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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半,下元夜,公媽熱,送金錁。看書否 m.kanshufou.com」
五點半左右,夕陽西陲,東邊已經升起一輪半透明的半月。
打着遮陽傘江曦走在暴曬一天的街道上,晚風吹來竟然帶來絲絲涼爽。下班高峰期,十字路口車輛擁堵,電瓶車佔據了行人路的半壁江山。綠燈一亮,仿佛開了閘的洪水,呼啦兩邊的人群車輛齊齊向對方涌過去。
她小心翼翼地在呼嘯而去的電瓶車間艱難求存,一不小心傘重重地刮到了後面,她忙不迭地回頭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呃?」
背後人去車空,剛才的喧囂擁擠好像眨眼就消退得乾淨,對面的綠燈在疏疏散散的人影立孤獨地閃爍了兩下,跳成了刺眼的鮮紅色。
「嘟!!!!」
尖銳的車鳴聲衝到了江曦面前,司機不耐煩地按着喇叭,趕在他搖下車窗破口大罵前,江曦慌慌張張又迷茫地逃過了馬路口。
「小姐姐,要小心呀。」
稚嫩的童聲乘風飄入她耳中,渾身一個激靈她猛地回頭,來往穿梭的車輛中間站着個小小的身影,沖她咧嘴一笑,身上花團錦簇的壽衣亮得眨眼。
她呆了呆,使勁眨眨眼,卻發現馬路中間中午一人。
逃命似的跑回了家中,掛起傘時她的心跳還在噗咚噗咚直跳,客廳里的落地鍾恰好響起:「噹~」
她看了一眼時鐘,不多不少,正好指在了六點方向。
家中靜悄悄的,黃昏的日光孤獨地鋪陳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樹影。
莊令的傘掛在銅鈎上輕輕搖晃。
「莊令?」
提着菜走到廚房,她朝着樓上喊了一聲,無人作答。
這個現象並不奇怪,莊令沉迷於古書中時便是天塌地陷都驚動不了。可是今天江曦卻莫名地感覺到忐忑,她朝着黑魆魆的樓梯口又喊了聲,仍舊空寂得令人心慌。
「阿寧!阿寧!」江曦提着魚趴在門口,「再不滾出來我把你的魚丟外面餵狗去了!」
終於,仿若空無一人的小樓里炸響了第二個人的聲音,只不過氣勢洶洶滾出來的是只通體黝黑的肥貓:「大膽!放肆!!!江小曦你果然在外面有了別的狗阿喵!!!」
阿寧在地上和個毛球似地盯着她手裏的魚一彈一跳,毛炸得和個海膽似的:「我要清蒸魚!紅燒魚!烤魚!!!」
江曦無語地看它,奇異地安定了下來:「只有一條魚,你到底要吃哪一種?」
胖乎乎的爪子托腮思考了好半天,它鄭重其事道:「切成三份阿喵,一份烤,一份煮,一份蒸!」
「……」江曦回給了它一個白眼,踢踏着拖鞋進廚房熟稔地開始淘米煮飯,開火熱鍋下油炸魚,邊在廚房裏打轉邊問,「莊令呢?人在樓上?」
阿寧盯着鍋里滋滋響的魚直流口水:「不知道。」
江曦踹了它一腳,它還是盯着鍋舔舔口水,馬馬虎虎說:「出去了。」
這麼晚還出去了……
江曦有點鬱悶,這麼長時間莊令的神龍見首不見尾她已經習慣了。雖然兩人一起經歷了很多,但在她眼中他依然是個擁有許多秘密的人,譬如每個月總有幾天他會打扮整齊地半夜出門,也會有那麼幾天家裏會有些奇怪的客人拜訪,又或者消失上一整天……
菜上桌等了半天,莊令仍然沒有回來,在阿寧聲嘶力竭地嚎叫中,江曦慢騰騰地將菜罩子揭了開。
邊吃飯她邊看着落地窗外逐漸黯淡下去的庭院,嘟囔道:「到底去哪裏了,也說一聲。」
阿寧喵嗚喵嗚地吃着魚,順爪一抹鬍子:「瞎擔心個啥,少爺還能丟了不成啊大妹子阿喵。」
它最近迷上了《鄉村愛情故事》,總會時不時爆出句不知道哪裏來的東北腔。
食不知味地吃完了飯,阿寧在廚房裏幫着洗碗,江曦擦着桌子,忽然客廳的大門彬彬有禮地響了三聲,一個細弱的聲音傳來:「有人在家嗎?」
江曦一僵,特意看了眼院子的鐵門,紋絲不動。
時鐘噹地一聲又響了起來,她看了眼,七點整。
阿寧依舊快樂地在廚房裏幹着它做洗碗的刷碗活,靈活地蹦躂在每一個沾滿泡沫的碟子上,絲毫沒有在意客廳這邊。
等了半天,對方沒有等到江曦的回應,就再也沒有動靜了。
江曦壯壯膽,趴在落地窗上朝門口看去。
空蕩蕩的門口,雕花地板上躺着一隻潔白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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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曦小姐親啟,展信佳。七月十五,下元佳節,於良日會良時見良人。」
簡簡單單的一行小楷,筆鋒利落,字跡文雅端正。
江曦反反覆覆看了兩遍,遲疑地看向阿寧:「這什麼意思?」
阿寧蹲在她肩膀上,伸着大半個圓頭看了半天,虎着臉問她:「你的良人是誰?」
江曦驀地鬧了個臉紅,看阿寧不像開玩笑,憋了半天紅着臉瞪它:「你知道還問有意思嗎!」
阿寧的爪子在紙上點點:「所以少爺被人綁架了。」
「……」這什麼邏輯啊,她的良人是莊令所以他就被綁架了?
