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 南城? 風蕭索
「找到她了?」
「嗯。」黑衣王者轉過身,袍子化為一朵墨蓮,拂過草,拂過江山。兜帽下的那雙眼睛,熠熠生輝。
「他留下這破碎的局面,由我來收拾好了。」他一揮手,斬首台上,一顆頭顱滾落下來,「懷歌,你根本不配當一個皇帝!」
對,他就是豪情壯志、不滿現實、不滿當政皇帝……即便那是他懷儷的父親。每次經過貧民窟,破屋殘瓦無情地切割着他的血脈、經絡,痛不欲生。
對,他就是胸懷天下,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股男兒熱血促使他放棄唾手可得的一切,包括她,來基點他的子民。
公子懷儷,別忘了,她,也是你的子民。
當初,江山與美人,他選擇了江山。那麼現在呢?
「尊敬的瑰皇,」他跪下,身後一眾文武大臣也隨之雙膝跪下,「這麼多年過去了,那一天也重要到臨。難道,您不激動嗎?您看,當初那個不忠之人,也被處死了。」
瑰皇碑後,瑰氏谷傳來一陣嗚咽聲。
「怎麼?您反倒不希望懷歌被處死?」他抿了抿蒼白的嘴唇,「好,弟子記住了……以和為貴,不濫殺每個生靈。」
他掏出手帕,擦拭着瑰皇碑,「您的女兒?她……會回來的,弟子已經托人找到她了。到時,弟子必定會將她安全帶來與您共度天倫之樂。」
他的聲音細若蜂鳴,低若浪淘。大臣們只見到他的嘴唇一張一合,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個信任皇帝葫蘆里賣什麼藥。
「恭送瑰皇!」
瑰皇?!滿座又驚又喜,原來——
瑰皇之靈不在天,在此。
傳說中的瑰皇,力大無窮,智慧無限,一代代人流傳下來,讓他的實際更加偉大,賦予無上的傳奇色彩,成為家喻戶曉的神靈。
一代梟雄。
他曾是魔族首領,政治清明,帶領魔族從低估走向巔峰,打敗了邪惡勢力,直到魔界一統。
年少輕狂的他,望着一壁江山,也不禁豪邁,野心大發,希望統一三界。
「這也難怪。」幼年,他被驅逐出家族,沒有名字、身份地位的他被族人流放荒山,只能做一些粗重的體力活。
「瑰皇啊瑰皇,我的經歷怎麼跟您這麼相似? 只不過你是當局者,我是旁觀者。」
少年來到人界,苦心孤詣地學習劍術,足跡遍佈天涯海角。
少年來到神界,獲得進人藏書閣的批准,鑽研法術。
「可能這一生的我再努力,也無法趕上您吧?我是帝室之胄,自然不可能到達神界……您這是因禍得福啊。」燭光下,黑衣王者獨坐塔頂,借着昏黃的光線,托頭翻閱竹箋,睿智的目光穿過時空,解析着千年前的瑰皇心。
天賜他不菲。
在他野心勃勃時,遇到了那個美麗溫柔的神族公主——玫。
他們一見鍾情。
之後他為自己取名為「瑰」。在神族女子的影響下,他放棄了那種讓人望而生畏的力量,傳位與懷歌,來到南城邊的隱池,打算與玫共度餘生。
「看來,有些事情還真是求之不得。我多麼希望,她能在我身旁啊……」
英年早逝。
魔界,下一任領導,懷歌,看到子民為隱退的瑰皇如此痴狂,便心生不滿。
「好的東西,總招人嫉妒。」他喬裝潛入隱池,遣人支走玫,趁瑰皇專注讀書時,一劍封喉。
「懷歌啊懷歌,你不會居心不忍嗎?」他嘆了口氣,合上竹箋。瑰皇的故事,早已爛熟於心,然,每一次閱讀,總有不同的感受,「是因為你也有雙面嗎?」
他臨風而立,俯望着那個由漢白玉雕成的,瑰皇碑,和它身後狹長的,瑰氏谷。黑袍翻飛,一朵墨蓮孤傲地盛開,「瑰皇啊,您還是放不下她,和她,才隱匿在此吧?放心,這裏是魔界禁地,沒人敢進入。」
「可是,世人啊,為何都對往事執迷不悟呢?我的確是懷歌的次子;她,是瑰皇的女兒,對上一輩的評論,怎麼還要過渡到我們身上?」
他的兜帽被風吹下,雪白的長髮散開,美麗不可方物。他握緊腰間的「蕭蕭」。這,是瑰皇送於他的,「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瑰皇其中的意思,他必定也懂。
沉吟半刻,長劍飛舞,劍影如曇花盛開、收斂,氣吞山河,所向披靡。劍光散去,那個年輕的皇帝靜立其中,沒有一絲紊亂的氣息,在眾山之巔,不可一世。
他蓋上兜帽,這個不羈的黑色少年站在高處,那雙眼睛,熠熠生輝。
「你曾經說過,我發怒的樣子很可怕,」他對着風,話語也輕零似風,「你還說:『珍愛生命,遠離閻羅』,後來,你就離開了。」
那人拾起一小撮草藥,揉捻出汁,墨綠色的汁液灑落在寶劍上,引來一陣轟鳴。
斷腸草,劇毒。
「斷腸草斷腸,人被過去所擾。」他隨手扔開草莖,也不管地面被腐蝕,「可是,煙煙,據我所知,這並不像你啊……」
淚,使得那雙眸子深不可測。風,吹過,袍子化為一朵墨蓮,拂過岩石,拂過心田。
「男兒不輕易落淚……」]
春·懷儷·魔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