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東北炎熱無比,一棟老舊的回遷樓里,張萌無聊的打着網絡遊戲,旁邊的風扇吱吱的吹着,咚咚咚!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張萌懶懶的起身,慢悠悠的走到門口。
「誰呀!」張萌有點不耐煩的問道。「房東,收房租!」外面傳來了房東幾乎咆哮的回答。
張萌立馬精神了,拿手捏了捏臉,做了一個自己認為還可以的笑容。
飛快的開門,然後笑呵呵的說道,「張姨來啦!進屋裏坐吧!」
「坐就不用了,房租你都拖了好幾個月了,上次你說月底給,這都七月中旬了,我來收房費,完事我還趕時間,一堆事等着我去處理呢!」
張萌老家是農村的,一個人來到大城市裏拼搏,做過服務生,擺過地攤,之後在一家汽車 4s 店做起了銷售,每次開資都會把薪水郵到家裏去,村子裏的人都說老張家的小子出息了,雖然高中沒念完,卻混的不錯,又是西服,又是領帶的,每個月還會給家裏郵幾千塊錢,父母的臉上總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半年前,張萌在 4s 店正是混的風水水起的時候,連續 5 個月的銷售冠軍,讓張萌的信心達到了史無前例的高度,銷售部的另一個銷售顧問劉婷婷也對他表達了自己的愛意。
在張萌的老家,那個家庭年收入不到兩萬元的山區,全村不到 200 人的小山村,村裏的小伙子找對像太費勁了,範圍也就這十里八村的,城裏的姑娘根本不願意嫁到這窮山溝里來,家裏人一聽說兒子在城裏處對象了,幹活的時候都格外賣力,父親用家裏所有的積蓄買了兩頭牛,天天去山裏放,準備着來年在下兩頭小牛好給張萌坐聘禮,母親每天起早貪黑的去山上采蕨菜,撿栗子,采蘑菇,給張萌攢錢。
劉婷婷也很孝順,跟張萌回過兩次張萌家,每次都給兩位老人又是買衣服,又是買補品,給兩個老人哄得樂呵呵的。
但是劉婷婷卻沒有領張萌回過家,張萌也只知道劉婷婷家是 l 市的,覺得自己是農村出來的,也就沒有太過多的要求。
每當工作閒暇之餘都儘可能的帶劉婷婷去吃好吃的,看電影,買衣服,儘自己的一切能力讓婷婷幸福。
在工作上更是盡力的幫助婷婷,幫她談客戶,坐報表,交車等等。
然而五月初的一天,公司正常五點下班,張萌接了一組准客戶,想買車,卻在幾個車型之間徘徊,張萌從下午兩點談到晚上七點,又是算貸款,又是試駕的,最終在假裝給老闆打了幾個電話之後,客戶成功交了定金。
送走客戶後,拖着疲憊的身子開始收拾東西下班,4s 店在開發區這面,車不好打,公交車要走很遠才會有,走着走着,張萌想起了婷婷,於是掏出手機撥了過去,嘟嘟嘟。。。
您好!你所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張萌沒有多想,加快了腳步,奔公交車站點跑去。
上了公交車之後又拿出了手機,重新給婷婷打了過去,嘟嘟兩聲之後電話里傳來重音樂的嘶吼聲,隨後聽到了婷婷的聲音,「萌萌,我朋友今天生日,這挺吵的,聽不清,我晚一點打給你吧!」
「恩,注意身體,早點回家睡覺!明天還要出去做宣傳呢!」張萌還沒說完,電話里卻傳來嘟嘟的聲音~!
張萌隨後無奈的收起了手機。
隨着公交車的到站,張萌又踏入了這個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四處的霓虹燈不停的閃爍着,夜晚的 s 市甚至感覺比白天還要繁華。
張萌這時候想起自己還沒有吃晚飯呢,還是找個小飯店對付一口吧!
張萌雖然每個月賺的都不少,但是除了給家裏郵的,給婷婷花的,自己的生活費基本很緊張,他感覺只要父母跟婷婷過的好,他就滿足了,而他身上永遠都是那身西褲,皮鞋,白襯衫,就是下班也很少見他穿別的衣服。
前面再走幾步就是他經常去的快餐店,因為一個人,所以他基本就是快餐+泡麵,偶爾婷婷去給他做燉飯就能把張萌樂的屁顛屁顛的。
今天忙活了一下午,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徒步來到快餐店,點了一份自己經常吃的番茄蓋飯+宏寶萊汽水,然後拿出手機翻看通訊錄,這是他的一個習慣,看着手機里存的各種人名,琢磨着忽悠誰買車的可能性高一些呢!
