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筱微微一怔,把咖啡和蛋糕放到茶几上,搖頭說:
「不用不用,這又不值什麼錢,墨太太,我順便幫你買了一份蛋糕,你嘗嘗喜不喜歡。」
見她一臉燦爛的笑,眼神熱切的等着她品嘗,楚歡精緻白希的臉頰上綻出一抹明媚的笑,低頭去聞蛋糕,好奇地問着:
「哦,這是什麼味道的,好像有杏味,是嗎?」
她抬起臉,面帶微笑地詢問林筱,後者聞言,眼裏閃過驚愕,有些不敢置信:
「墨太太,你好厲害,這樣一聞,就知道有什麼成份了嗎?」
楚歡呵呵地笑,秀眉輕揚,語氣輕快中透着一絲驕傲:
「嗯,小時候,我爸爸用布蒙着我眼睛,讓我聞藥材說出名字,那些藥材,都逃不出我的鼻子。」
林筱的心突然一顫,不知是不是自己太過敏感,她竟然覺得楚歡這話有着深意。
掩飾的笑笑,她把話題又轉回蛋糕上,熱切地說:
「墨太太,你快嘗嘗,這蛋糕味道很好的。」
「不急,等晉修回來再吃,你別站着,坐下,陪我聊聊天。」
楚歡看了眼面前的蛋糕,身子往沙發里一靠,一絲慵懶爬上眉梢。不急不急,貓捉老鼠的時候,都要狠狠地逗玩一番,把老鼠玩死,不是咬死。
林筱點了點頭,在她對面的沙發里坐下,面上不敢表現出來,心裏,卻是控制不了着急的。
「林護士,在這醫院工作多久了?」
楚歡找話題和她閒聊,林筱一一回答,言語間對墨晉修的崇拜意濃,談起墨晉修如何厲害的一次次創下醫學紀錄的話,她一雙眼睛真是燦若星辰。
墨晉修回來得很快,他挺拔身影一出現在門口,林筱便歡喜的從沙發里站了起來,笑容燦爛的迎上去:
「墨醫生,您回來啦……墨太太正等着你呢。」
似乎意識到自己的激動,她眼神閃爍了下,在他深邃的視線里移開目光,轉身,拿起茶几上的咖啡,遞給他。
墨晉修嘴角噙着淡淡地笑,視線從她身上掃過,並不伸手接咖啡,而是看向懶洋洋地靠在沙發里的楚歡,對上她似水的眼眸,他嘴角的笑頓時點亮了似潭的深眸,意味深長地問:
「等急了?」
楚歡搖頭,轉眸看了眼拿着咖啡,站在一旁的林筱,語帶調侃:
「不是我等急了,是林護士等急了,你怎麼去了這麼久,還等着你回來給錢呢。」
「墨太太,墨醫生,真的不用,只是兩杯咖啡和一份蛋糕,不需要給我錢的。」
林筱雙手捧着給墨晉修的咖啡,見他在楚歡的身旁坐下,她立即把咖啡放到他面前:
「墨醫生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去工作了。」
她雖然很想看着他們兩人把咖啡和奶茶喝下去,但她沒有那份鎮定和膽量,之前范東說過,楚歡有超能力,她剛才已經忍不住焦急了,這會兒面對精明而氣場強大的墨晉修,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敢再停留的。
「林護士,等一下。」
墨晉修突然出聲,深眸掃過她伸進衣兜的手,一抹暗芒自眸底深處掠過。
「墨醫生,還有什麼事嗎?」
林筱一怔,手放在衣兜里,捏着不停震動的手機,還好是關了音,只有震動提醒。
墨晉修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的笑,伸手對她指了指對面的沙發,示意她坐下,可能是被他的笑容迷惑了心神,芳心砰砰亂跳的林筱,順從地在對面的沙發坐下。
看着他拿起咖啡,將其放到她面前,語音清冽:
「既然你不要錢,那我也就不給你錢了,這杯咖啡,你喝了吧,還有蛋糕,歡歡最近減肥中,不宜吃甜食,你吃。」
啊?
