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蕭雲之所以與鍾魁言明,其實也是在另類地勸告鍾魁,讓他不要輕易動用「萬物凋零」。因為他蕭雲已經領教過,自然也有了防範的辦法。而鍾魁卻不一定只有蕭雲一個對手,對蕭雲來說,「萬物凋零」不是隱秘,可對別人來說,這個法陣器還是能夠起到很大的作用的。
其實蕭雲,是為了鍾魁着想。
但蕭雲這麼想,卻不代表鍾魁會這麼想。不管怎麼說,鍾魁也是從大秦帝國走出來的驕子一類的人物,再加上他年齡也比蕭雲要大,自然對蕭雲的勸告心有不滿。
「話別說太滿,你還不一定有資格讓我動用底牌呢。」
雖然心裏有些怯懦,但嘴上卻不能表現出來,鍾魁長刀往前一划,經脈中涌動的脈力給他增加了不小的信心。
「請指教。」
多說無益,蕭雲雙手提起鐵盒,與鍾魁的長刀遙遙相對。
「請。」
鍾魁低喝一聲,先一步拔腿前衝過去。
刀尖在地面上划過,精鐵打造的刀身與武試台特別的金剛岩摩擦,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尖銳聲音。觀眾席上不少人被這聲音擾得受不了,無奈之下紛紛捂住耳朵。
鐺!
鋒利的刀刃砍在黑鐵盒上,發出如撞鐘一般的洪亮聲音。
兩人一砍一擋,招式變化奇快。就在第一道聲音還未完全消散之時,長刀與鐵盒已經噼里啪啦接連碰撞了五次以上。鍾魁的刀路奇妙無雙,一招一式皆有玄妙,想來應該是一套不俗的刀法。
相比之下,蕭雲的格擋就顯得有些隨意了。
他的每一次格擋,都毫無章法可循。可每一次格擋,卻都十分有效地把鍾魁接下來的刀路給封了個乾淨。他的鐵盒並不如鍾魁的刀一樣,刀有刀法,所以鍾魁使來行雲流水。
可鐵盒本就不是主流的武器,世上也從未聽說過有什麼「盒技」、「盒法」之類的東西流傳。所以,現在的蕭雲,每一招都是前所未有,每一招都是他的隨機應變。
可以說,蕭雲是在創造。
創造一種以鐵盒為主要工具的封擋技法。
而正因為每一招都是隨機應變之作,所以蕭雲每次出招,都必須依賴對鍾魁刀路的分析。也就是說,只有在鍾魁一條刀路使盡,刀法使完,他才能夠做出應變之舉。
這讓蕭雲幾乎是處於絕對的下風。
但他毫無辦法。
他倒也可以採用攻擊技法,和鍾魁以攻對攻,但那樣的話勢必就要用到「七劍訣」或者「軒轅古籍法」,這是他所不希望的。
蕭雲覺得,目前的他還不能把自己的底牌一一抬出。
因此,他唯有苦戰。唯有在鍾魁疾風驟雨般的刀法之中,找尋破綻,以守為攻,一舉翻盤。
好在蕭雲魂力充足,藉助魂力能夠很清楚地將鍾魁的一招一式剖解開來,然後迅速採取最有效最直接的應對之法。這讓他雖然一直處在下風,但卻始終沒有落敗之勢。
然而,在鍾魁的眼中,蕭雲的防守卻是近乎完美的。
事實上,他對蕭雲的實力已經有了很完善的一個預估,之前的他覺得蕭雲進步確實很大,但自己對上蕭雲勝負怎麼說也是五五開。儘管自己的底牌沒了預期中的作用,但本身通脈境的實力怎麼說也應該足足壓蕭雲一頭。
可是,在經歷了連續不斷三十招的搶攻之下,他發現自己對蕭雲的「高估」其實還是「低估」了。
鍾魁的這一套刀法,乃是偶然間所得,但自從他習練這套刀法之後,他總是能在刀法之中發現更加深奧的修煉機理,也總是能發現刀法練到最後的非同凡響之處。
他堅信這刀法非是凡俗之物。
而現實也確實如他所願。
這套刀法雖然不如一些威力巨大的脈術技法那般,它沒有強大的爆發性,但它勝在招式綿長,無有窮盡。而其本是招式,對力量的消耗很少,這就更加加強了他戰鬥的持久性。
加上刀法本身玄妙絕倫,鍾魁幾乎已經把這套刀法當做他明面上的殺手鐧了。即使上次在瀟湘北城與趙天恆的衝突,他也是直接動用法陣器,而非是以這套刀法制敵。
這足以說明,此套刀法在他心中地位不低。
就是這樣一套刀法,此時此刻竟然被不久之前還不是修者的蕭雲給克製得毫無用處。鍾魁雖然穩佔上風,但蕭雲的防守,就像是一堵銅牆鐵壁,固若金湯,讓他無隙可乘。
刀法越使到酣暢淋漓之處,鍾魁心裏的震驚就越加深一層。他不敢相信,面前這個少年真是他之前在瀟湘北城遇見的那個蕭雲嗎?其實就連蕭雲自己也不知道,他能一絲不漏地防守下鍾魁的進攻,全是他那愈發精純的魂力的功勞。
機緣巧合地經歷了月華滌魂之後,蕭雲的魂力感知本就比同境界的魂力修煉者要好上許多。這時候,他把魂力應用到對戰之中,自然能夠格外清楚地感知到對手每一次進攻的意圖。
換句話說,他感知的並不是刀路,而是刀意!