翻着,翻着手機鈴聲忽然響了,是晚上訂車的客戶,快餐店人多,於是張萌拿着手機來到了門外,客戶想要張萌再贈送一些隨車精品,張萌無奈,只得苦口婆心的開始跟客戶玩起了拉鋸戰。
這時一台黑色尼桑天籟開到了路的對面,車牌 a8888,這不是老闆的車麼,路的對面是不夜皇城 ktv,不但能唱歌,還能住宿,在 s 市算是頂級的消費場所了。
後車門打開,出來的卻不是老闆,是個女的,穿着黑色的連衣裙,雖然離得這面很遠,張萌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就是自己的女朋友婷婷。
電話里的客戶還在長篇大論的說着,可是張萌的心卻飛到路對面去了,因為劉婷婷下車之後,老闆也隨後出來了,1.85 米的個頭,75kg 的體重,三十多歲就做到了集團老總,手裏有六,七家 4s 店,在 s 市也算是上流人物了。
張萌也只是在年會總結的時候見到過老闆幾次,但卻特別有印象。
這時婷婷挽起老闆的胳膊漫步走進不夜皇城。
張萌早已經忘了手機里的客戶,腦袋在高速的運轉着,想着一切可能的藉口替婷婷申辯着,而另外一個自己卻在不停的否決着,不知不覺中已經來到了不夜皇城的門口。
直到保安喊出「你好!歡迎光臨不夜皇城!」張萌才清醒過來。
「你好,我是張總公司的員工,張總叫我來談談業務上的事。」
保安看了看張萌的這身打扮,還有胸前的工牌,金燦燦的工牌,張總在業界是出了名的愛面子。
「張總在 3018,你去吧!」張萌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場所,之前也是聽客戶談起過。
進門之後有個半圓形接待台,四周的牆面除了鏡子就是金色的壁畫,加上金色的吊燈,三層樓的高度,對面還有兩條龍在上空做騰雲駕霧狀。
張萌的心裏小小的震撼了一把,但是豐富的銷售生涯讓張萌立即給自己換了一個形象,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卻又有些不屑一顧的態度,漫步走到前台。
「我找張總!」四個字說的鏗鏘有力。
「你好!電梯在您右前方」。前台人員帶着微笑的回答着。
張萌徑直走進了電梯,按下了三樓的按鍵。電梯緩慢的上升着,張萌的心裏卻在不停的盤算着,電梯到了,門開了,張萌沒有心情再去欣賞眼前豪華的走廊。
看了看走廊里,電梯口不遠處還有一個接待台,兩名服務生筆直的站在那裏。
張萌來到接待台前,還沒等服務生開口,便說道:「我是張總的朋友,請問 3018 在哪裏?」
「你好!請跟我來!」服務生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隨後開始向走廊深處走去。
張萌,不緊不慢的跟了上去,心理卻開始忐忑起來。
走了一會,在走廊的拐角處,服務生停了。
對張萌說道:「您好,這裏就是 3018,祝您今天玩的愉快,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叫我。」
「恩!」張萌淡淡的回了句。
服務生轉身回去了,張萌的手剛要抬起來,門這時候卻自己開了,婷婷那熟悉的面孔出現了,四目相對,尷尬的過了十秒鐘左右,婷婷拉起張萌的手,飛快的走向了衛生間。
婷婷先洗了個手,然後拿出一根煙,靠在牆上,慢慢的吸了一口婷婷以前是不吸煙的。面對現在的一切,張萌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靜靜的看着她。
看着這個曾經整天圍着他,萌萌,萌萌的叫着的陽光女孩。
「萌萌,其實我家裏也是農村的,我還有兩個弟弟,我一個人來到這個城市中,說實話,挺難的。」
婷婷說完後,又狠狠的吸了一口。張萌沒有說話。
婷婷又接着說道:「張總有錢,有權,會升我做銷售經理,新建的 4s 店以後會交給我管理,還能資助我弟弟上學。
所以,萌萌,我們走的路不同,我們註定了是兩條道路上的人,你是個好人,有前途,有理想!」然後就接着低頭默默的吸煙。
張萌看着眼前這個在一個時辰前還是自己的女友的同事,以後還可能是上司,他的內心裏接受不了,他知道一會婷婷回去後會發生什麼,也許今夜過後,明天開早會的時候,婷婷的任命就下來了。
可是,自己能做什麼,衝進包房把王總暴打一頓?還是指着婷婷,大罵她是**?
張萌沉默了很久,婷婷的煙也抽完了。
張萌平靜的說了一句:「祝你幸福!」然後轉身離去。
婷婷沒有動,靠在牆上,淚水嘩嘩的流了下來,說對張萌沒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張萌陽光,帥氣,每次幫她談客戶的時候,她幾乎都是滿眼小星星的看着張萌在那裏誇誇奇談。
但是有些事,逼得她不得不這麼做。
回到家裏的張萌,感覺自己忽然間好像像被人掏空了,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想着睡一覺,然後第二天若無其事的去工作,他做不到,坐臥不安的堅持了 3 個小時以後。
張萌打開電腦,開始打起了網絡遊戲,很快天就亮了,張萌卻一點想去上班的意思都沒有,窗簾拉上,繼續打遊戲,很快,餓的感覺就侵襲了張萌的大腦,隨手拿了一瓶百事幾口就悶了。
繼續打遊戲,很快天就黑了,期間電話幾乎一直在響,不是客戶的就是同事的,但都被張萌直接忽略了。
開始幾天張萌還有些負罪感,後期就麻木了。
渴了就喝,餓了就叫外賣或泡麵。
一天生活的渾渾噩噩的,很快兜里就沒錢了。
但是卻能飽飽的睡一覺了,這一覺睡的昏天黑地,不知道過了多久,張萌基本也沒啥時間概念了。
醒了,也沒有動,就那麼木木的躺在那裏。
最總熬不過肚子的抗議,起來找吃的,泡麵早就吃沒了,兜里也沒錢,好在這幾天拼命打遊戲還是有成果的,直接上線把裝備賣了,換了幾百塊錢,叫樓下超市送了幾箱方便麵上來,開始了宅男生活,每天與電腦為伴,窗簾就沒有拉開過。
電話響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期間房東來過一次,隨便搪塞就過去了。
家裏父母打電話過來,就發揮自己的強項,忽悠,父母也都信了,讓他多注意安全就掛了。
一晃房東又來收房租了,面對沒有了耐心的房東,張萌直接開啟了談客戶模式,跟房東講利益,講感情。
最終,張萌又爭取了兩天,房租下周一給房東主動送過去。
第一章現實與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