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辰想起的人是歐陽謙,當即告訴沈爺爺:「爺爺,您還記得上次在病房,想要跟您買什麼寶貝的那個歐陽謙麼?我今天又遇到他了,纏着我說了一堆面相財運之類的,他也是玩賭石的,看今天在賭石鋪中的情況,那些人對他很尊敬,我們可以他幫忙。」
沈星辰越說越覺得這個方法可行,魔都畢竟不是盤山,講法制的,只要她跟歐陽謙求助,甚至跟警方報案,想必肖寒也拿她沒有辦法。
而且現在她已經不是在盤山對賭石一無所知的人,只要小心謹慎,裝作對賭石真有了解也是行得通的,在多賭幾次,賭漲了,可以再跟大珠寶公司合作,甚至多請私人保鏢,只要她能拿得出像樣的禮物,這肖寒也不能隻手遮天。
反正都是受人脅迫,或許可以換一個合作夥伴,至少歐陽謙那麼大年紀,不會逼她嫁給他。
「爺爺,這些以後再說,我們現在先離開這裏,找個安全的地方,以後的事可以慢慢想,我們必須馬上走,不然就來不及了。」沈星辰一邊說,一邊又急着去攙扶爺爺。
「冷靜點,小星冷靜點。」沈爺爺看着有些狂亂的孫女,不由得大喝,「冷靜下來。」
猛然的大喝,讓沈星辰怔了一怔,她從來沒有看到爺爺如此疾聲厲色。
沈爺爺大喝之後,又緩和下語調,語氣卻顯得更加沉重,「小星,你有沒有想過,這一走就是跟姓肖的徹底決裂,再難有迴旋的餘地,他一定會傾盡所有毀了你的。」
沈星辰當然知道後果,可是,她臉上顯出了深深地疲憊,不是身體的,是來自內心深處的疲倦。她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忍受的,可是到了今天,她發現她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而且更讓她看到恐懼的不是肖寒的逼迫,而是在他跟她求婚的那一霎那。她居然有了片刻的動搖,這真的很可怕,那些美麗的翡翠有種讓人着魔的魅力,能讓人迷失心智,就像那塊玻璃種血美人。只擦出一點點,就能讓她失去理智,傾盡所有的想要賭一把,真的太可怕了。
沈爺爺深深凝視着自己的孫女,眼眸中滿是沉痛,是年輕人無法感受到的悲痛,這樣靜靜凝視了片刻,他才慢慢道:「覺得痛苦麼?」
爺爺眼中的沉痛讓沈星辰吃了一驚,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沈爺爺輕笑起來:「年輕人啊,有時候總是會把痛苦擴大。總以為痛苦的深淵,卻不知道其實他們只是站在痛苦的邊緣,遠遠沒有達到底端。」
沈爺爺平靜的講述了一個很久以前的故事,驚心動魄的商戰故事,交雜着背叛,瀰漫着淡淡的血腥,慘烈的結局。
故事的主人公最後家破人亡,一無所有。
沈爺爺敘述的時候眼裏沒有一絲波瀾,仿佛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沈星辰心口慢慢的刺痛起來,呼吸漸漸侷促。艱難道:「爺爺,你是說,當年是歐陽謙三番兩次要置你於死地?」
沈爺爺搖搖頭:「我不知道,商場如戰場。是戰爭就會有死傷,沒有絕對正確的一方,只有成王敗寇,哪怕再正常的商業決斷也會有人收到無法彌補的傷害,我得罪的人太多,想我死的人也太多。歐陽謙是這樣,金峰的爺爺也是這樣,多得我不知道最後是誰下的毒手,唯一確定的就是他們都有那份心。」
「可是,怎麼多年來,爺爺您不是……也平安無事麼?」沈星辰不敢說,憑爺爺那樣一個孤老頭,想要他死,不是易如反掌。
