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太原郡。
京陵縣。
這一座縣城規模不大,百姓不過幾千戶人而已,但是城裏面的氣氛開始日益緊張起來。
城裏城外,城上城下,兩軍對壘,戰旗飛揚,擂鼓長鳴,數萬大軍的對持,煞氣凜然。
京陵的地理位置特殊,在西河上黨太原交匯,一邊是湖泊,一邊是高山,依山傍水,卻地勢險要,守住南上北下的官道,屬於太原南側的關隘城池,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而如今鎮守在京陵的涼軍守將,是馬超麾下的八健將之一,猛將成宜。
成宜本來鎮守上黨的,不過在上黨,魏軍突然突襲,而他一戰不打,只能按照命令率領上萬將士,灰溜溜的退回太原。
對他來說,未戰而先退,這是一個武將的恥辱,所以他一心想要在京陵和魏軍好好打一場。
京陵是太原的門戶,這也是魏軍想要北上不可繞開了一道關隘,可惜,魏軍兵臨城下之後,遲遲不攻城,這讓他心中有些的煩躁起來。
我擺開陣勢,想要和你打一場的時候,你卻消停了。
這感覺,就好等於一個新婚男出差之前來不及和妻子打一場友誼戰,十幾天回到家裏面,想要和嬌妻來一場久違的盤纏大戰,結果……她大姨媽來了。
這種憋氣讓他整個人都狂躁起來,可他兵馬不多,出城野戰,他還沒有這麼白痴,只能使勁的訓練那些徵召的青壯。
這一日,天氣晴朗,馬玩巡視了城中徵召來的青壯將士的操練之後,走上了城頭上,他目光獵獵,死死的看着的城下的魏軍大營。
那一面飛揚之中的魏軍戰旗,異常的有些的刺眼。
「王陵。今日他們可有進攻趨勢?」半響後,他對着一個守城校尉問道。
「沒有!」校尉王陵連忙搖搖頭,道:「將軍,城外的魏軍大營。這段時間都很安靜,沒有任何的攻城舉動!」
「哼!」
成宜聞言,喃喃的說一句道:「不過就是一群無膽匪類,太讓某失望了!」
「將軍,馬玩將軍來了!」
這時候。一個親兵有些匆忙的走上城門,稟報的道:「他請你立刻返回縣衙,有重要軍情商議」
「重要軍情?放屁,他的軍情就是退,再退,還是退,哼!」成宜冷冷的道。
「對了,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在晉陽鎮守民心嗎?」
成宜突然響起了來,微微皺眉。
「馬玩將軍說。這一次是大將軍從長安傳來了命令,所以他請將軍立刻去去商議!」親兵提醒的道。
「大將軍的命令?該死,你不早說!」
成宜聞言,目光一震,本來有些悠然慢吞吞的腳步一下子急速了起來,他對馬玩不太鳥,大家這麼高這麼大,被他指揮已經是一件不爽的事情,最後還要聽他的,灰溜溜的逃出上黨。心中就更加不爽了。
但是他對馬超可是尊敬的,當初他成為馬超部將,是被馬超硬生生打服的,在這個個人武力封神的時代。強者,絕對能受到打從心底的尊敬。
所以他一聽到有馬超傳來的軍令,立刻加快了腳步,返回城中的縣衙,此時此刻,馬玩已經坐在大堂久候多時。
「老馬。大將軍真的傳令了軍令?」成宜一上來,就急躁的問道。
「嗯!」
馬玩放下茶杯,抬頭瞟了他一眼,點點頭,道:「還是一道絕密的軍令!」
成宜一聽絕密軍令,立刻屏退了大廳裏面的所有人,然後坐在成宜面前,神色凝重的問道:「說說,大將軍的意思,要打,要退?」
這時候傳來軍令,不是打一場,就是退兵并州。
吳軍和魏軍南北夾攻,即使他大咧咧的,也知道,并州着點兵馬,守肯定是守不住了,退兵是早晚的事情。
他還知道,從河東退回上郡的張橫樑興等人,已經着手退回準備涼州的事情了。
「退!」
馬玩道:「不過我們在退之前,要打,狠狠的打一場,讓他們知道我們西涼兒郎的強大!」
「怎麼打?」成宜目光一亮。
「聯合他,然後……吞了他!」
馬玩在成宜面前,細細的攤開一幅行軍圖,指着南北兩方如今已經殺入太原的兵力,聲音之中殺氣騰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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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軍營。
一處偏營之中,香席鋪地,薰香霏霏,蓆子的中間擺着一張書案,左右兩個儒袍文士,席地而坐,一壺熱酒,熱氣騰騰。
「公台兄,今日豐在這裏看到你,真是一個意外啊!」
田豐舉杯,笑吟吟的道。
「元皓兄,宮也從來未曾想過有一日,居然能在魏軍的大營見到你!」陳宮嘴角一咧,同時舉杯而碰,道:「要說意外,宮心中更加的意外吧!」
當年對晉國忠心不二,願意以生命為袁紹斷後的太尉田豐,最後卻投誠於魏國,這一個結果,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
