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辛者庫過了將近一月,倒也相安無事,這裏就是一個難民營,只是難民又被當做了機械人,每天幹這些髒活累活,我明顯得感到了自己的清瘦,兩邊的鎖骨本來毫無凸顯,現在卻是那麼突兀。
我仍然住在那個小小的廚房裏,不是特殊待遇,而是因為大通鋪早已住滿了人,沒人願意再接納多餘的我。不過住在廚房也挺好的,只是每晚臨睡,床上枕上便積着厚厚的灰,怎麼拍都拍不盡,更拍不淨。
初秋的天氣很乾燥,我的皮膚、嘴唇、手都乾裂得不行,白天晚上不間斷地疼痛。我想改變,可是我無能為力,只能默默忍受。我本來極愛乾淨,而現在卻好久都沒沐浴,整個人癢到不行,沉思良久,唯一的辦法是溜進內城的池子去沐浴。讓冷水刺激一下自己的思緒,順便洗去身上的污垢,可能還能洗去我沾染的霉運。
於是,某一天我早早地結束一天工作,趁宮門沒關,宮門一般總在一更天關,而我在戌時就做完事,憑着小翠給的那塊我忘還的鐵牌順利地溜進皇宮,沿着與上次那相反的方向,閒逛找尋一片隱蔽點的水池。不一會兒夜幕便籠罩下來,我終於找到了一處較為隱蔽的地方。那兒是一片大湖的一方,一邊長着茂密的芭蕉,池水很清。我喜出望外,功夫不負有心人,得來全不費功夫。走廊上點起了星星燈火,紅燈籠沿着走廊一溜煙地亮了起來,給人十足的古色美感,只是我無心賞玩,只想着趕緊洗好溜回去。我除去了身上的衣物,慢慢地向湖中走去。冷月葬花魂,我的腦海里竟浮起了玉帶林中掛,黛玉緩步入水的場景。咦,好冷,從肌膚一直冷到骨子裏。水是那麼的涼,周圍的一切是那麼安靜,我快速地把帶來的一把無患籽搓出泡沫,無患籽是辛者庫的工人們用來洗手的植物,就好像現在的肥皂。我快速地洗着身子,想着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就快洗好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我心一慌,是誰?希望只是無關緊要的人,趕緊走,讓我快點離開。我打量四周,在朦朧夜色中瞄見了不遠處的一座石橋,我以最快的速度游到了橋下。
「妹妹,懷了龍子,夜深天涼,就少出來。」一個柔媚的聲音傳來。
「嗯,我知道了,謝謝姐姐關心,只是妹妹想着這萬佛宴還是應該去一下,讓孩子沾點福氣也好。」一個低低的女聲。
「福氣?」那嬌媚的聲音似乎有些不屑。
聽着她們的腳步漸漸逼近,我緊張地放慢了呼吸。還好,還好,下橋了,就要遠去了。
「啊。」貌似某個物體「砰然」落入水中,我一愣神,忘記了呼吸,氣順不過來,恍然回神,連忙游過去,相距不遠,我看到了那個拼命掙扎的女子。額,我剛伸過手,她便死命地抓住了我,額,好重,這是那個懷孕的妃子嗎?我腦海中閃過一絲念頭,先把她救上岸。耳邊傳來那柔媚的女聲:「來人啊,來人啊,祥嬪落水了。」她不肯鬆手,只是狠命地抓着我,我無法騰出手來救她,這樣下去我們都會死。
「相信我,我會救你,你先鬆手,不然我們都會死。」我輕輕附在她耳邊說。她驚恐地看了我一眼,慢慢鬆開了手。我用力拖起她的身子游到了人多的岸邊,幾個宮女拉起了她,我則往水裏一鑽,趁人多很亂,游回放衣處,在芭蕉叢中穿戴完畢,急忙離開。
