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進城後,余氏帶着周淳玉回家了,小七從沒見過如此繁華的景象,手抓着帘子一角往上掀,周氏挪到他一側拉回他的手,緩緩道,「今日我們先回家安頓,之後娘帶你帶你出來逛逛可好?」
大街上人來人往,嘈雜得很,猛地回來她適應不了,又有劉家的事情在前,她不想太過打眼了。小七一屁股坐下,嘟着嘴,極不高興,心想,如果換成沈月淺的話一定不會攔着他,挪到角落裏,生悶氣不理周氏。
周氏好笑,抬手摸着他圓滾滾的腦袋,「過兩日我們去拜訪你外祖母,讓表哥們帶你出來轉轉可好?」她的身份帶着他到處走不好,倒是周寒軒可以。
聽了這句,小七仰頭看她,小臉已掛滿了笑,唇紅齒白,恨不得讓人捏捏他的臉才好,美目含春道,「真的嗎?我可以找博武哥哥玩嗎?他說過讓我找他,他帶我去玩的,我還想將丁丁抱回來呢。」
提及文家兩位少爺,周氏有一瞬的走神,劉家的事情全靠他們才解決了,回京後人多口雜,周氏不想和他們走動了,敷衍地點點頭,「要是遇着了你就讓他帶你玩,沒遇着的話就算了吧。」
文家和她們的交集不會多,見面的機會也少了,小七聽不出周氏話里的意思,以為周氏同意了,環着周氏脖子重重親了口她臉蛋,「謝謝娘,娘最好了。」
她們回府的時候午時已經過了,宅子久了沒住人,雖整天有丫鬟打掃清理,還是給人寂寥空蕩的感覺,小七還不到三歲,周氏害怕他回來不能適應,故而,小七還是與他住在雲錦苑,小七住在裏邊的隔間,院子裏,周氏吩咐人將東西抬進去,之前沒留意,箱子裏大多是小七的玩具,有寺里的和尚送的,還有在小鎮買的,更多的還是文博武送的,各種各樣的玩物,應有盡有,隔間都地方放,周氏吩咐人騰出旁邊的屋子,給他裝那些箱子。
回來沈月淺心裏沒覺得有什麼變化,院中景色照顧得精緻,剛入夏,許多花兒還沒凋謝,偶有蝴蝶翩翩起舞,小七高興得不得了,要盧平抱着他到處轉悠,盧平腿不便,周氏訓斥他兩句,他還較勁了,抓着盧平褲子,苦苦可憐地盯着盧平,「盧平,我要走,你抱我好不好……」
小孩子聲音諾諾的,盧平哪拒絕得了,彎腰抱起他,畢恭畢敬地看着周氏,「不礙事,少爺還不熟悉府里的地形,我抱着他轉轉就回來。」
周氏無奈的擺手,威脅小七,「你要是不自己走路長大了就是小寶師傅。」同樣的話,保管見笑,誰知,小七不上當了,扭了扭身子,嘴裏嚷着盧平快走,他要去那邊玩。
周氏頭疼,念着還要整理大大小小的行李,隨着他去了。
誰知,小七一出去到了傍晚才回來,臉上全是看見什麼不得了的似的,周氏狐疑,盧平放下他,拍了拍他胸前的衣襟,回道,「夫人小姐不在,奴才做主在湖邊圍了一小片水域,養了些魚,小少爺興奮不已,要人下去撈魚才耽擱到現在……」
&晚上我們可以吃魚。」小七笑得眉眼彎彎,等盧平動作停下,邁着小腿跑向周氏,撞得周氏身子不穩往後仰了下才穩住,訓斥道,「吃魚就吃魚,毛手毛腳做什麼?」
小七拉着周氏的手,撒嬌地要周氏抱,周氏沒搭理他,轉身在椅子上坐下,他又跟過去,爬上周氏的腿抱着她脖子拿臉蹭周氏臉頰,盧平笑着退了出去,遠遠地看着一抹桃紅色人影走來,招來旁邊的丫鬟,讓她去廚房知會聲,魚可以下鍋了。
周氏被小七磨得沒了脾氣,誰都當他是個寶,不用她點頭,盧平肯定早就吩咐下去了,掰過他身子,周氏完全拿他沒有法子,「還有什麼事?」
&還沒坐過船,盧平說湖邊的船是壞的,娘親買船回來好不好?我們就可以坐在船上釣魚了。」盧平說買船要花很多銀子,只有娘點頭了才可以,故而,他才會這樣磨着周氏。