沈爺爺輕笑起來,「呵呵,這得感謝魔都二十年前的治安,那時候人命還不如現在這樣輕賤,很多人都盼着我死,還有許多人都盼着對手動手,好抓住把柄漁翁得利,也有恨我的覺得讓我慢慢活受罪比一刀結果要好,各種原因交雜在一起,就讓我們這個糟老頭苟延殘喘到了今天。」
「爺爺……」沈星辰胸口一陣陣刺痛,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沈爺爺繼續平靜道:「我以前從來不跟你說這些,是不想要把上一輩的恩怨仇恨再強加到下一輩身上,讓你承擔我所受的痛苦,也罷,你走吧,我回我們沈家老宅去,這些年我孤單一個人苟延殘喘,那些人覺得沒必要再多踩一腳,可一旦我有了一點起色,他們就紛紛出手的,就如同金峰的爺爺還有歐陽謙一樣……我沒有撫養過你,甚至當年對不起你和你媽媽……你拖着我只會是一個累贅,像你說的,你有着這種驚世駭俗的天分,上哪裏不能找到一個合作者?歐陽謙也好,金家也罷,他們一定會求之不得,可是我不能,我的自尊不允許向仇人搖尾乞憐。」
沈星辰腦子轟隆隆的響,她以前也想過爺爺對金家會有怨恨,可是沒有想到這怨恨竟然會那麼深,而且除了金家竟然還有別人。
「爺爺,您是我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我怎麼能丟下你不管。」沈星辰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
「親人……那是因為你過早的失去了父母,所以內心過度美化親情,過分的看中了親情,我是你親爺爺,可是我為你做了什麼?我沒有真正照顧過你一天,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一個犯過錯,晚年孤苦的老人對過去錯誤的一點補償,你只看到我對你的好,卻忽略了我過去犯得錯。」
沈爺爺語氣里似乎帶了微微的嘆息。
沈星辰哭道:「我說過,那都是過去的事,誰沒有犯過錯呢?我不想追究。」
「你可以原諒過去犯的錯,那是因為很遙遠,你並沒有真正體會到那種傷害,可是現在呢?將來呢?」沈爺爺自嘲的搖頭,「目前在你的眼中我是一個可憐的孤老頭,慈祥的爺爺,有時候人之所以沒有犯錯,並不是因為有多善良,只是因為沒有犯錯的機會。」
沈星辰又有些發怔,這些話轉換起來的道理她也早就知道,世上沒有絕對的忠誠,只是因為背叛的砝碼不夠。不過現在她們是彼此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還有什麼能夠比這親情更加重要的?
沈爺爺長嘆一聲,「如果我告訴你,我從來都沒有放棄過仇恨。並且還時刻想着報仇呢?」
「爺爺,你以前跟我說過……」沈星辰說了半截就說不下去了,親口說的也未必是真,就像她為了不讓爺爺擔心,一直裝着平靜。輕描淡寫跟肖寒之間的糾結。
沈星辰頹然的坐在沙發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見自己發出幽幽的聲音:「爺爺,你想要我怎麼做?」
「怎麼做?我也不知道怎麼做。」沈爺爺笑了一下,笑容特別的悲涼,「我能告訴你,我希望你能幫我討回公道,傾盡所有去報仇,哪怕粉身碎骨麼?就算是在二十年前,這樣無恥的話我想我都說不出口。而且你畢竟是我的孫女,我能看着你陷入復仇的深淵麼?其實這些日子我一直很矛盾,知道你有這個能力之後我一直很矛盾。」
沈爺爺嘆息着轉身回房去了。
沈星辰呆呆在坐在客廳,她不知道天什麼時候黑了,有什麼時候亮了,只知道自己就這樣一直坐到了第二天。
