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傢伙竟然不怕人」我心裏竊喜,雙手伸進齊膝深的水裏,輕鬆地把它捉住了。
它的身體竟然是如此潔白晶瑩,其內的腑臟竟也隱約可見,莫非這裏的魚因為不見天日,變成了白化物種?
借着大偉手裏微弱的火光,我看見四周還有一些礦泉水瓶和塑料食品袋,看來這裏是有不少人探險過的。我一手小心捏住魚,伸出另一隻手抓起一個看似完整的膠袋,然後把魚裝進去,又盛了少許水。
「咱進來也得半個多小時了吧,別往裏走了,待會打火機沒氣了,那就不好辦了」大偉這次執意要往洞口返。
如此走下去將會怎樣,今天準備不足,暫時放棄也罷。我也轉了身,跟大偉慢慢地往洞口挪着。
大概十幾分鐘後,我倆就順利回到了洞口處。「咦,外面怎麼這麼黑啊,怎麼回事?」大偉喊了一句。
我抬頭看看天,竟然是接近傍晚了。「咱上山前後也就不到兩個小時吧,怎麼黑天了呢」我拿出褲兜里的手機看了看表,竟然下午五點半了。
「咱來的時候剛過中午啊,咱還沒吃午飯呢,怎麼一陣功夫就黑天了呢」大偉有些慌張。
「難不成洞裏還有時光隧道?」我回頭看了看黑漆漆的洞口,但轉念一想,自己可能太神經質了。人在專注於感興趣的事物時,時間是飛快的,相反,人在不得不做不願意做的事情時,那會是一種度日如年的感覺。
冬天的夜,說黑就黑,往往半個小時不到,如墨的夜色就把整個天地全都籠罩住了。
「走,咱往山頂上看看去,咱村西那條溝不是叫火胡同嘛,咱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又來了興致。
大偉本不想再上山頂,但聽我答應他晚上再陪他喝幾杯,就只好隨我上去了。
山不高,更不陡峭,很快就到了山頂,我放眼往南方望去,可是始終看不出有「着火」的跡象。如今,房子蓋高了,入夜後萬家燈火,再加上溝里被積雪覆蓋,怎能目睹當年「火胡同」的壯觀呢!
也許,火胡同里的「火」,只能存在於記憶和傳說里了。
下山時,大偉建議抄一條近道,我倆沿着近道開始下山。近道不太好走,佈滿了枯草和荊棘,更為瘮人的是,近道兩側密密麻麻的,是一些陳墳老墓,幸虧是我倆結伴,要是一個人走這山路,非得嚇炸毛。
白森森的墓碑在淡淡的夜色中十分刺眼,遠處還有微弱的磷火在跳動,幾隻不知是田鼠還是野兔的動物不時從身後迅速竄過。我倆加快腳步,很快就到了山下的大路上。
「原野,我怎麼試着腳底有點癢啊」大偉用力剁了一下右腳,又用力碾搓了幾下腳底板。
「泡溫泉泡的吧」我笑道。
「誰知道呢,癢得怪難受」大偉低頭看了看。
很快就進了村,昏黃的路燈照着路面,被壓結實的雪本鄉本土鏡子一樣,微微反射着路燈光。
「你腳底下怎麼滲水了啊?不對,怎麼還通紅啊!」我無意中看到大偉的右腳有些異樣。
大偉聽我一說,低頭一看:「我試着腳底怎麼黏糊糊的,原來扎破腳了」
「我跟你一塊回家把腳包包,晚上上俺家喝酒啊」我扶着大偉快步進了他的家門。
進屋後,大偉一屁股做到沙發上,鞋帶也沒解,一把扯下了右腳上的棉鞋,腳底板伸到我面前:「你看看,哪裏劃着了?」
我抬頭一看,大偉的右腳心裏,粘連着一塊黑乎乎的東西:「是不是你的襪子破了還是鞋墊子破了?」
「沒破啊」大偉扳起腳看去。我借着燈光一看,這個黑東西竟然扭動了一下。
「我這是什麼東西!」大偉嚇得用手去扯,這東西被用力一扯,竟然像皮筋一樣被拉出一紮多長,粘連的皮肉也被揪起來一塊。
這時候,我才看清楚,這是一條有着黑褐色花紋的螞蝗!
大偉娘聽動靜走了進來,她大聲吆喝着:「別用手拽」,說罷從炕前撿起一隻棉拖鞋,朝着大偉的腳心拍去,連拍了十多下,這隻大螞蝗蜷縮成一個肉團,滾落到了地上。
這時,大偉的腳心開始汩汩流血。大偉娘從抽屜里找出幾個創可貼遞給大偉問:「你倆大冬天的去下河裏,怎麼還叫螞蝗咬着了」
我和大偉對視一下。我撒謊道:剛從上村南溜達,在河裏滑冰來着,不小心踩破了一塊冰呢,沒想到怎麼進去螞蝗了呢「
「就是啊,真怪,大冬天的還有這玩意兒「大偉娘幫着大偉把創可貼貼好,」你看看,淌了這麼些血,把鞋都沾了。叫螞蝗咬着了,用手使勁拍,再就是用煙頭燙,還有往上面吐唾沫和尿尿都管用「
我不得不佩服大偉娘,雖然沒上過學,大字不識一個,但是這些活生生的經驗,都是來自生活啊!
