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萬物復甦,每個生物體裏都充滿了能量,卯足勁地往上長。
今天的可以採訪的新聞線索不太多,上午9點多,辦公室里大多數同事還在玩着電腦,胖龍在看着網絡小說,瀟瀟在瀏覽着購物網站,來自東北的小伙小劉在賣力地看着公務員考試書籍。
「叮鈴鈴」熱線電話響了。
「龍哥,快去接電話,來活了」瀟瀟雖然距離電話機最近,但是卻吩咐遠處的胖龍接電話。
胖龍過去接起了電話,他默不作聲地聽了一會,對小劉說:「保安說門口有人找你,還是少婦,哭着喊着要找你討說法」
胖龍的這句話,如同在沉悶的辦公室里扔進一個重磅炸彈。「少婦」「哭鬧」「討說法」這些字眼刺激着我們這些敏感的神經。
「小劉,你不會是勾引少婦,讓人家賴上了吧」有人驚訝地說。
「何止是賴上,估計是懷孕了,小劉把人家踹了」小劉的死黨曉拂幸災樂禍。
同事們的猜測不無道理。小劉雖然性格沉悶,但是卻長得眉清目秀,頗有女人緣。曾經有一段時間,他跟時任男主播協同拍攝外景節目,出盡風頭的男主播沒有得到多少觀眾青睞,倒是躲在攝像機後默默幹活的小劉,吸引了不少年輕女孩的目光。那幾天裏,好幾個女孩打進節目熱線,要小劉的電話號碼,弄得時任主持人十分鬱悶:還有沒有天理了?!
小劉曾有一個女朋友,但是經不起長期兩地分居,異地戀早已終結。小劉過着單身的日子,下班後,他會一個人在辦公室玩電腦到深夜。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我的雙手不是在操作攝像機,就是在撫慰自己」。
如此英俊瀟灑卻又單身一人的小劉,在外招惹一些桃花也在情理之中。
「你們別瞎扯犢子了,我出去看看」面對大家的調侃,小劉有些不高興。
小劉走出辦公室後,很快,我們就聽到了少婦撕扯辱罵小劉的聲音:「你個什麼東西」「你有沒有老婆孩子,你做事怎麼不考慮考慮別人的家庭」「我跟你沒完,我要找你們台長」……
見狀,我們也顧不得再開玩笑了,我們急忙上前了解情況,把少婦穩定到了會客室,然後把小劉拉回了辦公室。
「這個女的怎麼這麼眼熟」
「是啊,好像在哪裏見過」
幾個同事議論起來了。突然胖龍想了什麼:「我知道了,前幾天採訪過她,節目中播出過她」
胖龍這麼一提醒,我們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女的姓霍,是前幾天一條新聞里的當事人。
前幾天,小劉值夜班,到了凌晨2點多時,他接到了一個電話,正是霍女士打來的,霍女士在電話里說,她剛剛從市郊某別墅出來,準備回家,發現別墅門前的消防栓被撞斷了,水流噴出十多米高,希望記者聯繫相關部門把閥門關掉。
這是一個熱心的觀眾。小劉當即帶着攝像機開車去了現場。採訪霍女士講述目擊經過、拍攝現場畫面、聯繫自來水公司、天微亮了小劉才拖着疲憊的身軀回了單位。
這條新聞播出後,小劉得到了領導的表揚:深夜隻身採訪突發事件,值得鼓勵!
那麼,這個熱心腸的霍女士,怎麼一反常態,來找小劉大吵大鬧呢?!
霍女士30歲左右,模樣中上,身材曼妙。我們的部門負責人在會客室里跟霍女士解釋着什麼,我們則圍在小劉身邊安慰着他。當然,我們更關心的是,他和霍女士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們能有個屁關係,她就個神經病!」小劉憤憤地說。
這時,另外一個部門的某同事給我打電話了電話:「原野,你們部門的小劉勾引人家老婆,讓人家找上門來了?聽說他還讓人家老公打得住院了,聽說沒送本地醫院,送上級醫院了」
「你這消息哪來的?我都不知道咋回事你咋先知道了?」我滿頭霧水,「小劉就在我身邊呢,等我問問再說吧」
媒體系統是最容易產生流言的。曾經有位同事a外地出差,開車違章被交警查住了,罰款200元。結果這件事傳到單位後演變成了:同事a外地嫖娼被警察抓了現行,罰款5000,還被拘留了3天!