這天的天氣很好,清晨柔和的陽光透過窗欞,照進客廳,整個客廳顯得比往日明亮。
然後再好的陽光,都不能驅散沈星辰心底的陰影。
她聽見門開的聲音。有人出去,過了不久,沈爺爺提着一袋饅頭豆漿回來。
「吃點東西吧,人麼。再怎麼樣還是得活下去。」
沈爺爺往沈星辰手裏塞了一杯插好吸管的豆漿,又遞給她一個饅頭,輕聲道。
沈星辰咬了一口鬆軟的饅頭,又喝了一口豆漿,雙目無神。
沈爺爺嘆道:「這一大袋饅頭豆漿不到五塊錢,人這一輩子能吃多少穿多少呢?很多人拼了命的往上爬。其實也不是為了吃穿,只不過是為了能夠活得有尊嚴一點,雖然說多數人沒有錢,馬馬虎虎也能過一輩子,可那是老天保佑,他們能夠無病無災,不然一場大病無錢醫治就能拖垮一個好好的家庭。」
沈星辰想起了沈爸爸沈媽媽,她是恨沈國偉好賭,可是細究起來,將她推上絕路的確是沈媽媽的病,當時就算沒有沈國偉的賭債,她還是得走上這樣一條路。
當然要說她能夠眼睜睜看着沈媽媽病重無錢醫治,那麼也許她不用那麼辛苦,可是卻要背上一輩子的良心債。
看到沈星辰只低頭吃東西。
沈爺爺又道:「爺爺昨天也是激動了些,你別放在心上,吃完早餐好好睡一覺,醒來之後也許你會覺得事情也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
只能這樣了,沈星辰覺得前路一片迷茫。
慢慢將面前的東西都咽下去,沈星辰手機突然響了,她嚇了一跳,慌忙拿起來一看,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沈星辰按了一下接聽鍵,電話里的人說是魔都刑警隊的,請她到魔都刑警隊走一趟。
這人沒有說什麼事,不過語氣卻出奇的客氣,開頭先是對一大早打攪她表示歉意,隨後補充一句,說不是什麼要緊事,她今天要有事的話,明後天再去也一樣,不用着急。
沈星辰有些錯愕,不是因為被叫到刑警隊,而是因為通知人那種客氣得幾近謙卑的語氣,她跟那些警察打過交道,他們什麼時候那麼客氣了?
放下電話,她想了一下,對沈爺爺說道:「是刑警隊的電話,叫我去一趟,沒說什麼事,我先走了。」
沈星辰說完就站起來想要出門。
「等等,小星。」沈爺爺猶豫了一下,看到沈星辰疑問的眼神,他只能說道:「別忘了拿包包。」
「哦!」沈星辰還真是忘記了,拿起包包就走。
沈爺爺嘆了一口氣,他本來想提醒沈星辰洗把臉在換身衣裳再去的,可在看道沈星辰光潔的臉龐,她皮膚很好,一夜沒睡也沒有別人那種油膩的感覺,只是顯得有些蒼白,身上的衣服是稍稍有些皺,不過也沒什麼,這時候哪裏還能將就這些。
只待沈星辰一出門。他立即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然後就是嚴聲道:「小星出門去了,刑警隊的人說有事找她。暫時沒什麼事,我不管你昨天突然發什麼瘋,你最好小心一點,別再刺激她了,你還有去公安局打聽一下。人的情緒要是出了問題,哪怕一點小事都很容易讓她崩潰。」
也許是一夜沒睡,又也許是對着刑警隊有些忌諱,沈星辰一踏進哪裏,就覺得有些氣悶,頭也有些暈暈的,不過還是強撐着問了人。
一聽見沈星辰的名字,立即有人引着她走到一間辦公室門口。
辦公室里是兩個她不認識的人,都穿着警服,一個年輕些。二十多歲,相貌平平,不過一眼望過去卻給人的印象很不好,有些流里流氣,另一個四十多歲,倒是相貌堂堂。
她一進去,那個年輕的刑警就一直打量她,目光轉動期間,沈星辰看到這個年輕人有些鬥雞眼。
