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被她嚇到尿褲子了麼?」漠洛淇小聲嘲笑律一渡。律一渡對薩哆耶莎朗本人以及她的一切都充滿恐懼,僵硬地站在那裏,顧不上回嘴。薩哆耶莎朗打了個口哨,這隻帕瓦立刻飛奔到她的石桌上。
回寢室的路上三人都累了,也被「下周的處罰決定」弄得沮喪、沉默。回到十五年級方屋穆振,互道晚安之後就各回寢室了。雖然這裏的學生是男女混居式,但他們三個總是沒運氣都住到同一間四人寢室。在十五年級之前,只有漠洛淇和律一渡住過一學期、和薩嘉峰納住過兩學期,不知道等十六年級重新抽取寢室編號時,能不能有機會三人都在一起。
律一渡悶悶的,為受到處罰之後,如何向家人交代而苦惱;漠洛淇也心事重重,經歷了一整夜的不可思議事件,總想理出一條線索,但所有細節又都像是互相矛盾的,翻來覆去很晚才睡着;只有薩嘉峰納,本來就精力旺盛口才過人,在寢室的一個同學好奇的追問下,添油加醋地把整晚的事情有選擇性地說了一遍,弄得別的兩位已經睡了的孩子、隔壁寢室的三個年輕人都過來,圍繞在他的「鳥窩床」邊聽他講冒險的經歷。
次日一大早,穿着一身寶藍色教袍的薩哆耶莎朗,就急匆匆趕來向校長鄭重地匯報了這件事。現任校長是十二位安攝隸長老之一:巴·揭勛異噶瑪烏金·諦絡徒鷺寶樹·夜隱者遺使(簡稱名為:噶嘀夜隱者),他全身的毛色會讓人想起赤焰瞭谷鳥,因為也是白底赤紋的古貓人,身上是件為諦絡徒鷺族特製的赤紅色教袍,後背的雙翅孔中兩扇漂亮的翅膀緊收在背後。
噶嘀夜隱者的眼睛,和陳杉在廣果峰石窟外見到的諦絡徒鷺族墨藍色貓人守衛一樣,也是五個顏色不同的同心圓組成的眸子,這也是擁有精羽族血統的顯著特徵之一。聽了薩哆耶莎朗的匯報後,他沉吟片刻,喝了一口酒,咂了咂嘴說:「你確定他們的確闖入七眼羅的洞窟了嗎?」
「是的,我確定,昨晚排查時,在那個時間段,和他們聯絡過的學員,都告訴我當時他們三個的通訊器無法接通,除了石窟內屏障和『女神的祝福』的雙重作用,我想不到別的地方。並且東南山那邊的巡林人,的確看到是三個學府的學員。」薩哆耶莎朗神情有些陰鬱。
但噶嘀夜隱者卻不以為然,可能在他漫長而坎坷的人生閱歷中,這點事算不了什麼,在他的概念中,任何事在處於某個臨界點時,總有向好的一面或向壞的一面發展的雙重趨勢。尤其是關於那個神秘的黑影和卑椽木塞瓶的事,因為三個學生的違規,而發現波潯島的什麼陰謀,或許反而成了好事。「讓我先來核實一下吧。」
說着他分別和東南山脈的巡林人首領、大梵峰的執勤首領聯絡。等兩邊都去現場仔細調查之後,嘎諦夜隱者得到的反饋是:東南山石窟里的七眼幻空羅一隻都沒少,也沒有蛻變中的七眼風諦羅,大梵峰那邊說,上次赤焰瞭谷鳥護送七眼風諦羅是三年前的事了。
這時噶嘀夜隱者才開始擔憂,「如果他們在撒謊,那麼關於七眼羅蛻變的細節知識從哪兒得來?如果他們沒有說謊,剛才的視頻通話又怎麼解釋呢?看樣子有點麻煩。」
薩哆耶莎朗原本只是因為這三個學生違規、波潯島的東西出現在安隱島等事而憂慮,現在整件事突然陷入羅生門,讓她有點着急。「無論如何,他們三個都是非常優秀的孩子,只是性格有差異,雖然薩嘉峰納……」
噶嘀夜隱者揮手打斷了她,「你不要着急,讓我想想。」他明白,身為陀絡徒鷺族一員,對擁有一半陀絡徒鷺族血統的薩嘉峰納,薩哆耶莎朗在心底是充滿維護的。
「既然他們所說的七眼風諦羅,發出求助信息,如果他們的描述屬實,石窟內所有的七眼幻空羅也必然受到過傷害,我們着手調查、驗證即可,另外,還有律一渡那孩子遺失的卑椽木塞瓶,也應該設法尋回,作為證明他們沒有說謊的物證。」
當天中午薩哆耶莎朗單獨聯絡了三個學員,讓他們下午課後去校長辦公室,三人都緊張了起來,好不容易熬過了下午的冥想課,就匆匆趕往校長辦公室。也是在當天中午,噶嘀夜隱者親自去了一趟東南山的石窟,仔細調查後發現七眼幻空羅只是比平常暴躁了一些,既沒有任何一隻失蹤,也沒有薩嘉峰納三人所說的「表演式求助」行為。
