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芸汐向來堅定,能動搖她心者,卻是龍非夜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全世界,就她知道,龍非夜那麼清冷的一個人,會那麼期待孩子。
他高高在上,他富可敵國,他要風是風,要雨是雨,她能給予的真的不多。
見韓芸汐不說話,沐靈兒數落起來,「腿都沒好,這幾日忙得三餐都顧不上,你還懷什麼孩子呀?你要真那麼想生,你就趁早把那姓白的解決了!把東西秦的恩怨解決了!要生多少隨便你!」
「姐,就算你十月懷胎撐得住,那孩子生下來後呢?」沐靈兒又問。
或許,十月之後,東西秦和解,天下太平,龍非夜能陪着她享天倫之樂。
或許,不必十月,不久之後,東西秦兵戎相見,一切未卜。孩子怎麼辦?是繼續躲躲藏藏,遮遮掩掩,還是成為眾矢之的,又或者成為兩方爭搶之物?
「姐,你自己都不會武功,老是拖累龍非夜。你能保證有了孩子,不拖累龍非夜?他肩上的膽子夠重的了。」
沐靈兒把能說的都說了,可是,韓芸汐就是沉默着。沐靈兒看似衝動莽撞,可心比誰都玲瓏剔透,若非這顆玲瓏剔透心,她估計也被顧七少虐死了吧。
沐靈兒知道自己說的這些,韓芸汐都懂,她是很難說服韓芸汐的。她猶豫了片刻,說了最後一句話,「姐,你我都是沒娘的孩子,你該懂的。」
這話,就像是一把刀,剜了韓芸汐的心。
她豈止沒娘呀,她連爹都沒有!自小到大渴望的便是安定和陪伴。吃過顛沛流離,孤獨無助的苦,所以,希望能給予孩子最好的一切。
盡責,並非從擁有孩子的那一刻開始,而是從決定賦予生命的那一刻開始。
韓芸汐還是沒出聲,她垂斂着雙眸,推動輪子,緩緩出門去。
沐靈兒沒有追,她看着韓芸汐漸漸遠去的背影,心沒由來地疼了起來。
韓芸汐,你到底做了怎樣的決定?
韓芸汐離開寧靜的院子後,立馬就去了長老會那邊,雖然眉宇間儘是倦色,可是她的眸光清澈而堅定,犀利而精神,仿佛一切煩惱和矛盾都不曾有過。
「五長老,康乾錢莊待會派人過來簽訂秘密協議,到時候你就代表萬商宮把協議都簽好。今晚上好好準備,明日一早就把消息放出去。記得跟競拍場那邊說一聲,準備寫好東西,明日開場後好好暖暖場子。」韓芸汐認真交待。
「公主打算出行?」大長老好奇地問。
「嗯,賭場那邊的事不能拖了。程叔說得沒錯,萬一被東來宮搶了先,咱們就別混了!我和程叔走一趟,你也一併去吧。價格方面如果談妥了,咱們今日就把這事給辦了!」韓芸汐說道。
「這五億的價格實在是……」大長老還是心疼銀子呀。
一直不做聲的程叔立馬開口,「大長老,你若再猶豫,咱們乾脆別去了,且讓東來宮買了去,到時候你就後悔吧!」
大長老看了他一眼,不出聲。
程叔又道,「若寧主子在,必不會猶豫那麼久!」
這話,讓所有人都感慨起來,寧承是出了名的果敢,確實不會多猶豫。若是寧承這個族長在,長老會也不必擔那麼大的風險了。
「寧主子不在,公主在便可!此事,公主做主亦是一樣的!」五長老這話一出,大長老更是無話可說。
韓芸汐也沒多說什麼,和程叔,大長老約定了時間之後,才回屋去補眠。
程叔準備好一切,見時間還早,便打算去競拍場那邊瞧瞧,誰知道,他剛出萬商宮,就被人從背後一把圈住了脖子。
「什麼人?」
程叔正要反手,背後那人便冷冷警告,「程叔,你動手試試?我立馬就去告訴韓芸汐,你找過我!」
「金子!」程叔大驚,他忙着賭場的事,竟把這傢伙給忽略了。他低聲,「你以為韓芸汐會相信你嗎?」
「她當然不會相信我,不過,她會相信我手裏那三個小廝!」金執事低着頭,細碎的劉海遮掩了眼睛。看不到他的眼神,卻可見他微勾的嘴角,冷邪而陰鷙,「韓芸汐找那三個小廝很久了。」
程叔終於驚了,那三個小廝正是他派去砸賭場的小廝呀!他不是給了銀子讓他們離開三途黑市了嗎?他們怎麼會落在金執事手上?