「沈同志,請坐。這一大清早麻煩您,真的很抱歉。」年長些的警察一臉微笑,介紹:「我姓梁,是這裏的主任。這位是警員何天武。」
何天武微笑着伸出手:「沈同志,您好,叫我小何就好。」
沈星辰剛坐下,看到何天武伸出手,皺了皺眉頭,這握手一般只在同性之間。這何天武是不是太大大咧咧了?她不習慣跟陌生人尤其是男子碰觸,便起身微微點點頭,算是還禮。
何天武有些尷尬的縮回手,回頭望了一眼梁主任。
沈星辰真覺得很不舒服,便道:「梁主任,有什麼事麼?」
梁主任有些猶豫的望了一眼何天武,神情有些緊張。
何天武見狀笑道:「不是什麼大事,是這樣的,聽如意齋老闆秦守誠說,他保險箱裏的一樣首飾是屬於你的,所以找你來確認一下。」
原來是這件事,沈星辰點點頭,「我是有一件首飾在秦老闆那,是一根玻璃種的青藤玉簪。」
何天武從辦公桌上拿起一個膠袋,雙手托着遞到沈星辰面前,「是這個麼?」
沈星辰一眼看出,袋中的正是她那根青藤玉簪,便道:「是的,就是這根玉簪。」
「沈同志,你真的確定麼?還是好好看清楚一些,免得事後有什麼誤會。」何天武雙手捧着玉簪,又往沈星辰面前遞了遞。
不知道為什麼沈星辰覺得他聲音有些急切,不禁覺得有些奇怪,雙手沒有動,只道:「請放到桌子上吧。」
何天武臉色微變,拿着袋子愣在哪裏。
沈星辰解釋:「哦!這是珠寶界的一個規矩,畢竟珠寶都是貴重脆弱的東西,一個不小心……難免會有些牽扯不清,所以一般都是一方先放在桌子上,另一方才伸手去拿,不能兩人同時碰觸。」
何天武臉色很是難看,磨蹭着把袋子放在了桌子上。
沈星辰正要伸手去拿,眼睛卻瞄到一絲不對勁,這得歸功于于她這雙好眼睛,又經常用碎玉拼湊物件,所以掃一眼就能留意到翡翠的丁點不同,隔着透明的證物袋她瞄到了玉簪中間似乎有一條裂縫。
不是似乎,沈星辰瞪大了眼睛,真切看到即使隔着朔料袋,也能看到玉簪上的裂痕,這玉簪分明是斷成了兩截。
「梁主任,這玉簪怎麼斷了?」那麼完美的玉簪斷成兩截,沈星辰第一個反應是心疼,第二個反應突然想到,這裏邊有鬼,當即後退一步,惱怒的看着面前的這兩人。
「是麼?沈小姐你看清楚一點,我們怎麼沒有發現?」何天武看到沈星辰還是沒有碰觸玉簪的打算,只能勉強笑道,「這也許是搶劫的時候,不小心被弄壞了吧,或者是秦老闆不小心。」
沈星辰所有的委屈跟憤恨湧上心頭,冷聲道:「我想,我該找個律師來了。」
「沈同志,沈同志您別生氣,這確實是我們警局的疏忽……」梁主任額頭有些冒汗了,他早就說何天武的法子很危險,不一定能行得通,想不到眼前這個姑娘這樣機靈,連碰都不碰那根玉簪一下。
「是我們沒有管好秦老闆父子,讓他們激動的時候破壞了證物。」何天武急忙截斷了梁主任的話,「不過秦老闆父子也不是故意的。」
沈星辰不是傻瓜,要是一開始這兩個人就對她說是秦老闆父子弄斷了玉簪,她還不至於懷疑,現在這樣,稍微有一點腦子的都知道怎麼回事了。
她沒在說什麼,對這種顛倒黑白的無恥之人,說什麼都是廢話,她抿了抿嘴,轉身迅速打開辦公室的門。
「沈同志……」何天武想不到沈星辰一言不發,就那麼迅速跑了出去,想也不想立即追了上去,這玉簪是他不小心弄斷的,之前他不知道那玉鐲那麼值錢真的不是故意的,事後他悄悄找人估過價,都說這玉簪至少得兩百萬。(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PS: 晚了點,一般大肥章都是晚一點更的。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