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球比賽,從來不是運動會的重頭戲。
吸引觀眾的是籃球、足球、賽跑,跳高也不錯,尤其是女子跳高,而 c3 區男子鉛球比賽場地,則冷冷清清,除了裁判和參賽者,只有二三十個觀眾,其中沒有一個是呂振的同班同學。
縣中是人才的搖籃,很多年後,這二三十個觀眾中有幾個功成名就,開始寫回憶錄,都將今天這場比賽,校運會男子鉛球預賽第八組的一場本該無關緊要的比賽寫了出來,記錄下見證歷史、改變歷史的那一瞬間。
有人在回憶錄中深情的說,當時在我的加油助威下,呂振同學擲出了驚天動地的一球。
但實際情況,根本沒人給呂振加油,這二三十個觀眾都是其他參賽者的朋友,在呂振推出鉛球的那一刻,有人還在東張西望,還有在低頭玩手機的。
直到砰的一聲,鉛球落地,砸碎了平淡的舊世界,開啟了波瀾壯闊的新篇章。
「靠,這傢伙扔得好遠!」
「應該打破校運會紀錄了吧?」
有觀眾驚呼起來,但一時還沒明白這個「好遠」的具體意義,只是想到區區校運會的紀錄。
相比這些學生觀眾,只有裁判才第一時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但他們都愣住了,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結果。
鉛球比賽有兩個裁判,一個是落地區的外場裁判,他本該舉起手中的白旗,表示投擲成功,成績有效,但他手中已經沒有白旗了。
看到結果的那一瞬間,不,在鉛球落地之前,看到鉛球在空中划過的軌跡時,他就已經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雙手不由自主的鬆開,白旗紅旗都落地了。
另一個是投擲區的內場裁判,作為經驗豐富的體育老師,他同樣不等鉛球落地,一看鉛球在空中的軌跡,就已經震驚得合不攏嘴,一臉見鬼了的樣子。
他驚愕的看向呂振,其他參賽者扔鉛球,那都是全力爆發,爆發時往往還大喝一聲,而這個呂振,發力動作都沒做到位,不聲不響隨手一推,好像在敷衍了事,丟完之後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這樣的姿態,這樣的態度,扔得出這樣的成績嗎?
有觀眾發現裁判不對勁了,疑惑道:「裁判怎麼不舉旗啊?難道是投擲結果無效?犯規了嗎?」
有其他參賽者發現結果不對勁了,震驚道:「這個距離,怎麼可能?我眼花了嗎?」
好歹是報名參賽鉛球項目的,比觀眾同學更了解鉛球這個項目,雖然站在投擲區這邊無法確定落地區那邊的精確數值,但也可以看到大致結果。
「絕對不可能!」
有個擅長鉛球項目的參賽者大叫一聲,向落地區快速衝去,狂奔二三十米,每跨過一條線,他就激動一分,到接近落地點時,他激動的跪地滑行,刷的滑停在那枚鉛球旁,帶着虔誠的目光盯着鉛球看了好幾秒,仰天大吼:
「24 米 23!」
外場裁判被他的大吼驚醒,終於反應過來,慌亂的撿起白旗,三兩步衝到落地點,高高舉起白旗。
「成績有效!」
內場裁判同樣被驚醒,這個體育老師都是快退休的老頭了,此刻發一聲喊,不顧老胳膊老腿,拼命沖向落地點,小心翼翼的捧起那枚鉛球,捏了捏材質,掂了掂分量。
沒錯,是真的鉛球,不是假的!
他為自己懷疑呂振用假球作弊而羞愧,為這不可思議的成績而狂喜。
如同呵護嬰兒一般,這位老教師輕輕的、柔柔的將這枚鉛球放回落地點,不敢有絲毫偏差。
直到放妥了,他才狂呼起來:「成績有效!」
此時除了呂振這個投擲者,c3 區所有的人都被驚動了,懂鉛球的在震驚、驚喜,不懂鉛球的在驚訝、驚疑。
一個陪男朋友來的女生低聲問男友:「把一個球扔二十幾米很厲害嗎?怎麼大家變得這麼奇怪?」
男友手機上網,刷刷翻出一個頁面,帶着驚嘆的語氣:「當然厲害,厲害到無以復加了!你看吧。」
頁面上,赫然是田徑項目世界紀錄:
男子鉛球,23 米 12,蘭迪·巴恩斯(美國),1990 年 5 月 20 日。
女生瞪大了眼睛,驚呼出聲:「打破世界紀錄!」
24 米 23,整整提高了 1 米 11!
像世界紀錄這樣的頂級水平,每一項都是人類體能達到的極限,再往上便是提高一厘米都難上加難,一次性提高 111 厘米,難比登天!