「你們可以再說一遍昨晚整件事的過程麼?」噶嘀夜隱者對學生一向是很和善的,但薩哆耶莎朗在一邊陰鬱的臉讓整個辦公室的氛圍異常沉重。
薩嘉峰納和律一渡同時看向漠洛淇,漠洛淇也知道律一渡膽子小,薩嘉峰納比較粗線條,昨晚雖然基本如實匯報,但也因為要隱瞞一些他們自認為無關緊要的細節而撒了謊,於是很謹慎地,重新說了一遍昨晚的過程。
噶嘀夜隱者聽完,眯起了眼睛凝視着三人,目光從左右平移。薩哆耶莎朗突然站起來:「但巡林人和大梵峰的守衛都告訴我們,根本沒有蛻變中的或蛻變完成的七眼風諦羅出現!偉大的古神啊!如果你們隱瞞了什麼,現在懺悔還來得及!」
漠洛淇三人面面相覷,怎麼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狀況,他們哪裏知道七眼風諦羅已經被那個神秘黑影殘忍地殺害了。「不不不,我們絕對沒有說謊,那個瓶子就是證據!可是……」漠洛淇心知肚明,不必因為去東南山的初衷而扯出探險計劃的事,於是繼續隱瞞,可情急之下才想起來瓶子已經被律一渡弄丟了,她有點懊惱地看了一眼律一渡。
律一渡見三人被冤枉,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直視着校長和督導說:「我們請求校方搜索那片樹林,我可以把具體的路線都標註出來!」對他來說,騎着赤焰瞭谷鳥飛翔,也許一輩子就昨晚那一次了,把具體的飛行路線標註出來,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他確信是在鳥背上飛行的時候,遺失了自己的腰包。
噶嘀夜隱者點頭,示意他可以去自己的石桌那邊使用漱石屏。薩嘉峰納毫無邏輯地分析道:「那隻七眼風諦羅會不會藏在裏面……我們看見裏面好像還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洞窟,或者,會不會被赤焰瞭谷鳥馱到別的地方去了?又或者……」漠洛淇用手肘輕輕撞了他一下,她明白說得越多,露出破綻的幾率也越大,畢竟他們匯報的活動範圍,就在石洞門口那個最大的石窟內。
幸而校長和督導都站在律一渡身後,看他從界面上調出安隱島的地圖,放大了那片安桫欏樹林子的區域,用兩條曲線大概標註了昨晚回到航道邊的範圍。噶嘀夜隱者當即通知正在搜尋物證的巡林隊,告訴他們具體的坐標曲線和最大範圍。
接下來是漫長的等待,校長和督導遠遠地站在窗邊,小聲嘀咕着什麼。三個人一言不發,難兄難弟似地看着對方。律一渡有些慌張,一張臉煞白的,目光也游移不定,漠洛淇看出了他的心思,他是在思考,是否要把記憶伏藏的細節也捅出來,以證明大家的清白,漠洛淇堅定地搖搖頭,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這些細節只和他們三個有關,潛意識中有種個聲音告訴自己:不能說,絕對不能說!
「你們先回去吧,希望不要讓其他學員知道這件事,如果那邊有消息,我還會聯絡你們的。」噶嘀夜隱者先回頭支開了他們三個。三人離開後不到半小時,巡林人那邊有了消息,他們在限定的範圍內,的確找到了一個瓶子,但沒有校長所說的卑椽木塞,瓶子是在一隻桫欏獸的屍體下面。
薩哆耶莎朗面露喜色,正要說什麼,突然門鈴響了,十六位議事都統之一的綠貓人進來,神經質地大叫:「報告巴·揭勛異噶瑪烏金·諦絡徒鷺寶樹·夜隱者遺使長老!瑪哈貝斯特大教宗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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