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李子鑫便對我眨了一記左眼,快速衝進了「風關」。
氣流的強度比我想像中的更厲害。李子鑫剛踏進模擬場景,就被強風吹上了半空,幸好身後的廣告牌擋住了他。李子鑫靈活地轉了個身,雙手抓住廣告牌的一端以便穩住身體。
「李子鑫!」我大叫,心裏不住地為他祈禱。
強風不斷地向李子鑫吹襲,再這樣下去,他根本沒辦法移動,更別說去風眼位置了。李子鑫雙眼掃向四周,似乎在尋找甚麼。不一會兒,他把目光集中在手上的廣告牌。這塊廣告牌差不多跟李子鑫的個子一樣大,邊框圍着一圈鐵架。李子鑫嘴裏念念有詞,廣告牌一端的螺絲釘突然全部鬆開。李子鑫借着廣告牌的重力,與其一同掉落到地上。
李子鑫吃力地扶起廣告牌,讓有螺絲釘的一邊接觸地面,然後用力把廣告牌向下壓。廣告牌上的螺絲釘像是明白李子鑫的意思似的,開始急速旋轉,就幾秒鐘的時間,已經深深插入地面。整塊廣告牌擋住了強風,這讓李子鑫終於有了喘氣的機會。
李子鑫休息了一會兒後站起身,露出半個頭,掃視周圍的環境。風眼位置在小公園和街道之間,從他現在的位置到風眼處少說也有一百二、三十米。李子鑫接下腰帶,腰帶瞬間變成了一條又粗又長的鐵鏈。他把鐵鏈的一頭綁住廣告牌,另一頭繞在自己的腰間。李子鑫深呼一口氣,抬起右腳準備向前跨步。他嘴裏念念有詞,鞋底自動長出一些金屬尖針。他每走一步,那些尖針就牢牢插入地面。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他緩慢向前走了 10 米左右,看見前方有些欄杆,於是馬上收回綁住廣告牌那頭的鐵鏈,接着迅速綁在欄杆上。
我抬頭望向「風關」上空的影像,只剩下 47 分 24 秒,按這樣的速度,不知牛年馬月才能到風眼位置,更別說還有兩關等着我們闖。
李子鑫背靠欄杆,閉起眼睛,身體一動也不動。
我很擔心他。這時我才想起帶在手腕上的電子表。我提起手腕,按下按鈕……
「李子鑫!」我嘗試跟他通話,但是沒有反應,「李子鑫,回答我!」
「耳朵聾了!」電子表內傳來李子鑫的聲音。
「你還好嗎?」我放低了音量。
「還死不了!」我聽到李子鑫急促的喘氣聲。
「我不想催你,但……」我又不自覺地望向上空的影像。
「時間,我還需要一些時間。」李子鑫似乎很有信心,「從入口走到這裏,我總共用了 12 分零 3 秒。我發覺場景內吹來的氣旋都有固定的節奏和規律。強度也分三等:次強、強、特強,然後再是次強、強、特強,循環改變。風向則是:東南、南、西南,然後再順時針旋轉。當風向再次變東南時,中間大約有 2 秒鐘時間,風力會變小。」
「你想搭『順風車』?」我明白了李子鑫的意思,他想藉助風力去風眼位置。
「bingo!」李子鑫喘着氣,話語中滿是自信,「等着為我尖叫吧!」
李子鑫卸下鐵鏈,鐵鏈瞬間變回腰帶,綁回了他的腰間。李子鑫雙手放在背後,牢牢抓緊欄杆,他閉上眼睛,任由強風吹襲身體。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心跳不斷加速,手心也不停流汗。可李子鑫仍然緊閉雙眼,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雙手緊握欄杆。
大概又過了一分鐘,電子表裏隱約傳來李子鑫的聲音,他在數數:10,9,8,7,6,5,4,3,2,1。突然,李子鑫鬆開雙手,睜開眼睛,一股極強的氣旋順時針向他吹來,李子鑫頓時飛上了天。
李子鑫被強風吹起後,向小公園方向前進了約 80 米。他差點被晾衣架刺穿胸口,幸好晾衣架是鐵製的,在逼近李子鑫胸口的前一秒,他把鐵架「壓」成了一團,避過一劫。現在他已被強風吹到了停車場和小公園那邊,那裏最靠近風眼,可想而知,風力更是大得驚人。李子鑫已經繞着停車場和小公園旋轉了好多圈,我緊張得把嘴唇都咬破了,嘴角傳來絲絲血腥味。