剛才的一幕好驚險,哎,倒霉受傷的總是我。人家穿越都能過上甜蜜生活,最多就為情感問題糾結下,我呢,總是碰到這些衰事,還差點搭上一條命。我還是快點溜的好,萬一等下那兩個女人說我是刺客,再說我謀害皇子,我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古人的話是很有道理的。在水裏泡的太久,一上岸就被冷風吹得打了個哆嗦。
不認路的我就拼命跑着,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出口,宮門已然緊閉,慘了,嘈雜的聲音隱隱傳來,那個女人應該會沒事吧。
東逛西逛,我在秋風中猛烈地打着哆嗦,急於想找個地方避避寒,頭髮上的水滴一直往下掉,風一吹,露骨的寒冷,好像自己什麼都沒穿一樣。咦,感覺腳步聲越來越近,後有追兵嗎?不管三七二十一,眼前有一座恢弘的大宮殿。古代的窗沒有鎖真好,一開窗我便輕易地翻了進去,額,居然摔倒了。趕忙爬起身,關窗,轉頭,來不及欣賞宮殿的華麗,我看到了一絲明黃的身影,那黃袍上一條條霸氣的龍騰駕雲中,是他,君子羽。我應該怎麼做,逃出去,還是跪下來向他請安,腦中一片空白。
「你。」他顯然滿是疑惑,卻不願多說,果然是王者風範,他這是在等着我解釋嗎?
「我不是刺客,我是浣衣局的,不,我又被你貶到了辛者庫······」額,我在講些什麼呀,亂七八糟的,「奴婢。」不對,我總不能跟他照實說我溜進皇宮只為找個池子沐浴吧,這樣的話不好說出口,就算我說出口,他會信嗎?
「那個,你還記得我嗎?」天哪,我在講些什麼,我絕對是被凍傻了。我本來只知道人激動時會無語可我沒想到自己竟語無倫次,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想表達些什麼,為只臉在燒,心跳得越來越快。
他陷入沉默,只是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他這是把我當外星人了嗎?我頷首,等待着他的發落。
「皇上,皇上,不好了。」一個小公公帶着一個宮女匆匆進門。
「大膽,何事驚擾朕?」君子羽凜然道。
那小公公一聽君子羽的話,「撲通」一下跪倒在地:「皇上,祥嬪主子落水了。」
「怎麼回事?」他的眼光越過小公公,直直地落到那個跪在小公公後面的宮女身上。咦,好像有點面善。
「回皇上,祥嬪主子和淑妃娘娘去參加萬佛宴,在過橋時主子不小心失足落入池中,萬幸有個姑娘在池中救了主子,太醫現在正在風露軒為主子安胎,咸福宮的淑妃娘娘受了驚嚇,也有太醫在照看。」那宮女清晰快速地娓娓道來,頭一直抬着,她好像一直盯着我看啊,可是我臉上又沒有花紋,有什麼好看的,我不自禁摸摸自己的臉,有髒東西嗎?
「擺駕風露軒。」君子羽一聲令下。
「是。」小公公急忙應道,一甩拂塵,高聲想喊。他要去風露軒,那我是不是趁機可以溜了呢,我暗想。
「皇上,那位救主子的姑娘正是現在站在你身邊的人。娘娘特意囑咐我一定要找到那位救她的姑娘,好好感謝。」嗯,我左看看右看看,我身邊好像沒別的什麼人,那她指的就是我吧。對了,我記起來了,她就是剛剛拉起那祥嬪上岸的宮女。這宮女的膽子也挺大的,敢打斷那小公公的話,而且看來我救了一位好女子啊,有賞賜啊,好像好運要來了哦。
「哦,是嗎?」君子羽一挑眉,把目光投向我。
「奴婢只是舉手之勞。」我終於恍過神下跪,「阿嚏」一個大噴嚏不禁意間冒出來,好糗。
「小福子,帶這位姑娘下去換套乾衣服,然後帶去風露軒。」君子羽的語氣冷冰冰的,感覺不到任何溫度。好歹我也救了你的女人和孩子,你就不能表示下感謝嗎?