「金子,你放了我,我現在就去把你的賣身契拿出來給你。」程叔認真說。
金執事哈哈大笑起來,「賣身契?我要來何用?我告訴你,萬商宮要是不幫我還了康乾錢莊那筆債,你跟我的事,沒完!」
程叔上哪裏去拿出三個多億來替他還債呀?金執事還是很了解程叔的,所以,他想讓程叔說服韓芸汐和長老會,幫他還債。
可是,程叔知道,韓芸汐是絕對不會幫金執事還債的。程叔太了解金執事了,金執事看似沉浸,實際上是個陰狠無比的角色,此事若不擺平,他必永無寧日。
程叔猶豫了片刻,低聲,「你給我兩日的時間,我出趟門回來就幫你還。」
金執事冷笑起來,「程叔,你是出門去取錢嗎?」
「韓芸汐和大長老要去買兩處園子,我有辦法撈到一筆錢,有兩億五千多萬,加上我這些的存款,夠給你還債的。」程叔認真說。
「我憑什麼信你?」金執事反問道。
「你可以不信我,你現在就去找韓芸汐,我沒好果子吃,你……也一樣!」程叔冷冷道。
金執事猶豫了片刻,終究是放了程叔,他也不怕程叔逃了,且信他一回。
他說,「好,先把債還了,賣身契的事咱們再議!」
程叔雖然點頭,可眼底卻掠過一抹寒芒,等他把那三個小廝弄到手,他還能饒過金執事?再萬商宮的地盤上撒野,這小子活膩了?
韓芸汐只補了半個時辰的眠,就果斷起床,洗了一把臉讓自己清醒清醒,立馬出發。
程叔和園主賈戴約在距離三途黑市至今的南決園,一個時辰不到的路程就到了。
進了南決園側門,坐上肩輿,被小廝抬着走了好遠才抵達一處院落。院中有座樓閣,十分氣派。賈戴就在樓閣下,迎接他們。
這賈戴約莫五十歲光景,蓄着略微花白的山羊鬍子,一身玄色長褂,低調沉穩,令人一看了就知道來頭不簡單。
「賈老爺,這位是我家主子,韓夫人。」程叔只介紹韓芸汐,大長老扮作了僕人。
賈戴面帶微笑,作了個揖,只寒暄的兩句,便將人往樓上請。而在入茶座之時,賈戴尋了機會,瞧瞧地用兩個手指頭代替雙膝,朝韓芸汐坐了一個跪的動作,隨後便道,「韓夫人,粗茶招待不周,還望見諒。」
「賈老爺客氣了。」韓芸汐客氣地回答,以示她心中有數。
幾杯茶水後,程叔便開了口,「賈老爺,你上一回提的價格,我家主子答應了,不知今日……」
程叔的話還未說完,賈戴就打斷了,「哎呀,那價格……唉,不滿你們說,你們來遲了一步。」
「這是怎麼了?」韓芸汐故作着急,大長老則是真的着急。
「今兒一早就有人來放定金了,不滿你們說,那買主十分豪氣,一出價便是六億兩。兩處園子都要。」賈戴笑呵呵說。
「六億?」大長老忍不住出聲。
程叔不停地朝賈戴使眼色,賈戴總算朝他看過來,隨後在桌子下踩了他一腳。
程叔立馬明白怎麼回事了。這賈戴必是在試探韓芸汐,想把價格往上提。思及此,程叔便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他問,「賈老爺,你這可不厚道呀!咱們說好了五億的。」
「程爺,上一回我可提醒過你,我這兩處園子早就有人瞧上了,你那會兒也沒下定金,這事也怨不得我呀!」賈戴理直氣壯地說。
大長老朝韓芸汐看了一眼,分明是急了。
能出得起六億的,也就東來宮了,東來宮這麼果斷,那就說明這兩處園子確實有價值呀!如果東來宮真拿來開賭場,那就像程叔說的,萬商宮從此以後都別打賭場主意了。
「賈老夜,那買主放了多少定金?」韓芸汐開了口。
賈戴舉起了一個手指頭,無疑是一億,那麼大筆買賣不可能只放一千萬定金的。
「一億……」韓芸汐若有所思,低聲對大長老道,「你怎麼看?」
大長老猶豫不決,之前只是猜測東來宮會來買,而如今東來宮真的來買了,他不得不重新考慮這兩個地盤的重要性,可是,這個價格實在太高了,出乎他的預料。
大長老遲遲沒出聲,程叔連忙將他拉到一旁去勸說,程叔無法是拿寧承來壓大長老。
程叔的原意只是想給韓芸汐添堵,其實只要韓芸汐找不到地,他不賺這筆外快也可以的。可如今他被金執事威脅,他就必須拿到這筆錢去幫金執事還債,否則,他的命休矣。
程叔勸了一番,竟真勸服了大長老,當然,大長老還是尊重韓芸汐的意見的,他低聲,「公主,一切你做主便是。」
韓芸汐瞥了程叔一眼,眸光幽幽,她說,「賈老爺,我們出七億,你考慮考慮吧!賠償違約金,你還是多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