周氏蹙眉想了會,家裏人少,平日也沒什麼人來,船舫價格不低,買回來一年也用不着兩次,買扁舟的話小七年紀小,一不留神就掉進湖裏了,沉吟道,「這事我想想……」
沈月淺進屋,小七還坐在周氏身上不肯下來,周氏拍着他的小屁股,哭笑不得,「船的事我們之後再說,快下去準備吃飯了。」
飯桌上果真多了兩道魚,一道清蒸的,一道水煮的,魯媽媽在旁邊給小七弄魚,周氏千遵萬戒吃魚的時候速度慢,遇着魚刺立馬要吐出來,生怕他一不小心卡着了。
桂媽媽廚藝愈發精湛了,桌上的兩道魚被吃了乾淨,完了,小七還意猶未盡地舔着嘴唇,扶着圓滾滾的肚子,昏昏欲睡道,「娘,好吃,明天還吃好不好?」
南山湖裏也會有魚,他年紀小,桂媽媽做的都是魚湯煮豆腐,周氏和沈月淺害怕他嘴饞兩人也不怎麼吃魚,南山湖的魚難捉,上次喝魚湯已經是去年過年時候的事了。
&天你與盧平釣魚,釣着了就吃。」周氏拉開他坐的凳子,看着沈月淺道,「他這個肚子是越來越大了,你陪着去院子裏走走,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小七已閉上了眼,手搭在肚子上,靠着椅背睡得香甜,哪會願意起身下去走,周氏抱着他雙腿站在地上,他整個身子就往下沉,一點力氣都沒有,周氏皺眉道,「以後不能讓他吃太多了,吃好就睡,肚子積食該難受了。」
魯媽媽上前搭手抱起小七,小七環着她脖子,頭趴在她肩頭,雙眼仍閉着,「夫人,孩子小就是這樣子的,少爺玩了一下午怕是早就瞌睡來了,老奴這就抱少爺回屋睡覺。」
&們都慣着他就是了。」周氏佯裝生氣地鬆開了手,想起沈月淺小時候貌似也是這樣,餵着餵着飯,身子就往後仰要睡覺,她又沒了脾氣「回屋後給他擦了身子再讓他睡,跑了一下午,身上全是汗。」
魯媽媽退下後,沈月淺見周氏像有心事,「娘,怎麼了?」
&來了,我猶豫着要不要看看你祖母,雖說兩家沒什麼聯繫了,她畢竟生養了你爹。」沈家已經從老屋搬出去,在長巷子那邊租賃了一處小宅子,老老少少一家人擠在裏邊,這兩年她沒讓人打聽過,也不知道還在不。
沈月淺心裏是不太樂意的,可為了小七以後的名聲,不過去探望一下說不過去,「理應該過去,備些禮,看一眼後就回來如何?」
周氏得了她的話心裏就有了底,這兩年,女兒為人處世更周全妥帖,她說的話都有理,點頭道,「我先讓盧平問問她們還在那邊不,沒有的話還得打聽一陣子呢。」
沈月淺沒有細問過周氏老屋那邊大聲的事,零零星星從周淳玉嘴裏聽說了些,沈懷慶欠的債多,被人打斷了雙腿雙腳,為了還債,將老屋的宅子抵了出去,一家人住去人雜混亂的長巷子那邊了,府里的丫鬟全部發賣了出去,沈未遠他們平時做雜工養活自己,王氏之前中風不見好,經過這件事倒能張嘴說話了,周淳玉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還調侃,「你祖母估計是被逼到絕境了,沈家在她手裏成了這個樣子沒臉見人,咬着一口牙身子又好了。」
然而,王氏的日子過得並不如意,帶着陳氏沈月牙沈月裳靠給人洗衣服攢錢過日子,羅氏和沈懷康因着薛氏鬧得一出也分家出去了,甚少去那邊走動,沈懷康官職徹底沒有回恢復的希望了,一蹶不振,整日聽聽小曲,散散步,日子還算清閒。
沈家的後果都是自作自受,沈月淺沒想到羅氏和沈懷康真狠得下心不管王氏和大房,羅氏是羅家的淑女,在家不受主母待見,給的嫁妝也少,沈懷康不如沈懷慶敗家也是個胸無大志的人,三房的日子只怕也不見得好過。
周氏見她神情木然,以為感慨老屋那邊的人和事,伸手,理了理她並不凌亂的領子,「一切皆有緣果,你也別想太多了,我們是我們,她們是她們,兩者不相干。」
