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派,星宮。
劫琰轉過身來,他看到了站在廳中一臉焦急的徒兒。
「怎麼了?」劫琰一遍揮手,示意侍女們把新煉的藥和茶盞搬來,一邊走近了小波兒。
「有人欺負你嗎?」
看似冷漠公平的掌門劫琰,實則最為護短,如今的小波兒是他的親傳弟子,也是整個阿房派的寶貝。如果有人敢讓他的徒兒受到一點兒委屈,那麼劫琰會毫不猶豫正大光明地出手,而他的每次出手,都伴隨着震怒的雷霆。
「公子不見了。」
小波兒猶豫了一會兒,做出了手勢。
「那個廢物?」劫琰的眉頭微皺,他原本對那個少年並沒有惡意,只不過因為饕餮之體的修行需要大量的時間,為了讓徒弟全神貫注,他才故意將那個少年逐走。
「他不是回楚王朝了嗎?」劫琰問。
「沒有。住在山腳下,找不到了。」
小波兒急切地做着手勢,他臉色焦急,腦門上都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沒有離開?」劫琰的臉色倒稍緩,「有點兒意思。現在是不見了嗎? 我等會兒讓人幫你找找。阿房派地域廣闊,人跡失蹤也是常有的事,多派點人總會找到的。」
劫琰拍了拍小波兒的背,他接過了侍女遞過來的茶盞,又交到小波兒的手上。
「你的修行可不能偷懶,我這兒的藥又練好了一批。不過要等你把基礎鞏固了一些後才能繼續。」
「先找下公子吧,師父。他可能去了禁地!」
小波兒的手勢越發地複雜,到了最後,他的嘴裏又咕噥起含糊的詞語。
「……禁……地!」
「什麼?!」這一次,劫琰的臉色終於發生了一些變化。他的眼眸里泛起了一陣波瀾,似乎一段隱秘的歷史又在他的眼前浮現。
「朗卡湖麼?」劫琰的視線穿過了小波兒,似乎聚焦到了未知的遠處。「竟然又有人進去了麼?」
「也許他再也回不來了。也許能夠回來,但他也再也不是以前的那個人了。不管怎樣,你就當他不存在了吧。」
許久,劫琰回過頭來,他不管小波兒能不能聽懂,語重心長地說道。
一道命令從星宮內傳出。一個個身着爍銀細龍甲,披着墨色大氅的士兵從阿房宮的各個角落裏鑽出。他們相互呼應着在梅里雪山的峰頂集合,而後一個個翻上了氂牛和藏馬的背。他們高舉着滾着澀青的火把,在火光的照耀下,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一片風雪。
氂牛耐寒,體力好,在完全冰封的雪地里,能夠走上五天五夜不需要休息,藏馬疾速,無論是山樑還是冰脊都能如履平地。而一支由二十頭氂牛和三十匹藏馬組成的隊伍,正艱難地穿過了風雪,在梅里雪山的某處前行。
一匹黃褐色的藏馬被拉住了脖頸,藏馬長嘶着定住,八尺長的藏馬摔着長鬃,暴躁不安地刨着蹄子,而他的主人正用馬鞭敲打它的堅固,想讓他安靜下來。
「隊長,還是休息下吧。找了大半夜了,兄弟們都累得不行,而且夜裏什麼都看不清楚,等天亮了抖擻精神再出發吧。」一名騎士拉着自己的馬在黃褐色的藏馬邊停住,他舉着火把,卻並沒有披着保暖的大氅,一身銀色的細甲上覆滿了風雪,好像一身閃爍的冰甲。
「休息?」黃褐色藏馬上的隊長沉吟了一會兒,接着搖搖頭。
「看樣子這樣的風雪可能會有多日。白天也是什麼都看不清楚的。最關鍵的是,這是掌門大人的親筆命令,一定要找到那個少年,無論死活。你難道忘記我們護派騎兵的職責了麼?」
「不敢!門派命令,生死完成!」那名騎士面色一緊,他看着燈火下隊長那嚴肅的神情,連忙低聲答應。
「扔掉輜重,繼續出發!過了前面那道山樑便分散開來,都給我下馬,鬆開韁繩,讓那些畜生自己跑開去,它們會找到最溫暖的地方,那兒也最有可能找到人!」
撇去自身的疲乏和困頓,每個士兵都默默地從大氅之下解開了裝着補給的鹿皮大袋,他們機械地將袋子扔在地上,而後縱馬前行。這是隊長的命令,他們都是心甘情願地執行。因為他們知道這個叫曠野的隊長,他的命令從來都沒有出錯過。