所以當小劉問我是誰打來的電話時,我只是搖了搖頭說:「不用管,造謠的閒人又開始搞創作了」
小劉似乎意識到流言已經產生了,他騰地一下站起來,起身就往會客室走去,我們拉都拉不住。
「我哪裏得罪你招惹你了,你來我們單位鬧給我造成多大的影響!」小劉指着她的鼻子質問起來。
「我給你造成多大影響?你有沒有想想你給我造成了多大影響!」霍女士不甘示弱,從椅子上站起來。
「我給你造成什麼影響了?」小劉大吼着。
「我老公現在要和我離婚,你說怎麼辦吧」霍女士氣得雙唇發抖。
「你倆鬧離婚,關我什麼事」小劉氣得甚至想動手,被同事強行拉回了辦公室。
這時,已經有些其他部門的同事圍在會客室門口看熱鬧,聽到兩人這番吵鬧,同事們都用異樣的目光看着小劉。
我和幾個同事走進會客室,順帶把門關上。這時,我們部門負責人溫和地對霍女士說:「你別激動,你慢慢說,究竟怎麼回事,我們一定給你一個交待」
「小劉工作態度一直很好,但我們不知道跟您產生了什麼糾葛,我們查實後一定要嚴肅處理」部門負責人再次表了態。
「你說他工作態度好?他工作態度好,就不會出這事,我也不能來找你們鬧」霍女士還是一肚子氣。
聽霍女士這麼一說,我們心裏稍稍鬆了口氣,工作方面的失誤,總比感情方面的問題要好處理得多。
「他拍個錄像,為什麼不給我打馬賽克,就在電視上播出去了?」霍女士恨恨地說。
「你好心提醒消防栓撞斷了,這是個好事啊,為什麼要給你打馬賽克呢」部門負責人疑惑地說。
「電視節目讓俺對象看見了,他要跟我鬧離婚,他問我半夜三更去那個別墅幹什麼了,你叫我怎麼回答!」霍女士一番話讓我們頓時哭笑不得。
原來,前段時間,霍女士的對象到了**出差。採訪霍女士的節目播出後第二天,她丈夫就提前結束出差,坐飛機趕了回來。理由是:「你大半夜的不好好在家待着,去別墅區里幹什麼了?肯定是跟有錢人有姦情了!」
霍女士找不到合理的理由來解釋,於是把怨氣轉嫁到電視台身上,於是便出現了她找小劉吵鬧的一幕。
儘管,霍女士這是在無理取鬧,但是我們一直客氣地勸她:理智地處理家庭問題。
在我們還有保安的勸說下,最終,霍女士不甘心的、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當天下午3點多,單位大門保安又打來了電話:「小劉,有人找你「
「那人陰魂不散,又來了?「我們驚詫地看着小劉。
「他媽的,這回我不能再跟她客氣了「小劉怒氣沖沖地往外走,我們擔心他衝動做出過激的舉動,也跟着他走了出來。
出乎意料的是,我們並沒有看到上午那個少婦。一個禿頭矮胖的男人提着一副錦旗,站在大門外。
「哪個是劉記者?謝謝啊「男人一手拎着錦旗,上寫」深入社會傳播消息,揭開畫皮弘揚正氣「,一手迎上前跟我們握手。
小劉愣了一下:「我就是,您是?「
「哎呀!要不是你的報道,我還不知道蒙在鼓裏多久,謝謝你啊,讓我看清了那個破鞋「男人轉身去跟小劉握手。
此時,我們恍然大悟,這人原來是霍女士的丈夫。
這個男人自我介紹說:「我姓王,我開大車的,最近往**跑,你們電視台我還認識xxx,都是緣分啊,多虧了你們「
老王說,他開車去一趟**,來回至少十天半個月,跟妻子也是聚少離多,最近一年來,他聽鄰居們傳來一些風言風語,說他老婆跟一個暴發戶好上了,他一開始並不相信,以為是有人故意詆毀,沒想到一切竟然都是事實。
「我們只是個小小縣級電視台啊,節目只是覆蓋到本縣轄區內,再說視頻也沒有上網,你在**是怎麼看到的啊「我問。
「你朋友在家裏看到了電視,然後告訴你的吧「胖龍猜測着。
「我在**看見的,就是電視上演的「老王平靜地說。
「這怎麼可能?「我們異口同聲。
「說來不光你們不相信,連我自己想想,覺得這都是神明在幫我「老王點了一支煙,淡淡地說,」我正開着車,天漸漸黑了,我不敢休息,想連夜把貨送過去,你們都知道,我們開車送貨的,搶的就是時間,但是開到一個小山前時,一種意念突然灌進我的腦子「
「什麼意念「小劉問。
「這個意念我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一直告訴我停車,停車。我們常年開大車的,都很信這種第六感覺「老王吐了一口煙。
老王擔心繼續往前開會遭遇事故,就把車靠路邊停了下來打起了盹。但是他迷迷糊糊中,一個聲音又鑽進了他的腦子,告訴他到路邊那戶人家中借宿。
老王一開始以為自己太累了,就翻了一個身繼續睡,但是這個念頭卻越來越強,折磨得他都閉不上眼睛。最後他乾脆心一橫,硬着頭皮去敲小山下一戶藏民的家門。
這戶藏民對老王的來訪很吃驚,但還是熱情地邀請他進了屋,還給老王打了熱水,準備了飯食。
老王吃飽喝足後,謝過了這戶藏民,就躺下睡了。他這時看到,床前還有台舊彩電,心想着「這裏還有電視,能有信號?「
老王試探着打開了電視,這裏沒有安裝衛星天線,屋子外一根杆子上綁着一個簡陋的普通室外天線,他調着頻道,突然他竟然在電視上看到了自己的老婆,正在接受着採訪,身邊是破損的消防栓和沖天的水柱。
「我們節目是晚上8點播出,你看的時候是幾點?「小劉問。
「大概也就是那個點左右。咱當地台怎麼在**能收到?我一開電視,怎麼恰巧看見我老婆,而且演完這條新聞後,信號接着就沒有了,變成了**當地的頻道「
「信號串了,的確少見,而且相隔這麼遠「胖龍說,」您妻子深夜從別墅區里走出來,您得調查清楚再下結論啊「
「我已經調查清楚了,跟她通姦的是菜市場一個批發土豆的販子,這幾年掙了倆錢,就住在那別墅區里。等我跟老婆辦完離婚,再找他算賬「老王憤恨地說。
「緣分盡了,順其自然,別做傻事,為了自己和孩子「我拍了拍老王的肩膀。
回到辦公室,小劉拿着錦旗,臉色露出尷尬的笑:「原野哥,這事也太狗血了吧,你說我拿着這錦旗,是該高興還是該哭「
「狗血啥,像這樣狗血的事多着呢!「我說。
「都有啥狗血的事,說說看「胖龍來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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