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記者那些年 第八十九章:父親

    白髮人送黑髮人,看到這一幕,我感覺到了揪心的疼。這個佝僂着背、面容滄桑的老人幾近站立不住,他扶住了牆,以至於自己沒有倒下去,他嚶嚶地低聲哭了起來。

    「你們怎麼確認他就是?」我小聲問道。

    「看他腳踝上的一個痣,錯不了」其中一個人嘆了口氣。

    都說狐死首丘,這個屍體客死他鄉後,竟然能隨海流漂到了故鄉的海邊,又恰巧被媒體報道。一切是陰差陽錯的巧合,又像是冥冥中的註定。

    我們的心情都十分沉重,從殯儀館走出來後,我們一路無話,則這幾個調皮開朗的實習生也變得沉默起來,驅車往回走的路上,我總感覺鼻子裏還有一種腐臭味道,我使勁吸了吸:「我怎麼感覺還能聞到那股臭味?」

    「是啊,我的鼻子裏也是」他們異口同聲地說,「我還以為就我自己能聞到,原野哥你也聞到了啊」

    屍體散發出的臭味,真的不同於一堆垃圾或者一坨大便,因為那種臭味,只要離開臭源,味道便不復存在,可是這屍臭,卻久久不能散去。

    車子開進市區,我突然調轉車頭,向市郊的小龍山開去。

    「原野哥,你要去哪?」他們問。

    「這幾天恰逢小龍山廟會,咱去拜拜去,也去去身上的晦氣」我說完後,立刻得到了他們的一致贊同。

    小龍山是一座極小的山頭,上面的廟也不大,但是一年一度的廟會,香火卻很旺盛。我們一行來到山上,來到廟前。廟裏供奉着觀音、關公等各路神仙。我挨個來到每個佛像的面前,跪下,雙手合十,心中虔誠地默念:「神仙啊!希望讓這個淹死的人,早日轉世投胎,不再痛苦!」

    可能是心理暗示的作用,從山下走下來後,我們幾個都感覺輕鬆、釋然了很多,可能受繚繞的紙香燃燒產生煙霧的薰陶,我們鼻子那股揮之不去的屍臭味道也沒有了。

    做社會新聞時間久了,接觸到社會的陰暗面太多,感覺自己總是有種消極悲觀的負能量。火災、車禍、糾紛、事故……但是正是因為見了太多這樣的事情,所以我特別懂得珍惜當下,很多事情,我都比朋友們看得開。健康平安地活着,最幸福!

    這幾天,爸爸媽媽從老家過來了,我很開心。每天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家,媽媽總能做一桌豐盛可口的飯菜,一天的不快全部都煙消雲散了。

    有一天早上,到了下半夜,我突然驚醒了,剛剛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宴請幾個朋友,在酒桌上,我一杯接一杯地敬酒,自己暈暈乎乎,要喝醉的感覺……

    回憶着這個夢,我摸起枕邊的手機,上網查詢了一下,夢見喝酒,如果夢到自己在夢中拚命喝酒,不管是跟朋友還是獨自一人,這代表現實生活中會招惹口舌。酒也能亂性,人一旦酒後失言,就容易引發矛盾。夢中的酒,也象徵着矛盾。如果夢到自己在大請客,請人吃大餐,這是一個很不好的夢,代表「家欲破」,意味着有可能家破人亡或財破。

    感覺這個夢不太好。我挺相信夢的預兆作用的,我暗暗提醒自己,今天一定要謹言慎行。

    我起身出門準備上班,媽媽悄悄跟我說:「今天是你爸爸生日,別忘了早點下班啊」

    「嗯,我記着呢,忘不了」我答應了一聲。

    來到辦公室,我發了一會呆,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感覺自己陪他的時間太少了,跟他溝通談心的機會也不多,無意中翻開了自己之前寫的一篇關於父親的qq日誌:

    我的父親今年56歲,背稍稍有些駝,頭髮白了一大半,黝黑滄桑的臉上刻滿了皺紋。

    父親心地善良、老實巴交,性格懦弱隨和。

    父親在農村跟莊稼地打了大半輩子交道。雖然他年輕時曾經販過鵝、造過香、還開過小吃部,但是都沒能做出可觀的成績,所以說,他仍然是一個莊稼人,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村老漢。

    父親是一個極其平凡普通的人,可是他又像天下所有平凡的父親一樣,為了孩子榨乾了自己的每一滴汗水。我學習成績不好,從上一所三流大學、到畢業後艱難地在異地漂泊,再到工作稍有穩定買房娶妻,父親更顯蒼老了。

    我的老家盛產大姜。前幾日,父親發來短訊說,老家有部分鮮姜,收購價格奇低,而當地市場零售價則十分高昂。如果販賣一部分來賣,利潤十分可觀。我正好比較有時間,於是開車回家拉了500斤鮮姜。

    父親熱情高漲,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就蹬着一輛破舊的三輪車,帶着姜去趕集。

    太陽升到了三杆高,我起床後抱着兒子,到大集上去探望父親,。父親在集市盡頭的一個角落裏,太陽毒辣辣地照射着,他黝黑的臉上泛着白花花的陽光。


    父親看到了孫子,高興地抱起了孫子。我在一旁問:「今天賣得怎麼樣」。「賣了300來塊錢」,父親回答說完後,從上衣口袋裏掏出300塊錢給我說:「我收了3個100的,你看看有沒有假的」