一片無盡的黑暗。
在這片黑暗中,自己仿佛輕飄飄的,好像雲朵一樣漂浮,在這片黑暗中隨意地上下浮動。
項贏已經記不清什麼了。他只知道,似乎被老人推入了那銀色的朗卡湖裏,接着絕對的冰寒席捲而來,包裹住了他的全身,他的全身都在顫慄,要不是從肩胛處傳來的一點點熱量溫暖着他的心窩,項贏的意識便早就渙散了。在接下來的時間裏,項贏的意識變得漸漸清晰起來,於是他便在這片黑暗中遊走,仿佛已經沒有了肉體,而他只是一縷靈魂。
老人,夔龍,血脈,疼痛……
在進入朗卡湖裏的一切都在項贏的腦海里浮現,他不知道自己成功了沒,老人告訴他已經可以修行功法,可是速度會慢上一些而已。這可是要靈丹妙藥和七境以上的高手才能完成的舉動啊,那個老人難道是七境之上的高手?又或許,這其實是一個夢而已。他早就在那黑暗的洞穴里,那森森的白骨間死去了吧,他也即將成為了萬千白骨中的一員罷。
項贏胡亂地思考着,突然卻看到了黑暗中有了一點兒光。
那光芒在他的頭頂漂浮,就像是幾隻螢火蟲的尾巴。
「這兒有人!」一名士兵在山窪處高喊,他的聲音撕裂了黑夜,在他身後的許多零散的燈光,便迅速地朝着士兵的方位聚集過來。
「找到了?」曠野急急地撥開了那些聚攏的士兵,數十杆火把在他身邊閃耀,曠野便看到了身前出現的一口深潭。
深潭的水裏,似乎有一團人影,而兩名士兵正身綁着繩索,準備躍到潭水裏把那團人影給拉上來。
「準備條毛毯,熱水,搭上個帳篷,還有,把護心丹也拿過來!」曠野疾聲喝道,在他的命令之下,那些士兵便迅速地行動起來。
數條大氅被長槍支撐起來,在冰冷的雪原之上形成了一頂不高的帳篷。毛毯在帳篷里舖好,十來斤易燃的獸骨被點上,而獸骨之上一個燒水的銅爐開始冒着嘶嘶的白氣。兩個士兵已經上岸了,他們抱着那團人影,向着帳篷沖了過來。
「就是他了。」曠野看到了被撈上來的少年,身穿着一身短褂,年紀和命令中的差不多。這個少年眼睛緊閉,面色慘白,不知道是死是活。
曠野讓士兵把少年小心放下,他接着便開始檢查起來。雖然命令中的是不管死活,但是他卻本能地想要救治這個少年。
曠野把少年的全身都剝開了,接着手在他的心窩出按了按,又在他的鼻間探了一會兒。
「還有氣!把熱水拿來,把護心丹扔到熱水裏化開!」
曠野接着一拳接着一拳重重地擊打着少年的胸腔,不多會兒,一絲絲水跡便從少年的嘴邊溢出,接着少年便無意識地吐了起來。
等到少年停止了嘔吐,曠野這才把融化了的藥水倒進了他的嘴裏。這個時候他瞥見了少年的肩胛處,那兒有着一處通紅的圖案,就像是那些草原人喜歡的紋身。
「應該能夠活下來吧。」曠野說着,他的指尖亮起了一點兒灰色的光芒,真氣順着他的指尖沁入了少年的皮膚,他想要用真氣幫助少年化開那護心丹的藥力。
「嗯?」曠野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的真氣毫無阻礙,進入了少年體內以後,便像是水落入了河流,自動地運行起來。雖然這河流並不寬敞,但是卻是實實在在的通渠,而且他還隱約感覺到了數個已經打開了的穴竅。
「這是入藏了?」曠野自己便是一名融格境的修武者,因此他清楚地知道,穴竅被打開,體內有通途,這便是第一境入藏的特徵,這樣說來,這個少年已經踏入了修武的路途。
可是……
曠野的眉頭越發地緊鎖。
因為他知道,這個少年可是被掌門大人確認過的絕脈啊。
「再拿兩捲毛毯來,我們迅速回去,面見掌門大人!」曠野用毛毯裹住了少年,他看着少年那白皙清秀的面龐,不知道這少年是福是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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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