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嫿忽然有些後悔,或許在城下時自己就不該救夏冬末,若是自己不救他,他也不會落得灰飛煙滅、不能轉世的境地。
「妖女!你……」夏冬伯一直以為千嫿只是聲勢有餘、膽氣不足的小丫頭。可是,自己的劍已經擱在她的脖子上,她卻還敢站起身。
「妖女?你在說誰?我嗎?」千嫿面上不以為意地問。素蒼藤想要上前,千嫿負在身後的手卻向他擺了擺。
「你引得眾妖獸來襲擊聚青芒,害死我眾弟子還不算,又現形於我們之前,還不算妖?」夏冬伯佩服千嫿的膽氣,但是在他眼裏,妖終究是妖。
「我方才要你開城門保千餘名弟子性命,你卻為了面子棄他們於不顧,難道你的不仁不義害死了眾多弟子,那也是我的錯?」千嫿嗤笑一聲,有些領悟姐姐剛剛話中的意味。
「若不是你引妖至此,又怎麼會發生這些?」束芒門的家主此時也來湊熱鬧,千嫿看了他一眼更是不屑。
千嫿左手握住架在脖子上的劍,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看着那家主道,「如果你們足夠強大,又何懼妖獸、半妖?」
她一句話,問的在場之人均是啞口無言。鬆開臉邊的劍,向遠離自己的方向一撥,還在滴血的手按住衣襟里霙雪的位置上,片刻之間,傷口癒合不再流血,放開衣襟時候,手掌已完好如初。
眾人見狀,更議論千嫿是妖。千嫿回看了素蒼藤一下,他仍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望着自己,仿佛大家所說的,他都不曾聽見一般。退了幾步,來到素蒼藤的身邊。
一隻半妖這時忽然竄了出來,直擊向千嫿的方向,素蒼藤不改溫和的容顏,抽出背上的木劍,指向撲過來的半妖。這是千嫿第一次看見素蒼藤拔劍。榮素族時候,千嫿曾問過他為什麼要佩戴一把木劍,素蒼藤只是笑了笑,便不再多言。
半妖措手不及,一隻眼睛直接撞在了素蒼藤的劍尖上,嚎叫着退了一下,直接跌落會城下去了。素蒼藤右手持劍,左手將千嫿護在身邊,第一次玩笑地說,「看看,做妖多好。說生及生、說死及死,免除了許多冠冕堂皇、勾心鬥角的爭端。」
千嫿偏過頭,澄澈的目光盯着目視前方提防着兩宗之人看的素蒼藤。一會兒之後,千嫿將視線轉回兩宗人的方向,「你們打定了主意,不去抵禦妖獸,要先除了我?」
夏冬伯被問得一愣,束芒門的家主卻先點了頭。千嫿觀之情形,遺憾地喃喃道,「既是如此,我和道元基之間的承諾,便也就此作廢。」
「祖師?祖師與你有過什麼約定?」夏冬伯沒有多言,束芒門的家主卻再也沉不住氣了。
千嫿一笑,雲淡風輕地說,「若你們不有負於我,我便竭力救你們。如是你們反其道行之,你們的死活便不關我什麼事了。」
從儲物袋裏取出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境轉羅盤,聽着對方說自己妖言惑眾。笑看向身邊的素蒼藤,千嫿想,這個表面上道貌岸然的地方,除了素蒼藤,再也沒有什麼值得自己該帶走的人了。
素蒼藤似是也感覺到了城下半妖們的蠢蠢欲動,還有那再次席捲而來的半妖之氣,正欲自保攬起千嫿與之一戰。攬着千嫿的手卻被一小片微涼的感覺覆蓋住了,他垂眸向自己的手上看過去,是千嫿只手按住了他的手,並示意興地沖他搖搖頭。
不知道千嫿什麼時候又恢復了榮素族,自己身處大火之中初見她時候的模樣,自己弄得狼狽不堪,身前卻乾淨利落地繫着一個小包袱。
「榮素族大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千嫿第一次問素蒼藤這樣的問題,因為她知道,那經歷一定使他痛心。只是她在這個關頭問這話,不過是在分散自己緊張的精神,她害怕自己的靈氣不夠調配,那樣的話,她死不要緊,就又會連累對自己好的人和自己一起犯險了。
「往事不可追。」素蒼藤淺淺的五個字,附帶上淡然的一笑,任人是鐵石心腸,也再不忍心問下去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素蒼藤,從此以後,咱們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千嫿爛漫的一句話,充分表達出自己沒有惡意。素蒼藤聞言微怔,沒有回答、輕輕頷首,但見懷裏的人兒只手撫住身前的包裹上,她的周身開始熠熠生輝。
整整半個時辰過去了,千嫿還是在不斷地嘗試着汲取天地間的靈氣,所以她將葬西樓給自己的最後一粒丹藥塞進嘴裏。
半個時辰之前,千嫿若在夢境中一般張開眼睛,周圍儘是蘭花的香氣,滿眼望去也都是紫蕊的蘭花。
用一盞茶的時間,千嫿才相信自己又失敗了,不是境轉失敗,而是仿佛沒有帶上素蒼藤。
她不死心,想要再次調動靈氣去感知一下,自己的周身有沒有素蒼藤的氣息,心中仍然抱有一絲幻想,也許是自己和他來到這個地方時候,因為什麼彼此鬆開了手,所以才會失散。
但是,她卻難以置信地發現自己的靈氣盡失。到了最後一粒「聚靈丹」吞下肚,仍舊沒有感覺到附近有一星半點兒靈氣湧向自己的跡象。
環顧四周,一片花海。
千嫿有一刻的失神,在她的腦海里,自己被姐姐撿回家之前,就是躺在與之相類的一片淡紫的花海里。
可是,那片刻之後,千嫿又清醒了,因為這裏的蘭花與罌溪湖畔的花型不同,顏色也不盡相同。
她感覺這裏的空氣都是凝重而乾燥的,與聚青芒的朗潤氣息大不相同,從而得到的結論,這便是靈氣匱乏的緣故。
張望了許久,千嫿終於在花海之中看見了一個人,大約是相距甚遠的因由,千嫿一路呼喚,那女子都不曾回眸。
直待千嫿追趕的近了許多,終於來到她的身後,千嫿只手拍上她的肩頭,她還驚訝地回頭看了千嫿,「你…看得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