「是。」那小公公小心地應道。
他瞟了我一眼,匆匆離去,應該是趕着去風露軒了吧。
「姑娘,起來吧,皇上已經走了。」小福子說道,「跟咱家來。」
「嗯。」我應道,隨着他來到了一個寬闊的錦繡內閣,看着裏面華麗的通鋪設置,彩紗微動。順着房間走,我看到了很多身着粉紅紗衣的女子,圍坐着一圈刺繡,「彩霞姐姐。」小福子輕聲喊道。
「我還以為是誰,小福子有事嗎?皇上有什麼吩咐?」一位坐在中間的標緻麗人甜甜說道。偶然回頭瞄到我,手一指,「她是誰?」
「她救了祥嬪主子,不多說了,你趕緊找套乾淨衣服幫她換上,皇上還讓我帶她去風露軒呢。」小福子飛快地說道,「我在外候着,你快去。「顯然他這句話是跟我說的。
「哦。」我乖乖應道。
「哼,跟我來。」看來又是個不好惹的女人。
她帶我來到了那通鋪間,甩給我一套宮女服,一條干毛巾,「自己弄好,早點走,別在這礙眼,還有別把地弄髒了。」說完她扭着腰肢,摔簾出去。我用干毛巾擦乾了頭髮,用那根粉紅絲帶隨便把兩邊頭髮捋起扎了一下,其餘就讓它們散着,換上乾淨的宮女裝,捧着換下的衣服出了房間。小福子在外面等着,一看到我忙說:「走吧,還拿着衣服幹嘛。」他拿過我的衣服往門前一扔。
「我的。」
「走吧。」小福子扯扯我。
夜晚的風好冷,今夜的風特別冷,我不停地打着寒顫,鼻子塞得難受,慘了,我準是感冒了。好不容易跟着小福子來到風露軒,稟告,進門。
屋內溫暖如春,燭光亮堂堂。各處都是青色的幔紗,好素雅,還瀰漫着一股好聞的香味,清香夾雜着絲絲藥香。
「皇上,人已帶到。」小福子跪下稟告,我也只好跪在一邊。
「退下。」君子羽說道,我抬頭,看到了床邊極為溫情的一幕,君子羽一勺一勺地把藥送到那個叫祥嬪的秀雅女子唇邊,女子柔美地笑着,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我,也沒有人想來注意我,他們美美地沉浸在屬於他們的世界。
「皇上要好好謝謝那位姑娘,不然我們的孩子。」她的手撫上自己那絲毫未變的肚子上。
「你叫什麼名字?在哪裏幹活?」君子羽放下藥碗,握着祥嬪的手問道,眼神一刻不離祥嬪。
「回皇上,奴婢叫葉落艷,落葉的葉,落葉的落,鮮艷的艷,在辛者庫幹活。」我簡短介紹,嗓子有點疼。
「蘭兒,要不讓她來服侍你?」皇上輕聲說道,那些話語卻清晰地進入我的耳內。她的名字好好聽,蘭兒,氣雅如蘭,可是你們在柔情密語時可不可以讓我先起來,跪着真的好累。
「皇上,您對蘭兒夠好了,蘭兒宮中的人也夠多了,這樣對姐妹們不公平,要不,皇上留上她吧?」祥嬪講的那麼柔聲細語,君子羽溫柔地幫她拉下枕頭,讓她躺下:「好吧,朕帶她回乾清宮,你好好休息,朕明天再來看你。」
「嗯,蘭兒恭送皇上。」她依然柔柔說道,幸福地閉上眼。君子羽輕輕放下床簾,徑直從我身邊走過,「走吧。」
「哦。」我的腳已完全發麻,剛想起來,又摔倒在地,「嘶。」嘴裏不禁發出一聲。
我沒想到他會回頭,我更沒有想到他竟迴轉身來到我身邊扶起我,當他的手觸碰到我的那一刻,我的心裏有一絲感動。起身,他扶着我來到門口,放開我,對在一邊候着的小福子和車攆隊伍說;「都回去,朕想獨自走走。」
「皇上。」小福子似乎還想勸皇上。
「誰也別跟。」他簡單補充。
那我要去哪裏,可以跟小福子回乾清宮嗎?
