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張繼先看到樓觀道士神情都不太好。
詢問了一番,都說自己感悟大道,耗神過多。
不過這個藉口很明顯不成立,但是張繼先不是刨根問底的人,樓觀道士不願說,自己也就不多問。
下山的時候,還是小翠點醒了他。
「這山中真冷。」
張繼先服食了四年丹藥,早已經不避寒暑,自然沒有感覺。
可是那群道士,半夜在這上山聽自己誦經,估計受涼了。
來到了終南山,雖然沒有找到內丹法門,但是自己還是獲益匪淺。
這長安境內,還有一座名山,一座不屬於宋王朝的名山。
斧劈刀削,華山不愧為天下險。
這時候的華山尚沒有靈洞,華山道教興起是全真興起時候的事了。
而全真祖師王中孚真人,現在還沒有出世。
冬天來華山絕對是一種折磨,小雪飄飄,陰風怒號。
不過,四人都已經準備好寒衣,望着飄飄白雪,張繼先不由詩興大發。
結果,剛想說出自己的妙句,卻發現文理不通,還是算了。
趁雪爬華山,這絕對是要命的。
所以四人只是待在山下的住房中,等待雪停。
這一等,就等了三天。
等到雪化後,地幹了,他們再次上山。
懷着期待,張繼先慢慢的爬着這險山。
到了這山,張繼先才明白,什麼叫爬山。
四肢並用,好似在地上爬。
這蓮花峰可讓他吃盡了苦頭,小翠最後變出原型,一蹦一跳的爬上去了。
那兩個道童本來體力也不錯,不過爬上去也是狼狽的坐下。
休息夠了,四人才看見,在自己不遠處臥着一位道人。
那道人好像被他們的喘息聲吵醒,睜開睡眼,朦朧的看着他們。
「真人好。」
能在這生存的,不是一般人,張繼先果斷行禮問候。
「臣愛睡,臣愛睡。不臥庫氈,不蓋被。片石枕頭,蓑慶鋪地。震雷掣電鬼神驚,臣當其時正酣睡。閒思張良,悶想范蠡,說甚孟德,休言劉備。三四君子只是爭些閒氣,爭如臣向青山頂頭,白雲堆裹,展開眉頭,解放肚皮,但一覺睡。管什玉免東升,紅輪西墜。」
沒有理會張繼先,這個道人自己唱了起來。
張繼先恭敬的聽着,他已經猜出這個道人的身份了。
等道人唱完,張繼先再次行禮。
「多謝白雲先生賜教。」
陳摶哈哈大笑,笑完,和藹的問他:「你明白了什麼。」
「虛心煉神,道法自然。」
短短的八個字,再次惹得這位道人大笑。
「你就是這代天師?」
「是,小道張繼先,是龍虎山第三十代天師。」
陳摶看着他,好似打量一個稀奇玩意。
張繼先沒有迴避他的目光,任由這位道人打量。
「好好,我們來下一句棋,好久沒有下了。」
說完,在陳摶面前出現了一座石棋座。
張繼先也不客氣,和這位老道下棋。
很明顯,他輸了。
看着棋盤上被殺的潰不成軍的白棋,陳摶似乎想起了什麼。
他記得,自己最中意的一個少年,也是在這裏和自己下棋。
那個少年輸掉了自己的盤龍棍,還有這巍峨的華山。
沒想到,這麼快就是百年過去了,那個少年已經化為塵土。
那個少年打下的江山,已經不是他後人的了。
想到這裏,他嘆氣一聲。
張繼先沒有反應過來,不知道這位先生嘆氣什麼。
當陳摶開始收拾棋子的時候,他就想起了。
「先生可是為太祖而嘆息。」
陳摶點點頭,感嘆的說:「憑藉一條盤龍棍,打下這大宋四百軍州,可是都是替他人努力。若非他是天命所歸,貧道還真像把他納入門下。」
張繼先不知道說什麼好,他知道這白雲先生在趙氏兄弟年幼時就預知這他們要當皇帝了。
「先生勿談,天道自有公道,是太祖的,終歸會還給太祖的。」
陳摶沒有說什麼,對於這個他,他沒有信心。
但是張繼先有信心,他前輩子的記憶中,南宋就是太祖一脈了。
三局棋,三局都輸了。
兩人都沒有在意勝負,安靜的收好棋子。
一陣風颳來,陳摶開口說;「道友,知道貧道最得意的事什麼嗎?」
「白雲先生以《易》名天下,門下弟子多是易學大家,邵康節重演卦序,周敦頤做太極圖。先生在太極前,提出了無極之說,恐怕孔聖人也不如先生。」
「你知道無極是什麼嗎?」
張繼先搖頭,對於無極,他偶爾有點印象,但是不清楚。
「那你看好了。」
陳摶雙手抱圓,似一太極圖。
張繼先本是聰慧過人,也沒有看懂這無極。
他仔細看了很久,也沒有看出什麼門道。
他搖搖頭,表示自己不能領悟。
陳摶搖搖頭,似乎有些失望。
這時候小翠說話了:「這個道人手中好奇怪呀,手中似乎有什麼,卻什麼沒有。」
陳摶聽後,眉開眼笑。
他望着小翠,讚許的說:「不錯,不錯,這隻狐狸悟性不錯,將來脫胎換骨,位列仙班也不是難事。」
讚許完狐狸,他再次向張繼先說:「萬物皆有道性,固有有得戒,無得戒之分,你雖然聰慧,但是對於道姓不足。希望你能明白棄聖絕賢,大盜乃止。」
張繼先被說出一聲冷汗,他終於明白自己三十六歲前為什麼沒有成仙了。
看來太聰明,有了機心,對道就遠了一份自然。
陳摶好像累了,打了一個哈欠,對張繼先行了一個禮,就消失了。
「小天師,如果太祖後人再次成為大宋的統治者,我就把盤龍棍送給你。」
這似乎又是一個賭局,張繼先知道自己贏定了。
雖然不知道這盤龍棍有什麼妙用,但是陳摶珍藏了這百多年,就算凡鐵也被點成仙器了。
陳摶離開後,張繼先開始仰望四周的景色。
在一片銀裝素裹中,他突然心情激盪,揚天一下,念誦起陳摶的一首詩來:
華陰高處是吾宮,出即凌空跨曉風。
台殿不將金鎖閉,來時自有白雲封。
風為駕,云為鎖,世間真人的逍遙,讓他羨慕不已。
或許有一天,他也會找一個山清水秀之地,慢慢享受這逍遙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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