眼前的一幕,如果不是做夢,那就是夢幻一般的奇蹟!
這樣的奇蹟竟然是由縣中的學生,由他們的同學創造的,即便與呂振不熟,在場眾人都生出了榮幸的感覺。
每個人心中都升起自豪之情,我們是歷史的見證者,見證呂振打破了美國人保持了二十幾年的世界紀錄!
仿佛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一顆巨石,波瀾迅速擴散開,從 c3 區向兩側的 c2、c4 區,向整個 c 區,向整個操場,向其他操場,向整個學校,向校外……
主席台上,孫校長陪着來賓。
縣中是海東縣教育界的核心,縣中召開校運會,縣教育局長、縣體育局長,分管教育、體育的副縣長全都來了。
主席台高高在上,他們立刻看到了操場上的變化,仿佛有一股亂流,起於 c3 區,向四面八方急速擴散。
孫校長一皺眉頭,招來秘書:「去,看看那邊怎麼回事?」
不等秘書走下主席台,c3 區已經衝出幾個男生,一路狂奔,一路狂喊:
「喜報!」
「捷報!」
「男子鉛球 24 米 23!」
「男子鉛球打破世界紀錄!」
「高三 17 班呂振打破世界紀錄!」
聲音所至,人人震驚。
聽到消息的呂振班上同學震驚的感受更加強烈,尤其是不喜歡呂振的大多數,都有一種複雜難言的滋味。
差生沒前途的。
以後要做農民工的。
以後只能仰望我們的。
可一個能夠打破世界紀錄的差生,那還是差生嗎?那還會做農民工嗎?那還會仰望他們嗎?
不,只會俯視他們!
除了極少部分文武雙全的,那些世界級體育明星哪個不是學習上的差生?
但他們名動天下、財源廣進、香車美人,走到哪裏都是世界的焦點,人們會為他們歡呼尖叫,會心甘情願的做他們的粉絲。
至於他們小時候學習不好?誰在乎!
哪個傢伙敢這麼亂說話,信不信粉絲來砸你家!
很多體育明星還開着公司,讓重點大學的優秀畢業生們給他們打工呢!
這麼一想,還能敵視呂振嗎?
似乎都沒資格敵視他,不配敵視他了。
好多同學憋屈的想哭了。
也只有一小部分同學,才能用理智、豁達的態度來接受這個事實,並為之歡呼。
世界紀錄啊!
不管怎麼歡呼都不為過。
操場各處的比賽紛紛停下,跳高不跳了,賽跑不跑了,100 米賽道上幾個選手撞在一起,化作滾地葫蘆,但沒人會指責別人,他們都在消化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那幾個男生有的衝出操場,沖向其他操場;有的則直衝主席台,對着主席台狂呼報喜。
校長秘書連忙轉身上台,但台上眾人已經不用他報告了,所有人都聽到了,所有人都震驚了。
孫校長狂喜,激動的渾身發抖,世界紀錄啊,看來我校傑出校友中要出現一位世界級體育明星了。
這是誰的功勞?
這當然是他孫大校長管理有方、教育有功,雖然他不是呂振的體育老師,但任何功勞,都有領導的一份,而且是最大的一份。
分管副縣長、教育局長、體育局長也都歡天喜地。
這是誰的政績?
這當然是本官的政績,不是也得是。
但這些做領導的,一般都是多疑的人,天上砸下來餡餅,有這樣的好事嗎?
高中校運會上打破世界紀錄,區區十幾歲的少年打破世界紀錄,未免太荒誕了。
得弄清楚了,萬一弄錯了,豈不被人笑話?
副縣長看向體育局長:「男子鉛球 24 米 23 就能打破世界紀錄嗎?世界紀錄是多少?」
體育局長啞巴了。
別看他們一個是分管體育的副縣長,一個是正兒八經的體育局長,但對體育都是一竅不通的,典型的外行領導內行。
得,不指望你,副縣長看向孫校長。
孫校長同樣不懂,他是語文老師出身,好在主席台上還有一個體育老師,專供領導諮詢。
體育老師立刻說道:「男子鉛球世界紀錄是 23 米 12,由美國人蘭迪·巴恩斯在 1990 年 5 月 20 日創造。」
猶豫了一下,體育老師又道:「24 米 23,實在是難以置信,會不會弄錯了?」
越是了解體育的人,越不相信這個成績,除非是親眼看到。
被他這麼一懷疑,副縣長和兩個局長都有點遲疑了。
倒是孫校長還有點信心,說道:「高三 17 班的呂振,是能在海里游四百公里的,這同樣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他能創造一次奇蹟,或許就能創造第二次,走,我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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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打破世界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