「是。」小福子也不敢再多說,只是幫他披上了那件厚實的絨毛披風,看起來好暖和,看着想着,我不禁又打了個寒顫。
正想跟隨大部隊回去,他轉身:「你跟着。」
「額,哦。」會這麼霉嗎?天哪,大半夜不回宮亂逛,你還真有閒情意致。就算你帥,你是皇帝,也不能這麼欺負人吧。
他走,想着跟丟就慘了,我也只能盡力快快跟着。穿過長廊,踏着青石路便來到了一個園子。什麼叫冰肌寒風透,這回我可真感受到了。
「葉落艷。」他不經意間叫我。
「哎。」我本能應道,「皇上有事嗎?」
「問你幾個問題,如實回答。」他漫不經心地賞着假山邊那棵還茂盛地掛着黃葉的大樹,「為什麼進宮?」
「恩怨情愁,無法生存就進宮了,皇上想知道什麼,何必拐彎抹角,不妨明說。」原來他只是來盤問我,對他的那絲好感蕩然無存,好冷,風吹得心更冷,淚水迎風而干,「皇上如果懷疑我,請您恩准放我出宮。」
「出宮?你以為皇宮是個隨意進出的地方。」他回頭盯着我,我的臉好熱,整個人好難受,眼睛不由自主地閉合。
閉眼的前一秒,我看到了他詫異的目光,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
感覺在空中飄了好久好久。醒來,我躺在一張米黃色的繡榻上,頭暈暈的像是要爆炸。口好干,幹得甚至想拼命呼吸空氣中的水汽。我剛想邁步下床,整個人竟滾了下去。趴在地上,我兩手攀住床簾,依然無法起來。珠簾一動,進來一位穿玫紅紗衣的宮女。
「呀,你怎麼在地上了,快起來。」她急忙放下手中的大木托,把我攙扶到床上。
「我這是在哪兒?你是?」我疑惑問道。
「這是金聖宮側殿小閣,我叫小紅,安公公叫我來服侍你。」小紅的聲音很脆。
「安公公?」
「他是這兒的主管公公。」
「哦。」
「聽他們說,是皇上親自抱你回來的,然後你一直發高燒,還一直嚷着什麼公子,什麼公子的。你,好點了嗎?」小紅好奇問道。
「什麼公子?」我想到了夢中那個場景,那個白衣飄飄的男子男子背影似乎就在咫尺,我卻無法觸摸到他,更無法看清他。
「到底怎麼回事啊?」小紅悄悄問道,「五六個太醫為你看病,那陣仗可真大。還有皇上也來看過你幾次,你可終於醒了。」
「沒什麼,那天晚上受了點風寒。」我淡淡回答。
「你快喝藥吧,我這就去稟告皇上你醒了。」小紅把藥碗塞到我手中,就急匆匆離開。
手上的藥暖暖的,卻暖不了我的心。其實君子羽懷疑我很正常,可是為什麼我會這麼在乎。
恍惚間彩色珠簾微微搖擺,我一氣喝下那碗苦藥,苦一直滲到心裏。
我成了這兒的宮女,打雜的宮女。入冬,樹只剩光禿禿的枝幹,葉子仿佛一夜落盡。我的病也好了,隨着小紅搬到了錦繡閣,隨同金聖宮的宮女一同居住。小紅跟我相處總是親昵地叫我艷兒姐姐,可是到了錦繡閣,我受到了冷遇,除了小紅,她們都不歡迎我。她們會故意在我的茶杯中放鹽,把我的臥榻弄濕,扔下一堆白紗布讓我刺繡。君子羽的很多用品都是錦繡閣的人繡的,所以白天大家會打掃金聖宮內閣。晚上,如果君子羽夜宿就得派一人值夜,其餘的都會在錦繡閣內刺繡。我只會縫縫補補,儘管扎到手指都是洞卻還是無法繡出像樣的成品。
意外總是在不禁意間發生,那天我們照例在君子羽上朝前去打掃。這彩霞竟破天荒地沒去親自服侍君子羽穿戴而是跟我一起擦拭桌面,我茫然地擦着花瓶,她竟猛地過來撞了我一下,我一個沒防,花瓶清脆落地,摔的粉碎。我還沒回過神,彩霞已然下跪低頭,其餘的宮女也都下跪,小紅拉拉我,我木然下跪,伸手去拾那散落一地的碎片。
