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張了張嘴,最後很有氣無力地說:「你先別激動。」
偏偏是這句話,連我自己都覺得一點兒說服力都沒有,更何況是對正在氣頭上的李洪波。
我的話音剛落,他就更是氣呼呼地說:「陳三三,你怎麼那麼沒義氣的?你陪着劉婷婷耍我好玩是吧?我他媽的綠帽帶了那麼久,她肚子裏面都種了別人了種了!我卻是等她要分手的時候才知道!」
我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受傷的胳膊放好,更是小心翼翼地說:「你先別激動啊。」
李洪波卻對着電話吼了一聲說:「陳三三,你大爺的!我的女人給人睡了,肚子還有種了,你讓我別激動!你大爺的!我一直把你當朋友,你陪着劉婷婷把我當傻逼是不是?」
我簡直被他罵懵了,有一瞬間的錯覺,背叛李洪波的簡直就不是劉婷婷,而是我。
想了想,我只得說:「你沖我發脾氣也沒用,還不如想着怎麼解決問題。」
我的話音剛落,那頭沉默了一會,忽然傳來了嗚咽聲,然後我聽到李洪波說:「陳三三,我現在特別後悔,我那晚不該跟婷婷吵架,我不該動手打她,我不該把她趕出去。陳三三,你說我該怎麼辦,劉婷婷現在鐵了心要跟我分手,她要去幫別人生孩子去,我真的很愛她,我不想失去她,如果她願意回來,我真的會陪她去做掉孩子好好過活的。。」
這番話不亞於一個水雷,飛快地被李洪波丟進我的心湖裏面,炸出了一圈圈的漣漪,這些話的信息量太大了,以致我半響反應不過來,摘得不清不楚。
思慮了一番,我衝着電話罵:「臥槽,李洪波你特麼的動手打過劉婷婷?你沒病吧!一個大男人麻煩你把拳頭拿出去打天下,別在家裏打女人!我之前還覺得劉婷婷對不起你,幫着她瞞着你很對不起你,現在我怎麼特麼的覺得你活該呢!」
被我這樣一罵,李洪波頓了頓,然後說:「我不是想打她,只是有時候兩個人說不到一塊去,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打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我知道我那晚下手重了點,但是她也不能因為這樣就去跟別的男人睡啊!」
我沒接他這話,而是問了一句:「劉婷婷呢?她現在在哪裏?」
李洪波頓了頓說:「剛才,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讓她滾了。她就收拾自己的衣服鞋子打包拉走了。可是我現在後悔了,陳三三,她不接我電話了。」
我直接跳起來了,衝着電話說:「你大爺的,我先找劉婷婷,掛了。」
掛了李洪波的電話,我也顧不上那些傷口了,還直接跑張明朗的臥室裏面隨手抓了一件他的外套披上,然後在包包裏面翻錢。
翻了好一陣才想起,之前羅建文給我預支的2000塊工資,我熬不住李雪梅的碎碎念給了大半給她,剩下的吃飯什麼的,現在已經所剩無幾了。
急瘋了,我必須要錢打的,剛巧看到茶几上張明朗丟了一些50塊,20塊,10塊的零錢,我一抓一把揣兜里,直接往外面奔去了。
到下面攔的士的時候,我給劉婷婷打電話,響了老半天她才接,有氣無力地說:「啥事?」
我擔心她出事,而且除了我,她在深圳也沒有其他能借宿的朋友,想着她還拎着一堆的行李,我急眼了直接吼她:「劉婷婷你大爺的在哪裏,我去找你!」
劉婷婷有氣無力地給我報了地址。
她在草埔那邊一個小旅館租了一個每天只要30塊的小旅館,我去到的時候,她正拿着水壺燒水,準備泡麵吃。
天氣很冷,那些水汽騰騰,在劉婷婷的臉上暈眩成一片,我忽然看得心酸。
坐在那張小床上,我忽然眼尖,看到她的手腕上面有一大塊的淤青,我跳起來直接沒問,衝過去抽起她一半的衣袖,上面的淤青連綿成一片。
我差點就哭了臥槽!