就當我以為李子鑫快支持不住的時候,氣旋突然減小了強度。李子鑫被重重地甩到了地面。出乎我意料的是,李子鑫居然靈活地翻了一個跟斗,不偏不倚雙腳落地。不知何時,他的腰帶又變成了一條鐵鏈,李子鑫把腰帶用力向前甩去,鐵鏈的一端竟然纏住了仿真仿真器。
「yes!」我大叫出聲,整個人興奮地跳了起來。心口的大石終於放下,我馬上整頓心情,繞到入口的牆身後,俯下身重新綁緊鞋帶。我知道差不多該自己上場了。
「merrychristmas!」李子鑫的聲音從電子表內傳來。他的鐵鏈開始無限伸長,並繞着仿真器打圈,一圈、兩圈、三圈……風力也漸漸開始減小。沒多久,仿真仿真器便成了一個龐大的「聖誕禮物」,被鐵鏈包得結結實實。
「佳淼,跑!」李子鑫使出渾身力氣,大聲叫道。隨後,他就像是一個泄了氣的皮球,整個人癱在地上。
我飛一般地沖了出去。
雖然強風已停止,但街道上卻是一片混亂。樹葉覆蓋了整條馬路,行人路上躺着數條牛仔褲、餐盒、嬰兒尿布……就連垃圾桶也在街道上「閒逛」着。我可沒有甚麼閒情雅致去欣賞強風后的「壯麗」場面。
側身、跳躍、跨步、直衝,我感覺自己是一頭獵豹,速度快得不能言喻。我只用了六秒鐘,就輕易地跨過了地面的障礙物,順利跑完第一條大街。
可轉入第二條街道後,我被眼前的景觀震住了。幾輛大型卡車像是快餐店的漢堡包似的,一輛壓着一輛,把這唯一一條通向出口的小路堵得嚴嚴實實,高度少說都有三、四米。我低聲咒罵。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被鐵鏈圍住的仿真器開始蠢蠢欲動,氣旋開始從縫隙中竄出,我的背脊傳來絲絲涼意。這時,電子表裏傳來李子鑫疲倦的聲音:「佳淼,快!我們沒時間了。」
我被李子鑫的叫聲喚回了神,除了向前跑,我別無選擇。我急速跑到卡車邊,用力拉車門,可是怎麼都打不開。於是我決定要翻越這些卡車。
正當我伸出右腳,準備踏上車身時,不經意地發現夾在中間的一輛卡車的駕駛座,旁邊的玻璃窗已被打破。我靈機一動,迅速解下肩上的背囊,把它扔進玻璃窗。我脫下手上的護腕包住手掌,雙手撐住玻璃窗邊緣,身體臨空躍起。我雙腿輕鬆地穿過車窗,快速轉過身體,我的左腳抵住座椅,右腳猛力地蹬向另一邊玻璃窗。只聽見「嘭」的一聲,玻璃粉碎的同時,車門也被我踢倒在地。我嘴角微微上揚,順手抓起背囊,動作利落地移出駕駛座。雙腳一碰到地面,我就快速背上背囊,急速向前衝去。
又過了數秒,我已跑到最後一條大街。雖然已氣喘吁吁,但我相信,若再給我 8 秒鐘,我定能跑到街尾。希望李子鑫能再為我爭取一點時間。
電子表又傳出李子鑫的聲音:「佳淼……」
身後,風速已慢慢增強,我撥開額前散落的髮絲,接着我聽見電子表裏傳來「嗒」、「嗒」、「嗒」的聲響,像是鐵鏈斷裂的聲音。我對着電子表大聲叫道:「李子鑫,堅持住!」
我已經跑到了出口位置。李子鑫說得沒錯,出口按鈕就在大門旁邊。我快速按下按鈕。
瞬間,「風關」上空的影像消失了,房屋、小公園、停車場、醫院、商店、街道、樹木,就連嬰兒尿布和遊蕩在街上的垃圾桶也統統消失一空……出口大門緩緩打開。
我迅速跑向李子鑫。
李子鑫整個人趴在仿真仿真器上,鐵鏈三三兩兩地斷落在他身邊。
「李子鑫,醒一醒……」我跪下身子,解下背囊,拿出瓊露,輕拍他的臉龐。我一手繞過李子鑫的頸項,托起他的頭,把瓊露灌入他嘴裏,興奮地說:「李子鑫,我們真的做到了!」。
李子鑫緩緩睜開眼睛,試着自己坐起身,可是他太虛弱。我幫忙扶起他的身體,情不自禁地將他摟入懷中。
「陳……三……水!」李子鑫一陣輕咳,「輕……輕一點,好……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