「怎麼回事,這麼不小心?」安公公開口。
「你故意的嗎?」君子羽一身黃袍站在我面前,我左手緊緊握着那些碎片,碎片划過皮膚,鮮血汩汩流出,這麼多天的委屈化作汩汩小溪從眼中無聲流淌下來。
「放手。」他看到我緊攥碎瓷片,趕忙蹲下身,扳開我的手,「傳太醫。」他是在緊張我嗎?還是這只是我的錯覺,他緊張的不應該是他的寶貝花瓶嗎?據說他房間的一切物品極其珍貴自不用說,更重要的是他喜歡。
「對不起,對不起。」我喃喃啜泣。
「大膽,你可知道你打碎了皇上最愛的花瓶。」彩霞適時出聲。
君子羽漠然。
「皇上,奴婢有事稟告。」小紅急忙回道。
「閉嘴。」彩霞開口。
「說。」君子羽瞪了彩霞一眼,彩霞低頭。
「艷兒姐姐在錦繡閣過得很辛苦,彩霞姐姐總是欺負她,讓她不停地刺繡,不讓她睡覺喝水,還有剛才奴婢明明看到是彩霞姐姐撞的艷兒姐姐。」我沒想到小紅居然大膽地把什麼都說了。
「小蹄子,胡說什麼.」小紅被彩霞狠狠地撞倒在地。
「夠了。」君子羽淡淡一句,彩霞不甘地停了手。
君子羽依然拖着我的手,用手絹阻擋着血液。
「我不是故意的。」我的眼淚依然不斷落地,「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帶着濃濃的哭腔重複道,疼痛喚回了我麻木的神經。
「皇上,王太醫到。」安公公小聲附道。
「來。」皇上扶起我,讓我坐在桌邊。
「臣王行之叩見皇上。」王行之,是他。他不是醫官,是太醫。
「快起來。」君子羽說道,「看看她的傷口。」
「是。」我能看到他眼中的不屑,他的潛台詞應該是這女人怎麼又受傷了。
「皇上,該上朝了。」安公公小聲說。
「等等。」君子羽面無表情地也坐了下來。
王行之熟練地幫我清洗傷口,好疼,我不自禁右手握拳。讓我驚訝的是,君子羽竟握住了我的右手,我看錯了嗎?我看到他眼中瞬間流逝的不忍和疼惜,我絕對是看錯了。清洗傷口疼,上藥更疼,我的右手緊緊抓着他的手,我知道我掐得很緊,他只是眉頭一皺。包紮完畢,王行之默默退下,我想站起身,他卻猛然拉着我的手,不放開。
「還疼嗎?」他的語氣有了絲溫度。
我的眼淚不知何時早已止住,我輕輕搖頭。
「彩霞,你說。」君子羽的聲音的溫度一下子又降到了零點。
「皇上,她打碎花瓶,她污衊我,請皇上為奴婢做主。」彩霞還真能演,這麼快就收起嬌蠻。一副受了委屈的感覺,還擠出兩滴眼淚。
「你們說。」君子羽手一指。
下面跪着的人鴉雀無聲,周圍的空氣靜得連掉一根針的聲音都能聽到。
「你們倒是快說。」安公公催促道。
那些宮女面面相覷,仍是無人開口。
「那就一起罰。」君子羽的語氣那麼冰冷,似乎能凍結一切,下面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出。
「是,是······」人群中有微弱稀落的聲音響起,「是彩霞讓奴婢,那,那樣對落艷的。」終於有人開口,「嗯嗯······」其餘的人跟着應和。
「你們,你們這群忘恩負義的傢伙。」彩霞一下子慌了神,開始哭哭啼啼,「求皇上為奴婢做主。」
「做什麼主?」仍是那冰冷的語氣。
