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暮寒雲袖揮落,瀟灑轉身。
太子直愣愣的站在那裏,面如死灰。
他看着風暮寒上了台階,錦袍上面麒麟暗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直刺入他的眼底,有如灼燒一般的疼痛。
風暮寒經過時,兩側禁衛軍俱都低下頭去,連頭也不敢抬。
這無聲的一切都仿佛在向他表明,從始自終,他在風暮寒的眼中,如同無名之輩,根本無需他親自出手。
無邊的懼意與絕望瞬時向他襲來,將他打入無底深淵。
寢宮內。
英王安排好了一切,轉身見風暮寒從外面進來。
龍床上,皇帝掙扎着睜開眼睛,看到風暮寒的時候,眸光亮了亮。
風暮寒面色微沉,拱手施禮:「微臣見過皇上。」
皇上氣息粗重,嘴唇翕動半天,卻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這時英王在一旁道:「這次若不是世子及時入宮,父皇險些就再也見不到兒臣了。」
聞聽此言,皇帝情緒這才稍稍平穩下來。
平心而論,皇帝絕對不會如此輕易的便放過敢於違抗自己命令的臣子,可是怎奈此時他如蛟龍離海,龍困沙灘,縱然心裏一萬個不樂意,卻也只能在心裏忍着。
見皇上閉了眼睛,英王與風暮寒緩緩退出寢宮。
「今日之事多謝世子出手。」站在廊下,英王毫無芥蒂的笑了笑,拱手道。
從他臉上根本看不出任何介懷之意,此前兩人還曾大打出手,可是現在,他卻像已經忘記那件事似的,談笑風聲。
「好說。」風暮寒冷冷道,對於英王的示好,他並無興趣,他有他想要找的東西,若不是為了那塊玉片,他寧願在城外坐山觀虎鬥。
「本世子想與太子今夜促膝長談,英王這邊可否能行個方便?」
英王知他向來與太子不對盤,眼神里不禁帶了幾分猜忌,道:「請恕本王多問一句,不知世子都想與太子聊些什麼?」
若說這兩人晚上只是秉燭夜談,聊閒天,鬼才信啊!
他們之間不說是形同水火,也可以算得上是有你無我。
風暮寒微微冷笑:「英王莫非是怕本世子將他弄死了吧?」
英王嘴上不答,心裏卻是真的這麼想過,就南王世子這個脾氣,還真不好說……
宮中,靜思殿。
這裏向來是宮裏犯錯皇子反醒受罰的所在,想當年幾位皇子小的時候,沒少在這地方待,只有太子鮮少會被關在這裏。
一來是因着他的生母,皇后娘娘處處維護,每次犯了錯自會有人替他受過,二來是他身為太子,皇帝總要在其他皇子面前給他多留幾分顏面。
可是今日的靜思殿,卻再也無人能來代他受過。
大殿門緊閉,廊下站滿了持刀而立的禁衛軍,太子心頭顯得異常沉重。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自古以來,皆是通理,不過突然間的角色轉換還是讓他有些不適應。
殿外,靜悄悄的,但這卻不能讓太子心裏得到任何安慰,因為越是平靜,則表明他的勢力正在悄然被英王所侵佔。
這種死寂一般的平靜一直持續到天色將暗。
太子的心緊隨着那漸漸退去的殘陽,逐漸落入到無邊的黑暗與迷茫中去了。
就在這時候,殿外忽地響起雜亂的腳步聲。
太子隔着窗戶聽見外面禁衛軍齊聲道:「見過南王世子。」
緊接着,大殿的門便被推開了。
風暮寒負手走進來,身後還跟着兩名隨行的近衛軍。
太子哧哧冷笑:「你是來給本太子送行的,還是來作伴的?」
風暮寒不慌不忙,隨便找了把椅子坐了,抬眸看着面前的太子,幽幽道:「你為何想要找到龍脈?」
這話聲音雖不大,但在太子聽來,卻不亞于晴天霹靂,一時間,他竟愣在當場,背後陣陣惡寒侵襲。
「你……你怎麼會知道……」太子鬢角悄悄冒出些細汗來。
風暮寒只是平靜的望着他,唯鳳眸深處更添冷意。
一直以來,他始終都在暗中追查他生母的死因,表面上,她是被後來的南王妃所害,但隨着杜薇發現了赤金盤螭巊珞圈內的秘密後,他越發的堅信,其中定是另有原由。
若是他生母只是單純的被南王妃所害,那麼他長久以來遭到的那些變故又算什麼呢?搶奪世子之位?奪取兵權?
除了這些,只怕那些幕後的主使還想得到的更多,那便是能開啟傳說中龍脈的鑰匙!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太子結結巴巴道,「你別以為我被關在這裏便不能奈何你們,明日早朝,我若沒有出現,你可知道會發生什麼?」太子黨那幫人的勢力不容小覷。
風暮寒身姿不動,幽幽喚身邊一名近衛軍道:「川明。」
那名近衛軍立即向前一步,稟道:「今日晌午時分,英王殿下擒獲太子逆黨共一百零七人,各部所卻職位皆已補足,太子府已由重兵把守,無旨意任何人不得擅自離府,六部現在平定……」
太子渾身僵硬,嘴唇哆嗦着,只覺那聲音是那麼的不真實,好像幻覺一般。
他的勢力……竟然在一日之內便被英王撥除,六部爪牙俱被英王派人拿進大牢,連他們六族,盡遭抄沒。
眼前突然一黑,他連忙以手撐住身邊的桌案,穩住身形。
晚了,晚了,不過是一念之差,他竟輸得如此徹底。
風暮寒坐在他的面前,冰冷的注視着他,「你來告訴我,你們要找的東西,可是這一個?」
他自袖中掏出一塊半般透明的玉片來,太子忽地瞪圓了眼珠子,牙齒咬得格格響,仿佛要用目光在那塊玉片上面燒出一個洞來。
「你來告訴我,我的母妃究竟是被何人所害?」風暮寒擺弄着手中的玉片,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着玉片背面那漸漸的刻紋。
半晌,太子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我不知道。」
風暮寒盯着太子,又喚了聲旁邊的近衛軍,「川明,太子殿下神志有些不清,你們來幫幫他,免得一會本世子問話他又答不上來。」
兩名近衛軍拱手領命。
風暮寒將玉片收入懷中,甩雲袖竟出了靜思殿。
太子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眼前的這兩個男人,他們只不過是風暮寒身邊的近衛軍,平時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個低賤的下人,可是現在,他們竟當着他的面,毫無顧忌的說着令他毛骨悚然的話語。
「世子爺又不讓動粗,着實有些麻煩。」其中一人上下打量着太子道,目光就像在端詳案板上的肉。
「不能留傷自有不能留傷的法子,免得到時失手把人弄死了。」
「雖說弄死了也不甚打緊,世子爺早就跟英王殿下打過招呼了。」幽暗的光線中,他們臉上帶着嘲諷的笑容看着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