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察覺自己不能再遲疑,雙腳輕輕點地,縱身一躍騰空而起,瞬間躍向城北,她記得那個方向最為偏僻,常時很少有人去,所以大約不會招致那麼多邪物。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當千嫿計算好了躍起且開弓沒有回頭箭的時候,半空中才發現恰恰北邊都是「紅彤彤」的東西。雖然不能說是密密麻麻,但是也能毫不誇張地說成遍地都是。
「姐,這些都是什麼?」千嫿斂住了自己的氣息,竭力控制身形懸浮在半空,以便多做觀察。千嫿沒等來千嫵的回答,鏡心塵倒是百無聊賴似的回應了她一句,「血屍,你不認識?」
聽見「血屍」這個詞,千嫿一下子僵住了。險些沒從空中掉下去,如果她沒記錯,自己在聚青芒葬西樓救下自己,明明說那半妖是他殺死的?而且,他也默認了斷崖之下救了自己,為自己斷後的人也是他,那樣連半妖都殺得掉的修為,怎麼可能還留下「血婦」那個禍端?
如果不是「血婦」作怪,千嫿實在是不能說服自己,眼下這種壯觀的情況到底該怎麼解釋?
感覺到腰間向上托着自己的力量,千嫿才回過神來。不等她問,鏡心塵又道,「奇怪了,血屍是需要定期回到『母屍』所在的地方,才不會血竭而死,他們的母屍何在?」
千嫿輕哼一聲,腹誹着鏡心塵:感情真是水火不容,姐姐為了不多耗費我的靈氣,不到生死關頭不開口。這個沒骨頭的討厭鬼,有事沒事就叨叨,哼!
「你哼什麼?」鏡心塵自是不知道千嫿的心思百轉,順嘴就問了出來。
千嫿傾身指着斷崖之下,「那個,我平生第一次差點兒斷送了性命的崖底,大概就是你說的『母屍』所在。」
她的話一出,周圍就靜寂了。明明是夏天,千嫿卻感覺自己像是身處在三九天,心底里的那些淒涼、孤寂,一下子都用了上來。環顧四周,這裏哪裏還是以往那個生趣盎然的崖城?
到處都是破敗的景象,那種荒涼在千嫿看來倒不像是被妖獸踐踏過的破敗,而是陰氣森森的死寂。自己不過是離開月余的時光。她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戾氣,能將一座本來好好的小城變成現在這番光景?
方要踏步先前看看崖底的究竟,鏡心塵的聲音卻忽然響起,「你幹什麼去?下崖底?你瘋了?」
千嫿停頓了步子,右手按了按腰上的藤鞭,「你安分點兒,否則憑着我的歪主意,總有辦法讓你不能呆在我的身邊!又傷不到…素蒼藤。」
這番話作用頗大,鏡心塵一下子沒了回音,千嫿隻身先前,在頭伸到崖邊上空的一剎,頓感一股重力將她向崖底拖拽。仿佛被雷擊中了一樣,那種比霙雪還徹骨的陰寒扎的千嫿入骨的疼。
眼下看來,「血婦」必然是在崖下,不僅沒死,而且還邪氣大盛。猛地使力掙脫了那邪惡的力氣,雙手攥緊了拳頭,想來這滿城的「血屍」應該都是那日自己走後的「犧牲品」吧?
自己從來沒有想過要害別人,可是,世事難料就是如此。
崖城的死寂與「血婦」脫不開關係,現在她終於能夠領會,那日烏鷹為什麼丟下自己就走了。千嫿心中一疼,仰起頭看着灰濛濛的天,心下暗道:不知道那日大哥是如何脫得身?這血婦,比那半妖可怕多了……
想罷,便一頭紮下斷崖之底。
千嫿感知着「呼呼「的風聲,亦如那日自己落崖的情景一般。可是,落下去的一瞬間以後,千嫿忽然驚醒了,自己這到底在幹什麼?大哥那樣的本事尚且沒能殺死「血婦」,自己一頭栽下來不是自投羅網?
這是無異於自盡的行為,上次「血婦」看見自己的時候,就是一副老虎見到山羊似的,若不是有烏鷹和大哥,自己早就交代了。她再想在半空停駐已做不到,這一次,空中的氣息極其渾濁,千嫿根本無法調動自己身上的靈氣。
千嫿忽覺身子一頓,自己腰身就是一緊。接下來,傳入耳中的就是鏡心塵生氣的訓斥聲,「你這女人,笨就算了!命是好不容易撿回來的,為什麼要這樣了結?」
渾濁的氛圍中,千嫿意識到自己沒有再下落,就如小藤妖救了她一樣,不同的是這一次掛在腰部。
「愣着幹什麼?你那個盤子呢?」鏡心塵的聲音明顯地不那麼好聽,氣悶大過於着急,千嫿聞言也是一氣。她的死活關他什麼事?她又沒求着他跟着自己,這下遭了殃反倒怪起她來了?
藤鞭沒有像小藤妖一樣中途就折掉,而那並不意味着千嫿就是暫時安全的,她覺察到腰間的牽引漸漸地鬆動了。千嫿這才破口大叫,「你這個沒良心的軟骨頭!用我身上靈力的時候,倒沒見你這般鬆懈,怎麼?大難臨頭,想各自飛了?」
聽了這話,鏡心塵的聲音帶着幾分邪異,「你該不會是因為我像素蒼藤,就企圖嫁給我吧?」
聞言,千嫿厲聲反駁道,「你不僅沒骨頭,是不是連腦袋都有問題?誰要嫁給你?」姐姐說了,這樣輕薄的男子,不用忍,殺之而後快!
「是你說的,大難臨頭各自飛!那不是指夫妻嗎?」感覺到千嫿的手搭在藤鞭之上已有一拍兩散的意味,鏡心塵這才道出她無力反駁的事實。可是,他大約還是不了解千嫿,千嫿聽了鏡心塵的話更生氣了,不就是一死嗎?她才不受這窩囊氣呢!
太多的污濁之氣浸染入鏡心塵的藤鞭,他本就覺得自己快支持不住千嫿重量了,現在千嫿毫不費力地就將藤鞭掰開。擺脫了藤鞭,千嫿立刻鬆了手,轉瞬之間就消失在迷濛的濁氣之中。藤鞭中傳來一聲嘆息,「上輩子欠你的。」
話音剛止,刮掛在峭壁上的一頭就徹底鬆了,藤鞭緊跟着千嫿消失的地方掉下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