
我忘了自己剛才要對他說什麼,手裏掐着快抽沒的那根煙,快速把視線從江植臉上移開。
我覺得自己的呼吸有點亂,一定是抽煙弄得,煙不是什麼好玩意,可是那麼多人卻依賴着它離不開。
我倒是還沒體會到吞雲吐霧之間,究竟是不是真的能得到什麼快感。
我也不是頭一次看見江植哭,可是他今天的眼淚,卻讓我感覺像是頭一次意外撞見般的內心震動。
左佑在咖啡館裡冷森森的話在我耳邊迴旋,「放棄吧」
我把手指間的煙塞進嘴裏,猛吸起來,可是馬上感覺出哪裏不對勁,就把煙拿出來低頭去看,這才看到煙已經滅掉了。
「再來一根。」江植說着,直接又遞給我一根煙。
我伸手接煙,趁機快速看了他的臉,他眼睛裏的水光不見了。
從這天以後,我開始抽煙了。
我自己買煙抽的第一根,就是第二天早上毛莉醒過之後。
前夜我跟江植在車裏抽完煙沒回左佑那裏,時間太晚了,江植把我直接帶回了向泳恩的住處,我們各自睡各自的,第二天很早就起來又回了醫院。
在走廊里,江植的手機響了,他聽完就皺着眉跑起來,我不知道怎麼了,可是跟着跑了幾步就反應過來,一定是毛莉那邊有情況。
果然,我們還沒跑到毛莉的病房,就在走廊上聽到了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嚎聲,走廊上有好多聽到聲音等着看熱鬧的人。
等我們進了病房,就看到幾個護士和醫生一起在床邊忙活着,他們都按着床上的人,毛莉刺耳尖利的哭聲始終沒停過。
「不可能,你們讓我去見我老公,不可能,你們放開我!佳佳!江哥!」
我透過病床周圍的白大褂,只能看到毛莉的腿腳在四下亂踢着,護士幾次想按住都失敗了,開始有點害怕的躲開了一些,那個男醫生大喊着讓小護士過去,我和江植都連忙衝到了病床前。
毛莉頭髮蓬亂的正在喊着,她滿臉淚痕,目光突然看到江植時,整個人頓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江植,突然咬牙切齒的說,「你真狠啊!你爸不會放過你的!」
見到家屬來了,那個男醫生馬上簡單說了下情況,可我沒聽進去他在說什麼,我只是看着江植,看着他嘴角那一絲很淡很淡的笑意。
毛莉剛才那麼說他的時候,他就是這麼看着毛莉的。
「你滾出去!你也開心了吧,哈哈曾春夏,怎麼就沒撞死你呢!嗚嗚孩子,我的孩子」毛莉這時又發現了我,她轉而對着我嘶喊起來,眼睛通紅充血,中間時哭時笑,就像個瘋子。
手上扎着的吊針頭也被她扯掉了,手背上一片新鮮血跡。
「你出去。」
我正想往前跟毛莉說話,江植卻突然用命令的口氣讓我出去,他看着我的眼神很嚇人,我馬上就轉身往病房外走了。
毛莉還在繼續喊着我的名字,我走到走廊里,在很多人好奇的注視下靠牆站住。
我剛回了點神,手機就響了,是左佑打過來的。
我接了電話,她問了下醫院的情況,聽我說了毛莉現在的癲狂狀態,我還說了毛莉跟江植喊的那些話,左佑在電話里略微沉默後,輕笑了一聲後對我說,「曾夏,你想過沒有也許有些事,我可以幫你做了,我是什麼樣的人,你很清楚的。」
我的心一沉。
左佑這時對我說出這句話,我心裏那些自從意外見到她和任准後就一直堵在心頭的疑惑,此刻豁然開朗。
原來她真正的目的,竟是這個。
我快步朝門口走過去,出了門馬上掏出煙點着吸了兩口,就像這是我每日必做的事情一般,我的手機一直沒掛斷,那頭的左佑很有耐心的等着我說話。
我吸了口煙吐出去,聲音有點發抖的衝着手機說,「等這邊忙完,我們好好談談吧。」
手機聽筒里傳來左佑獨有的冷漠笑聲,「好啊,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