「哎,那條螞蝗呢?哪去了「大偉看了看腳下。
我低頭看了看:「哎,怪了,跑哪去了,就幾分鐘的工夫哎!「
家裏藏進這東西這還了得,得趕緊找出來。我們幾個開始翻箱倒櫃地找,找了一會我無意中往門外一看,這傢伙,竟然快要爬進院子裏了。
它已經由剛才雞蛋大的一團,變成了一根烏冬面似的長長的一條。身體在敏捷地收縮着往前移動。「快,碾死它「我吆喝着。
大偉走上去,用腳在它身上使勁揉搓着,又跺了幾腳。可是這傢伙竟像橡皮筋一樣,雖然身子被拍扁了,但是似乎並沒有受到多大的傷害。
「這東西,我還不信治不死你了「大偉憤恨地說着,從火爐里取出燒得通紅的火鉗,一下子夾住它,它受到炙烤身體在奮力扭曲着。
大偉毫不手軟,把它丟進了通紅的火炭里,它哆嗦了幾下,變成爐灰了。
「走,上俺家喝酒去「我拉起大偉就走,這個受到驚嚇的孩子,此時只有酒能夠安慰他。
到家後,媽媽已經把酒菜準備好了。我跟大偉面對面坐下:「喝白的,還是啤的,還是紅的?」
「昨晚上喝多了,今天就少喝點吧,還是喝啤的吧」大偉說。
我打開一捆啤酒,一股腦全都放到了桌子上:「這一捆是今晚咱倆人的,喝完了還有紅的」
喝了一會,感覺似乎還不夠盡興。經歷了昨晚的一場酒,今天感覺怎麼也達不到昨日的興致。「對了,打電話叫龍子來」我突然想起了同村的龍子。
龍子比我和大偉都要小几歲,他長得虎頭虎腦,實際上性格上也「虎虎」的,說難聽點就是憨憨的。
龍子從小學習成績不好,而且經常是夥伴們取消欺負的對象。他在家也不太受父親喜愛,他小的時候,經過被剝光了衣服綁在院子裏的小樹上,享受着父親皮鞭的「伺候」,哀嚎聲響徹全村。
龍子不僅「虎」,膽子也很大。記得多年前,有人在村東的荒地上丟棄了一具死嬰。這死嬰一下子成了「風景」,我們這些頑皮的孩子們沒事的時候就相約去看,沒到上學前和放學後,總有一大堆孩子圍在死嬰四周,好奇地看着。附近小學的校長挖了一個坑,把這死嬰埋了,可誰知兩天之後,就不知道被哪個調皮小子給挖了出來,繼續供孩子們「參觀」。
龍子覺得只是看還不過癮,一度有想法,要把這死嬰抱到學校里嚇唬女孩子們。他這個想法不脛而走,換來的是老師的一頓胖揍。
有一天,幾個女生相約一起來看這個死嬰,這幾個女孩竊竊的好奇地遠遠看着。突然有個小女生指着旁邊說:「你們看,那裏多了一個耶」
幾個女生正好奇,突然,這個多出來的死嬰竟然直直向她們腳下跑來。幾個女生大哭着跑了,這時,龍子哈哈大笑着從一邊的牆后里跳出來,手裏攥着一根棉線,棉線的那頭拴着一個布娃娃。
龍子初中畢業,就外出打工了,多年沒有見了。
大偉打通了龍子的電話。十幾分鐘後,龍子就到了我家,手裏還搬着一箱啤酒。
「叫你來喝酒,你拿酒幹什麼」我感覺有些難為情。
「大正月的,出門哪有空手的」龍子嬉笑着說。
把酒言歡,3個小時過後,家裏的啤酒都被我們灌進了肚裏。我借着酒勁說:「龍子,明天你跟我上北山,山後面那個洞你沒去過吧,咱去探險去!」
「你說那個石頭窟窿啊?我都去了八百次了」龍子不屑一顧地說。
「你別吹牛,你說說,裏面有什麼」大偉不服氣地說,「俺兩個今天可進去,你猜猜發現了什麼東西」
「什麼啊」龍子還是一臉的不屑。
「原野,把你撈的魚給他看看」大偉傲氣地說,「別嚇掉你的眼鏡框「
「你說的是那個啊「龍子看了看我掛在旁邊椅子上的膠袋,」不就是條鯽魚麼,你糊弄洋鬼子呢「
我這時才想起忘了把魚扔進魚缸了,我急忙轉身去看:「你仔細看明白了,這是鯽魚?」
但是我的話還沒說完,我就發現這條魚似乎有些不對勁:原來白白的近乎透明的,怎麼成灰不溜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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