剛才進門之前,我怕劉婷婷看到我的傷口會擔心,額頭上面就把頭皮披下來,就連脖子上也把大衣拉上一點,手臂上面剛好衣袖蓋住,她不可能看得見。
而現在,我覺得她比我慘十倍。
當初她帶着對美好生活的嚮往,義無反顧跟着一個男人,毫無退路地搬去跟他住,以為生活的康莊大道就在眼前,卻不想平時溫和謙良的男人或者有暴力傾向。
劉婷婷見我哭了,急急忙忙抽出自己的手,手忙腳亂地給我擦眼淚,一邊擦一邊說:「陳三三,現在是我遇到感情事誒,你哭什麼?」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盯着那些淤青問:「李洪波打的?」
劉婷婷遲疑了一陣,最後點了點頭。
我又不知死活地問了一句:「他經常打你?」
劉婷婷的眼眶突兀地紅了,半響才說:「吵架的時候就打我。那天晚上,我會那麼衝動做錯了事,就是因為我想氣氣他,一吵架就打我,還讓我撿自己的東西滾。我還真是賤骨頭,別人喊我滾了那麼多次,我還巴拉貼上去!陳三三,這樣的日子我真的夠了。我曾經以為跟你住在草埔那邊忍受着那些青苔,忍着那些狹隘就是悲慘的,現在我知道一個寄人籬下才真是慘。還沒到兩個月呢,就把生活過成這狗屁樣,臥槽!我簡直就該去死了!不過我有什麼辦法,越沒錢就越想有錢,越想有錢就越特麼的行差踏錯。」
我惱了,直接拉着她說:「走,我們找他去,人渣。」
劉婷婷卻急急後退了一步,低着頭說:「可是我這次確實錯了,我該打。」
劉婷婷說完,忽然捂住自己的肚子,落寞地繼續說:「我今天回去跟他說,我要跟他散了,我想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回想到昨晚劉婷婷獨自一個人去見了張文耀,又在今晚見識到了張文耀這樣的人有多變態,寒氣冒上來,我冷着心問了一句:「劉婷婷,你該不會是想幫張文耀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吧?」
劉婷婷一怔,依然捂住肚子,低下來頭來,輕飄飄地說:「他說,如果是男的,就跟我結婚。」
我原地怔在那裏,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半響之後,我反應過來,抓住劉婷婷的手就說:「劉婷婷,咱們不能這樣賭,女孩子的青春能有幾年,更何況你對張文耀那個人理解多少?就算真的生了男娃,你也不確定嫁給他幸福不幸福。這孩子,咱們再說說,不能一時衝動。」
劉婷婷卻一下子蹲下來,抱着頭大哭,一邊哭一邊哽咽着說:「陳三三,你說我還能有什麼辦法?這個孩子不在你的肚子裏面,你當然說得輕巧。我還真的想把這個孩子打了,回老家去找個老實巴交的男人結婚算了。但是難保以後的男人不發現這事,不介意的還好,介意的不一樣嫌棄我嗎?說不定婚結了知道了還能跟我離呢!我現在的心多亂你知道嗎!」
我張了張嘴,竟然找不到話反駁。
劉婷婷又是繼續說:「現在張文耀說他肯出錢給我租個好一點的房子,找人照顧我,給我錢,讓我生這個孩子出來,就算是女的,他也要,還會給我一筆錢。我想着,如果我熬過了這是十個月,就算不能嫁給他都好,如果我有一大筆錢,那我可以去別的地方開始新生活。我真的很亂很亂,陳三三,你不要跟個先知一樣勸我這樣那樣了!你要是閒得慌,你就回家睡覺去!不要再來煩我了!」
她說完,忽然站起來,推着我往門這邊,一邊推一邊不耐煩地說:「走走走,我已經夠煩了,求求你別一時一個建議給我添亂了。」
劉婷婷的手勁一向比較大,我被她這樣推着,壓根站不穩,反手拽住她的手腕就說:「你別激動,我可以走,但是你的傷口,咱們得去看看。」
我剛剛說完,劉婷婷忽然伸手抱住我,繼續哇哇大哭說:「陳三三,我覺得我徹底完了。我還能怎麼辦,你就直接告訴我,你支持我這樣干吧。我真的害怕變故,我真的不想去打孩子。剛好我打給張文耀,他說明天就給我安排生活,我答應了。」
我伸手拍了拍劉婷婷的肩膀,我忽然發現自己的安撫那麼有氣無力。
懷着孩子,劉婷婷很快哭鬧累了,她說她想睡覺了讓我早點走,我怕繼續聊下去她情緒又是激動,只得先回去。
從旅館裏面出來,忽然接到了張明朗的電話。
他急匆匆地說:「陳三三,你到哪裏去了?怎麼沒在家裏?帶着傷口呢,還亂跑。」
迎着深圳深冬的寒風,我的鼻子有點發酸,我說:「我在草埔,出來有點事。」
張明朗過來接上我的時候,我的眼眶還有點發紅,他就問了我一句,我就把劉婷婷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他。
張明朗沉思了好一陣,最後說:「陳三三,要相信什麼樣的人有什麼命,每個人都是**的個體,你沒法幫別人決定她該選擇什麼,反正你該做的都做了,接下來的日子過成怎麼樣,是她自己選的。」
我哦了一聲,覺得挺有道理的。
張明朗忽然在快出關口的時候拐了個彎,慢騰騰地說:「哦,我們先去愛聯,把你的衣服收拾幾件,我不想你住那裏了,住咱們家裏吧。」
我一驚,摸了摸全身上下,門禁和鑰匙都沒帶,只得喏喏地說:「誒,那誰,我沒帶鑰匙,咱們進不去。」
張明朗掃了我一眼,忽然笑了,他說:「原來你穿了我的外套啊,難怪看着眼熟。」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小心翼翼地說:「你的衣服都很貴吧,我保證我就穿這一次。」
想了想,我又說:「剛才我在你的茶几上拿了一點錢。」
正好到了紅綠燈這裏,張明朗停下來,忽然伸手撫上我的臉,淡淡地說:「我的人都是你的,所以我的東西就是你的東西,隨意一點,別太客氣,就算你把家裏拆了,說不定我還會誇你破壞能力強。」
我就愛聽這實在的情話了,剛才的壞心情一掃而空,哎喲喂,張明朗你不要太懂得談戀愛!
正一邊想着一邊心裏面美着,張明朗忽然幽幽地說:「誒,漫漫長夜孤男寡女的,今晚卻啥都做不了,這可怎麼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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