這便是她下定決心在南山寺住幾年才回京的原因,不想再被那些人所拖累,她自己倒好,沈月淺和小七還小,沒得從小因為這些抬不起頭來,日子久了,京里謠言淡了,回來重新生活。
沈月淺明白周氏誤會了她的意思,小王氏和薛氏那件事她認為其中透着詭異,薛氏再嫉恨小王氏那個法子可是損兵八百自傷一千,薛氏被仇恨沖昏了頭腦不成?當時沒有細想,反應過來的時候薛氏已經死了,唯一的小王氏也被送去了莊子。
&我心裏知道的,您也早點睡,養好精神去見外祖母,外祖母看我們過得好才會放心。」她心裏清楚周氏是想念高氏的,每一次過節,都會給高氏做衣衫托人送去,沈懷淵在的時候她還偶爾回周府,之後一次也沒回過,會被認為是不詳。
周氏眼裏蒙上了一層憂傷,迅速斂了下去,「你也是,明早不用過來了,我讓廚房將早膳端到你院裏,府里事情多,我核對好了賬冊後天才有空去周府。」
說了會話,沈月淺出來的時候,天邊的星星一顆兩顆冒出頭來,走廊上燈火通明,帶着她的心也亮了起來,回到院子裏,門口的玲瓏玲芍欲言又止地給她行禮,她奇怪地看了眼兩人,蹙眉道,「怎麼了?」
玲芍扯了扯玲瓏袖子,示意她開口,玲瓏拂開她的手,低頭,輕聲說了句,沈月淺轉身回望了眼院子,難怪回來時一個下人也沒遇着,想必早就吩咐好了,沈月淺鬆了口氣的同時又來了氣,「誰做的主?」
玲瓏咬了咬牙,低眉順耳道,「奴婢也是沒有法子。」
她聽丫鬟來稟告說側門有人敲門,心裏疑惑,梧桐苑一小角拱門後是一處花園,花園邊開着一處側門,那周氏擔心進進出出衝撞了小姐,一直吩咐人鎖着,除了梧桐院的人,甚少知道那裏有側門的,她貼在門上問了兩句才知道是那位大爺,他要來她們也攔不住,只好將一路上下人全打發了,讓他進了府。
沈月淺看了看天色,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和文博武真和偷~情的人沒什麼區別,天黑了才敢光明正大的說上兩句話,擺手道「你們先下去吧,讓人守着院門口,別被人發現了。」
她們走的時候,周氏問文博文,文博文說還要住上兩日,沒想到她們前腳到他們後腳就回來了,推開門,一身玄色衣衫,愜意盎然坐在書桌旁,嘴裏吐着棗核的不是文博武又是誰?
&怎麼來了?」沈月淺走到窗邊,伸手掩上大半,轉身看着他,縱然不入流的行為,配上他漫不經心的表情和優雅的動作,一切就變得好看了。
文博武推開身側的凳子,沈月淺轉過去才看清他懷裏還有團白絨絨的東西,此時,正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沈月淺叫了聲丁丁,小狗擺了擺尾巴,立即從文博武腿上躍起跳到沈月淺懷裏,沈月淺雙手抱着它,高興地看着文博武,「怎麼把丁丁帶過來了?」
回來的路上,小七問過周氏好幾次什麼時候把丁丁抱回來,從他會走路的時候丁丁就沒和他分開過,今晚不覺得,明天人醒了就要開始找丁丁了。
文博武勾了勾唇,看狗伸出舌頭舔沈月淺的臉時,目光陡然一深,「丁丁……」
小狗聽到背後冷冷的一聲,乖乖地縮回了舌頭,尾巴左右甩得更用勁了,沈月淺哭笑不得,「你威脅丁丁做什麼?」
文博武別開臉,看着紙上吐的棗核,收起來扔進木簍子裏,岔開了話題,「我送你個人,你想法子別讓你娘懷疑。」那個地方他還沒親過,怎麼可能讓一隻狗先碰上去。
沈月淺不知他心中所想,坐下後,一邊順着丁丁光滑的毛一邊問他,「什麼人?」她身邊有玲瓏她們,不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