貓的世界真得這麼難懂嗎??她茫然地看着白紙,突然靈光一閃,有些明白過來阿寧的意思。
七月十五……她劃開手機一看,今天是農曆七月十四,那就是明天了。
可良時又是個什麼時間?
阿寧舔舔爪子懶懶道:「七月十五鬼門開,對鬼來說,良辰吉日莫過於那天的子時。正是一年之中陰氣鼎盛,陰陽交融的時刻。」
所以這封信的意思就是讓她在半夜十二點找到莊令?
江曦呆呆地坐在沙發上,跟莊令在一起的日子總感覺過得飛快,到處走一走、停一停,時間便悄然而去。
七月半……這個日子她是知道的,往年的這一天她總是早早地就從單位提前開溜,回到家裏關門關窗,拜拜菩薩倒頭就睡,強力忽視掉那夜裏各種的敲窗聲,爬門聲。
阿寧自然也知道她的短處,能見鬼但也怕鬼怕得要死,它安慰地拍拍她的肩:「江小曦,本大爺覺得你還是乖乖待在家裏比較好。少爺他老人家無所不能,不會要你個黃毛丫頭去救的阿喵!」
可是如果他真得能回來,為什麼到現在還沒個影子?何況,她看了一眼掛在門口的黑傘。這把傘,莊令是從不離身的……
江曦抱着靠枕坐在沙發上等了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噹地了一聲響,她驀然坐了起來,把蜷着身子打盹的阿寧嚇了一跳,迷迷糊糊罵道:「江小曦你作死啊喵!」
江曦毅然地大步走到客廳門口,一把扯下莊令的傘,回過看它輕描淡寫道:「我要去找莊令。」
時針指向十點,離十二點還有兩個小時。
她帥氣十足地拉開大門,大無畏地跨入黑夜之中。
阿寧呆了半天,弓起身子打了個長長的呵欠,咚地一下跳到地上蹦蹦噠噠地沖她奔過去:「江小曦,你等等我!!!」
江曦理所當然地放慢了腳步等它,因為她心裏其實……太特麼沒譜了!
說得好聽,找莊令,但這黑燈瞎火,街上鬼比人多的,她去哪裏找。
還有,她真的好害怕。tt
「小姐姐,買只花吧。」
她又一次聽到了那個稚嫩的童聲,只不過他身上的壽衣變成了普通的馬甲小褂,頭頂還滑稽地頂着個圓圓的笑毛,手裏捧着束粉色的康乃馨。
「去去去,一邊玩兒去。」
阿寧爪子大揮,極度不耐煩道:「沒看我們辦正事兒呢。」
「姐姐買束花吧……」男孩可憐兮兮地抓着江曦衣角,「我好幾天沒吃飯了……」
「……」這台詞好像哪裏不對,看着着裝風格迥異的他,江曦咽咽口水:「這個……我沒帶錢。」
小男孩眼睛一亮,將她衣角抓得更緊,幾乎是要貼上來,紅得像硃砂一樣的嘴唇緩緩向上:「姐姐,沒錢也沒事,給我你一樣別的東西就成~」
「……」江曦掐着他脖子,一臉冷漠地看他。
小男孩伸着三尺長的脖子尷尬道:「大姐,您松鬆手行不,這樣我很難看的啊,以後還怎麼撩妹。你看看,別的小妹妹還看着呢。」
江曦打眼瞟去,路燈下一個紅衣小女孩拍着皮球,比牆還白的臉上兩眼笑彎彎的,咯咯的笑聲一波一波盪來。
江曦一個哆嗦,手卻沒放:「你口味還挺重。」
「哪裏哪裏,」小男孩不無遺憾道,「能找個不缺胳膊短腿的就是我墳上冒青煙了。話說大姐,你到底放不放手啊?」
江曦砸吧下嘴:「不太想放……」
「……」小男孩欲哭無淚,「大姐,講道理嘛,我也想着謀財害命就想吸你點精氣填填肚子。」他委屈地揉揉肚子,「我真的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江曦眼珠子轉了轉:「你可知道一個叫莊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