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西樓沒拿小丫頭的話當回事兒,因為他並不曉得千嫿這些年是跟了誰,但只是這一句話的功夫,就聞烏鷹驚駭地尖叫一聲,撲騰着落在地上。葬西樓大吃一驚,從沒想過怎麼也算是叱咤風雲過的烏鷹,居然會栽在這小小的血屍之首手上。
把千嫿往大樹主幹上安置好,也顧不得陽光大盛不大盛的時機,葬西樓縱身躍至烏鷹的身邊。一見葬西樓落地,血婦就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她又嗚咽着大喊幾聲,遍地的血屍加快了他們的步伐。
葬西樓沒有被血婦的嘶叫聲擾亂心智。他沉着蹲下身地先查看了烏鷹的傷勢,瞧准了傷的程度,才回眸向樹上對千嫿道,「一會兒見血屍退散,你就跳下來給烏鷹療傷。」
千嫿聞言就是一怔,隨即大喊道,「可是我不會診治之法啊?」
葬西樓一邊站起身,一面從自己背上取下長劍,讓千嫿奇怪的卻是他只將劍取下竟沒有直接出鞘。劍鞘的尖端直指撲過來的血婦,血婦仿佛感召到了源自那把劍身上的戾氣,大退了幾步一時之間不敢上前。
「你身上不是有霙雪嗎?」葬西樓挺劍向血婦走了幾步,血婦便退了幾步,血婦一退,周圍的血屍也受到操控似的向外圍節節而退。千嫿看準機會跳下大樹,訊速地來到烏鷹的身旁就掏出霙雪,只是在她將霙雪按在烏鷹翅膀「汩汩」流血的地方以後卻怔住了。
「大哥是怎麼知道我有霙雪的?」心裏疑惑,可對上烏鷹的眼睛,千嫿就是傻傻的一笑,譏諷自己不帶腦子出門,烏鷹不就是鎮守着霙雪的禽鳥嗎?正因如此,千嫿更是覺得烏鷹與霙雪有淵源,所以才不怕它的極致嚴寒。
不知道為什麼,千嫿在為烏鷹療傷的時候,覺得傷口癒合的似乎比以往自己用時快上許多。但是,就在傷口將要完全封死的時候,卻被什麼東西阻住了。
千嫿垂眸細細看去,是一道隱隱的黑線一樣的東西,「大哥!傷口封不上,烏鷹會不會是中了屍毒?它會不會也變成血屍啊!」
直待這時,千嫿才抬起頭看向周圍的異常,恍然發現自己只顧着為烏鷹療傷,竟沒有發覺是什麼原因、什麼時候起四下一片死寂?抬眼看見葬西樓和血婦居然還保持着方才那一刻的動作,就好像世間的一切都靜止了一般的神異。
「大哥相信你。」葬西樓的聲音一響起千嫿才確定時間沒有靜止,可能是葬西樓對血婦施用了什麼辦法,讓它暫時地靜止了。
聞言千嫿就是一陣犯難:大哥的意思是讓我自己想辦法,我能有什麼辦法?
千嫿左右為難,辦不到就對不起大哥和烏鷹對自己的恩德,逞能又不是自己的本事。正在這時,讓她最討厭的聲音弱弱地在腦海里迴蕩開來,「將你的靈氣…附着在掌心…隔着霙雪壓在…那鳥的傷口上……」
千嫿總覺得鏡心塵接近自己陰謀重重,不敢輕易相信他:你跟着搗什麼亂?我的靈氣是會傷人的,你這不是讓我送烏鷹上路嗎?
鏡心塵語氣不善地哼了一聲,「信不信隨你,反正這鳥的壽命多長,全看你的高抬貴手……」
話音斷了,千嫿抿了抿唇。她眼力異常,能明察秋毫,抬頭看向葬西樓一方的時候,他額上流下來的汗告訴千嫿,此事刻不容緩。千嫿索性把心一橫,就相信沒骨頭一回,他要是敢跟自己玩兒陰的,她鐵定讓他後悔一輩子,不,是幾輩子!
她左手按住霙雪,右手扣在自己的左肩上,右掌覆在肩頭,強迫運轉不通的靈氣匯成大股灌進自己的左臂。初始還是好好的,但是靈氣已經到達了手肘處,卻生生地卡死在那兒不再動彈了,感覺到烏鷹氣息奄奄,自己身邊的屍氣又猛然大增。
千嫿心裏一急,右手抓扣住左手肘,使盡全力一推。按着霙雪的手掌處悶響一聲,剛剛沒了生氣的烏鷹就高鳴一下,抖落了玉片在千嫿的手裏騰空飛起,展翅如常。
收好霙雪,千嫿笑看向葬西樓,可是在與回眸的葬西樓對視上的一刻,千嫿卻有種看到自己做錯了什麼的感覺。
本以為是自己看錯了,葬西樓轉回頭嘆息了一聲,持劍的手臂一震,劍鞘應其動作脫離了劍身,飛出撞向它直指着的血婦。
血婦慘嚎了一聲,被劍鞘撞出很遠、伏在地上無法動彈。瞧見這陣仗千嫿就是一陣不解。葬西樓的那長劍只是輕輕出鞘,根本不用他揮劍,血婦就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為什麼葬西樓要多此一舉,與血婦僵持了這么半天,直至此時才出手呢?
烏鷹一經飛起,就生出勢不可擋之態,沖飛到葬西樓的劍鞘邊上,兩隻利爪抓起那劍鞘,猛地戳向已無還手之力的血婦。血婦又慘嚎一聲,自她身上就開始發出「噼啪」的響聲,緊接着火光乍起,少時,血婦就燒成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
烏鷹取了葬西樓的劍鞘,迎着他飛回,又將劍鞘拋給葬西樓,一眨眼的時候,劍已入鞘。隨着血婦在地方煎熬地翻滾,他們周圍的血屍也不安地奔向斷崖的方向。千嫿不願再看向血婦,轉過身還以袖遮住自己的臉。
天上忽然颳起一陣怪風,千嫿還沒明白就裏,就聞葬西樓輕喝的嗓音傳來,「妹妹快走!去哪都好,斷不能在此處逗留!」
葬西樓這言辭其中意味千嫿當然明白,但是她沒有挪動寸步:一定是大哥的仇家找來了,我怎麼能次次都有事就自己先跑了?
姐姐教給她的是重情重義,而不是忘恩負義,她打定主意不管怎麼樣都要留下來幫葬西樓一把。葬西樓長劍一掃,被劍光掃到的血屍們立時隨劍光一轉消失不見了,但是以袖遮面的千嫿並沒有看見這一幕。
乍感屍氣消失大半,千嫿才覺得此事異於尋常,放下自己的手臂,嗅着空氣中清明卻帶着威脅的氣息。那氣息,非人、非鬼、非妖,她一時之間也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