敵手一招使出,可意圖卻先被蕭雲感知,這哪裏還有不被完全封擋的道理?這一點,鍾魁不可能知道,蕭雲沒人指點,當然也想不到正確的方面上去。
但不知道或許對鍾魁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吧。畢竟如果他知道他引以為傲的刀法,就這樣稀里糊塗地被蕭雲破解了,他的心裏一定不會如現在這般平靜。
鏗鏘之聲,在武試台上不停地響起,兩人斗得難解難分,攻者看似凌厲,出盡風頭,實則招式已老,奈何不了對方。守者左支右絀,樣子看來稍有些狼狽,但招招奇詭莫測,封住了對方後手,守得密不透風。
刀與未知材質的鐵盒相交,許多次的攻擊與防守都可以說是妙不可言,宛如兩人並不是在比試,而是在表演。就像是兩個舞台上的演員,早在幕後把這一套攻防技法演練了千遍萬遍。
觀眾席上掌聲和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他們大多驚異於這一屆神州武道會的精彩,也都為蕭雲這個突起黑馬的可怕戰鬥力而喝彩吶喊。
「蕭雲這小子,人雖滑頭了些,但本身實力確實可觀。」
武試台上兀自斗得難解難分之時,位於神州榜前列的南秋水,此刻竟笑呵呵地向着身旁的葉添龍說道。對於蕭雲之前的「仗義相助」,南秋水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心裏還是很感激的。
「莫要小看了他。」
葉添龍的目光也是一直放在蕭雲的身上,同為魂武雙修的修者,那全場涌動的魂力,他葉添龍可以說是盡數捕捉到了。正因為此,他才覺得自己之前也有小覷蕭雲的嫌疑。
「一味地強攻,雖站定了上風,但若僅是上風卻始終無法擊潰對手,那麼翻盤或許就是那麼一個瞬間的事兒。」就連柳三風,也加入到討論中來,看這情形,蕭雲表現出來的戰力,已經逐漸地進入到了與神州榜前五的修者角逐的程度。
神州榜席上,南秋水、葉添龍,再加上柳三風,這三位絕對說得上是本屆大會的佼佼者。他們的話,絕對是本屆神州武道會所有參賽選手中最為精粹、最為高明的見識與言論。
地位如此的三個人,言語之中亦是對蕭雲推崇之至。
若是蕭雲聽到,大概也可以感到不虛此行了吧。
「葉兄,你怎麼看?」
就在葉添龍三人各自發表了自己的看法之後,柳三風偏過頭去,看着目前神州榜的榜首——葉蒼,問道。
此問一出,神州榜上頓時噤聲。
無論高年齡段次還是低年齡段次的修者,都屏息看着居於首位的葉蒼,他們都想聽聽這個技壓全場、從開賽以來從未有過敗績的男子,對以黑馬之態殺出「重圍」的蕭雲有什麼看法。
「我?」葉蒼微愣,顯然是沒有料到自己會被人問及這種主觀性極強的問題。
他仔細想了想,然後才說道:「修者交戰,勝,敗,本就是一念之隔。蕭雲與鍾魁,看似是在比拼耐力,比刀法,拼功防,但真要分出勝負的決定性因素,卻不是刀法,也不是誰的攻擊凌厲,誰的防守有效。」
葉蒼的話雖然不長,但切入點卻和在場的大多數人不一樣。
「那葉兄以為,什麼才是他們之間勝負的關鍵?」
柳三風微微一笑,繼續問道。看他樣子,並沒有因為葉蒼獨到的見解而感到驚訝,想來他也是與葉蒼有大概一致的想法。
「招式。」
葉蒼的回答很簡單,但除了葉添龍、柳三風等極少數的幾個人之外,其他人都不禁愣住。
「鍾魁境界居高,這是優勢;但蕭雲魂力出眾,這是鍾魁的劣勢所在。鍾魁刀法精妙,而蕭雲防守有效,優劣高下再次相抵。」望着武試台上已經戰作一團的鐘魁和蕭雲二人,葉蒼微笑着說道,「戰鬥進行到現在,他們的比試實際上已經到了招式的較量。換句話說,就是看誰的招式先用盡,看誰先黔驢技窮。」
聽了葉蒼的這一席話,葉添龍暗暗心驚。他雖同樣也認為二者目前表現的戰力實無高下,但卻遠沒有葉蒼看得透徹。這個霸佔了神州榜首位的男人,先不說實力究竟怎樣,光是這眼光,足以配得上「首冠」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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