即使在吳國,也不少人掉了眼珠子。
當初田豐被俘的時候,很多人都認為,他會殉國於晉,連陳宮都是這麼認為。
「時也,命也!」田豐微微有些苦笑,能表示他心情的,也只有這個四個字了。
要是說起來,其實他們兩個的命運有些出奇的重疊了起來,皆然是降將出身,陳宮從效忠呂布到投降吳國,而他田豐更是從赫赫威名的晉國太尉到一介魏臣。
亂世之中,命運由天不由人。
「對啊,這一方亂世浮雲,吾等的命運都難握在手!」陳宮也忍不住有些嘆息的道。
「公台兄今日獨身入我大魏軍營,不會就是想要和我談心的吧!」酒過三巡,兩人都是心智過人之輩,選擇了就不會後悔,一點點傷感,一閃而逝,開始入正題。
田豐微微眯眼。打量了一下陳宮,嘴角揚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難道元皓兄不歡迎宮嗎?」陳宮抬頭,目光對視了一眼,施施然的笑了起來。
「歡迎。當然歡迎!」
田豐聞言,眼眸一冷,若有所指的道:「雒陽更加歡迎公台兄,不如某親自請公台兄去雒陽一聚,如何?」
「雒陽。某倒是想去,可就怕進得去,出不來!」
陳宮卻無懼,只是聳聳肩,很坦然的道。
去了雒陽,他恐怕不是被囚禁,就是被曹操一刀剁了腦袋,要知道,當初兗州之亂,即使他一手策劃了。曹操可把他恨到骨子裏面。
「難道這軍營重地,你進來了,還想要出去嗎?」田豐的聲音有一絲威脅。
陳宮,早年聞名,輔助於呂布,硬生生的從劉備手中奪下了徐州,此人之能,即使田豐也不敢小看。
如果能留下他,田豐絕對不會放走。
當然,田豐也不會隨隨便便的撕破臉皮。兩大諸侯國,都要面子的,陳宮如今可是吳國六部之下,二十四司部的參謀司副司長。位高權重。
「那可說不定!」
陳宮聞言,面色不變,目光淡淡看了田豐一眼:「也許我元皓兄會親自把某家給恭送出去呢!」
「某倒是想要看看,公台兄有和能耐,讓某親自送你出營!」田豐譏笑的道。
「魏國想要太原,我吳國也想要!」
陳宮沒有拐彎抹角。他很直接的道:「宮今日前來,一個目的,我們合作吧!」
「怎麼合作?」
田豐不意外,他多少有些猜到了陳宮的來意。
「吳軍和魏軍,商議時間,然後同時出兵,一起打,南北夾擊,最後一舉拿下太原!」陳宮提議的道。
「打下太原之後,歸誰?」田豐問到了重點。
「誰有能耐,先入城,自然就歸誰,如果現在某家和你說,太原郡我們就送給你們魏國,你相信嗎?」陳宮問道。
「絕對不相信!」
田豐笑了,他反問的道:「吳軍如今大張旗鼓,出動數萬兵馬,殺入并州,你們會甘心會把并州的核心大郡太原郡讓給我們嗎?」
「當然不甘心!」
「那我們之間合作還有何意義?」
「有意義,我們與涼軍可戰,然而我們之間,立下一個盟約,只要涼軍不退出荊州,你我兩軍聞鼓而退,見面而不戰,先下城者,不可攻!」
陳宮目光凝視着的田豐,一字一言,說的很真誠。
「先下城者,不可攻?」
田豐喃喃的重複了一下這句話。
意思就是,誰打到,就是誰的,涼軍不退出并州之前,魏軍和吳軍都克制,不開戰。
現在并州的局勢,涼軍如果不退,魏軍和吳軍都會一直僵持着,吳軍如今想要破局,所以派出了陳宮。
魏軍何曾不想,但是大家都在保持實力,不敢血戰而已,陳宮倒是給了一個雙方出兵的契機。
這個提議,倒是很合理,只不過……執行起來,就不容易了。
界限不明,戰與不戰,一念之間,吳軍要是和涼軍血戰,魏軍一定拍手叫好,魏軍要是和涼軍死拼,吳軍也會袖手旁觀。
說起來,其實就是給大家一個動兵的默契,但是打起來的時候,吳軍一定會算計魏軍,而魏軍肯定也會算計吳軍。
最後,那所謂的盟約,比擦屁股的字還不值錢,就看誰的手段比較高名而已。
一個不慎,全盤皆輸!
田豐不得不小心點,當然,他也不畏懼一個陳宮,如果陳宮要想玩,你我就玩玩吧,最後看你算計的深一點,還是我把戰局佈置的詭異一點而已!
他想了想,道:「公台兄,合作可以,可某怎麼知道,汝不會算計我們魏國,要是我們動,你不懂,我們多虧啊!」
「元皓兄,這一戰,吳國也好,魏國也好,對於并州,志在必得,這一點我先你我都心知肚明,而有些事情,說出來就不好了!」
陳宮淡然一笑:「現在,并州的局勢,是涼軍如果不垮台,你我都討不了好,某家這一次冒險入魏軍大營,只是想要告訴你一句話而已,吳軍的政策,兵是一定要動,但是必須先打掉涼軍,然後……當然,只要涼軍不夸,我們不戰,這不是我們都想要的一個最好的結果嗎?」
說到了這個份上,已經到點了,在說下去,直接開打了,田豐沉吟半響,點點頭:「你說的對,如果我們魏國想要拿下并州,這一步總要跨出去,我同意吳軍和魏軍,合圍太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