「皇上,彩霞盡心盡力服侍您這幾年,可是皇上你有注意過奴婢嗎?」她喃喃道,「你喜歡蘭花,奴婢就去千方百計弄蘭花粉來擦,只要是關於你的一切奴婢都打點得那麼妥當,奴婢只是想做你的女人。」又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哎,外表雖然嬌蠻,內心卻是不壞。
「大膽彩霞。」安公公連忙打斷彩霞的話,「皇上如此英明,你平日得到的賞賜還少嗎?」
「賞賜?那些冷冰冰的金錢首飾,我不需要,我不稀罕。」她幾乎是喊出來的。
「大膽彩霞,竟敢尊卑不分。」君子羽的一個手勢讓安公公及時住口。
「她們都沒冤枉你?」君子羽開口。
「是,她們講的都是真的,我就是要針對葉落艷,憑什麼她一個干粗活的辛者庫賤婢能讓皇上對她另眼相待,憑什麼?」彩霞顧自叨念。
「朕的事輪不到你來管。」君子羽淡淡地說,卻依然讓人體會到那份威嚴。
「皇上,要不把她拖去暴室?」安公公提議。
「朕想聽聽你的意思。」君子羽居然問我。
「請皇上三思,從輕發落,畢竟彩霞跟了你這麼多年。」我淡淡說,我只能說這些,充其量她也只是個宮廷中的傻女人。
「貶出宮。」淡淡的三個字看似是一個懲罰,實際卻是一個恩典。
兩個小太監去拉她,她拂開他們的手,「別碰我,我自己會走。」我看到了她瞥過來的眼神的怨恨眼神,我只是看着她出門,遠去。
「上朝。」君子羽發話。
他鬆手,我收手。
「別走開,下朝後朕有事問你。」君子羽淡淡撂下一句話瀟灑離開。
我無聊地起身東看看西翻翻,看看古董書畫,打發無聊的時間。哎,如果在現代我有這麼多古董,我就發了,我又開始做白日夢了。
「葉姑娘,點心奴才放桌上了。」小福子帶着那些宮女收拾了碎片,在桌上擺放了滿滿的碗碟。從早上一直到現在,滴水未進的我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哪還禁得起美食的誘惑。反正也不知道各樣精美點心什麼是什麼,好吃能填肚子,這就行,不一會兒滿桌的食物就被我一掃而光,這是我進宮以來吃到的最富足的一頓飯,肚子脹着,心裏好滿足,呵呵,難道是我的好運終於回來了嗎?
「吃飽了吧?」君子羽不知何時進門,嚇了我一大跳,我拍拍 xiong 部;「你有必要這麼嚇人嗎?」話語一出,我才發現不妥。
「吃飽了,就回答朕幾個問題。」他開口,「你是誰?」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實情?隱瞞?
「還有那晚你說的,公子對不起。」他用力扳過我的肩,神情如此激動。
「皇上,我,奴婢夢裏的胡話哪能信得,可能皇上你聽錯了。皇上,我只是世間平凡女子中的一個,你如果懷疑可以去調查。」
他的手滑落,滿滿的失落盈滿心間。他的失望,不,應該是他那絕望的神情已完全展露在臉上。祥嬪,那個懷着他孩子的女子出事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麼緊張,這麼失態。而現在,他雙手無力地支撐在桌上,我靜靜地等待着他的發落。他默然良久,終於開口:「你出去吧。」
「是。」我低頭,小步出門離開。
第十一章: 無意入水情絲暗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