    一種不祥的預感向我襲來,我看了看,其中竟有兩張是假幣。旁邊的幾個攤販也湊過來看熱鬧。是假幣!明眼人一看就能看穿的假幣,父親卻分辨不出。父親呆呆地低下了頭,有點不知所措。這時,旁邊的攤販投來了同情的目光,也說着寬慰和詛咒的話。我相信父親已經無心聽這些,他收起攤子,推着三輪車離開了。

    他本不想回家吃午飯的,被騙了這200元,他心有不安,他想接着進城賣掉剩餘的姜,或許能彌補一下心中的愧疚。但我們還是勸他回家吃了飯,我們並沒有抱怨父親太多,因為我懂得他心中的感受,不如忘記這不愉快,好好地賣剩餘的姜,利潤還是有的。

    第二天一大早,父親又推着三輪車進城了,今天是城裏大集,加之恰逢中秋節,集市生意應該不錯,父親不能錯過這次機會。上午10點,我和母親去探望他,遠遠的,看到他坐在車來車往的路邊,守着他的小攤。旁邊有威嚴的交警在指揮着交通,今天是中秋佳節,大家的腳步和車輪匆匆。

    我和母親上前幫忙,父親告訴我們說,今天賣了接近300塊錢。

    我和母親剛剛離開父親的小攤,我們準備上車取東西時,我轉身回來,看見父親的小攤前,人們在議論紛紛,父親臉上寫滿了慌張和焦慮,我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

    禍不單行。我走近才知道,父親放在身邊的錢包,剛剛被人偷走了!

    父親再也沒說一句話,他退後了幾步,倚靠在身後碩大的房地產促銷廣告牌上,癱坐在地上,他低着頭,目無表情。母親忍不住了,開始數落他。我心中有話想說,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撥打了110,警方幾分鐘就趕到了現場,我很欣慰。雖然我並沒有抱有把這小偷抓住的希望。

    輾轉200公里拉來的鮮姜,兩天起早蹬着三輪去趕集,每天還要有城管和市場混混的騷擾和勒索,卻落得這樣一個結局。我不知道父親如何想,我只知道自己心裏的感受:哭?似乎並不值得,笑?笑得卻並不是滋味。

    昨天是中秋節,晚上,我們依然做了滿滿一桌豐盛的酒菜。外面下起了雨,風冷冷的,但那都是窗外的事情,此時再與我們無關。在這個不大但卻溫暖的房子裏,不管怎樣,我仍要陪父親面對面坐着:來,乾杯!(完)

    我這篇日誌有着極高的點擊量和回復量。許多朋友紛紛在後面留言:「怨無言,愛無聲,親至境。生活像一條麻袋把我們裹進去,讓我們只能看見斑斑點點的星光。然而,有光足矣。敬父愛,敬親情。」「很感動!父親是偉大的!請相信好人一定有好報!!」「看了上火,替大爺難受,md,抓住那些天殺的小偷,把狗爪子剁下來!」「淳樸的大爺有點不適應這個容易讓人迷失的社會!這是社會的悲哀!」「看完了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看着自己的日誌,還有朋友的評論,我竟然被自己感動了。

    發完呆,熱線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市區某部某主幹道上,發生兩車追尾事故,後車司機被困」

    接到電話後,我提上攝像機,開車火速到事發現場趕去。在此我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在突發新聞現場,很多時候,記者都比警察和120先到達。

    在現場我看到,一輛帕薩特轎車追尾了一輛廂式貨車,帕薩特半個車身扎進了貨車的車下,車頭已經稀巴爛,駕駛室已經嚴重變形,司機是一個年輕人,渾身是血,被卡在座位上動彈不得。

    記者也要有人情味,在這種情況下,雖然搶拍的鏡頭會很精彩,但是救人是第一位的。我立馬跑到馬路中間,攔下幾輛車,我們幾個合力打開變形的車門,又把駕駛座往後挪了,把座椅放倒,總算把他抬了出來。

    就在這時,120鳴着笛開來了,這個司機太沉了,又200多斤,我們好幾個費了很大的力,把他抬上了擔架,120拉着他呼嘯而去。

    「命大啊,不幸中的萬幸」看着這輛幾近報廢的帕薩特轎車,我感嘆道。

    完成了今天的採訪任務,我想去菜市場買點好吃的,早點回家做一桌豐盛的晚餐,好為爸爸慶祝生日。就在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我一看,是媽媽打來的。

    「原野,你快回來接我」媽媽十分着急地說。

    「怎麼了?媽」我問。

    「派出所剛才給我打電話,說你爸爸在派出所,讓我過去」媽媽顫抖着說。

    「我爸爸怎麼了?」我聽了後,心立馬懸了起來。

    「不知道,我問,派出所不跟我說,只是說讓我到了派出所就知道了」媽媽說。

    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來,我腦子一片空白。

    ...

    ...



第八十九章: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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