林筱驚愕地睜大眼,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墨晉修這話的意思,對上墨晉修深暗犀利的眼神,她心頭陡然一窒,慌亂的拒絕:
「不,墨醫生,這是我給您和墨太太買的,怎麼能我自己吃呢。」
「噗,晉修,看你把林護士嚇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咖啡和蛋糕里有毒,你要人家林護士先嘗過呢。」
「你怎麼知道,我就是這樣想的。」
墨晉修答得自然,嘴角笑意不減,可說出的話,卻讓人心裏發寒,特別是林筱,他們玩笑的話,做賊心虛的她聽不出真假,臉色不由得一白。
楚歡嗔他一眼,笑着說:
「林護士,你看你剛才還把他說得多麼優秀,完美如神,現在,他居然懷疑你買的咖啡里下了毒,看來,你需要把這杯咖啡喝掉,以證明自己的清白了,既然你家墨醫生讓你喝,你就別客氣,喝了吧。」
「墨太太?」
林筱臉色越發的白了一分,雙手交織地放在腿上,眼神閃爍地不敢看對面的兩人,她暗自告訴自己一定要鎮定,鎮定,他們不會知道她在咖啡里放了東西,只是開玩笑而已。
如此一想,又強迫自己露出笑容,雖然有些僵硬,但還是扯出笑的紋理:
「墨醫生是我的偶像,我怎麼會在他咖啡里下毒呢。」
墨晉修嘴角弧度猶在,眸色,卻倏然一冷。
室內的溫度,似乎也在這一瞬降了下來,林筱只覺絲絲涼意朝撲面,她抿了抿唇,騰地站起身,語氣微急地說:
「墨醫生,墨太太,我先回去做事了。」
「林護士,你別急走啊。」
楚歡輕快的喊,清弘水眸盛滿了笑意,清麗明媚,逸出紅唇的嗓音輕柔:
「我聽說,現在有人研究出了一種可以刪除人記憶的藥,林護士,你有聽說嗎?」
林筱身子一顫,差點跌倒。
心,在那一瞬提到了嗓子眼,看楚歡的眼神里,閃過驚恐,她再一次想起范東的話,說楚歡有超能力,能看透人心,她面對她時,已經努力的掩飾自己的情緒了,還是不行嗎?
「林護士,你怎麼了,臉色怎麼突然變得那麼白,你不會真在晉修的咖啡里放了那種藥吧,若是如此,讓他喝下,忘了我,倒也不錯。」
楚歡的聲音很好聽,也沒有帶怒意,就像剛才和她聊天時的語氣,可是,林筱卻覺得,她的聲音很刺耳,眼神里的恐慌,不斷加深,看楚歡,像是在看吃人的魔鬼。
「我不懂,墨太太,我真的要回去做事了。」
這一刻,林筱恨不能奪門而逃,但她哪裏走得掉,墨晉修高大的身影突然擋在了她面前,若是平日,她肯定會心跳加速,欣喜和他如此近距離的相對。
可是現在,她雙腿發軟,連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林護士,把咖啡喝了再走。」
低沉平穩的嗓音帶出不容人違逆的威嚴和冷冽,看着他手中的咖啡,林筱小臉涮的慘白,身子往後退開一步,搖頭道:
「墨醫生,這是給你買的,我不能喝。」
「把它喝了!」
墨晉修聲音沉了一分,似潭的深眸里,絲絲冷寒凝聚,她不喝,就證明,她在他咖啡里下了藥。
林筱慌亂的搖頭,她不要喝,喝了這藥,就會失憶,也許,她會忘記所有,甚至忘記自己是誰,還可能,連不該忘記的東西都會忘記。
同樣是刪除記憶,藥物,和手術,是不一樣的。
人類的記憶,其實是大腦神經細胞之間的連結形態。人腦中的海馬體負責儲存或是拋掉某些信息。
大腦皮層的神經元把接收到的各種感官或知覺訊息傳遞給海馬體。如果海馬體有反應,神經元就會開始形成持久的網絡,但如果沒有通過這種認可的模式,那麼腦部接收到的經驗就會自動消逝。
而手術,就是從海馬體入手,根據大腦皮質和神經系統的各種反應……可以更確切的刪除掉某種記憶。
但藥物,卻無法控制,會造成怎樣的後果,誰也不清楚。
原本,范東只讓她把這藥給楚歡服,但她羨慕墨醫生對楚歡的好,她不只一次夢裏夢到自己替代了楚歡,那樣的夢境美好得讓她心生了歹念。
她想着,若是墨晉修忘記了楚歡,她是不是可以有機會。
儘管知道,就算沒有楚歡,她這樣的小人物也入不了墨晉修的眼,但她卻控制不了自己心中的那個惡魔,想要嘗試一下。
「墨醫生,不,我不能喝。」
她退無所退,跌坐回沙發里,因為害怕而渾身顫抖,在他氣勢逼人的冷冽氣息里,她不得不坦白從寬: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護士,你什麼不是故意的?」
楚歡的聲音無辜中透着好奇,似乎她很不明白林筱怎麼突然害怕,莫名其妙的說出這樣的話。
墨晉修把咖啡往茶几上一放,又坐回了沙發,長臂攬過楚歡身子,將其扣在懷裏,嘴角的弧度冷冽。
林筱顫抖地承認:
「我不是故意往墨少的咖啡里加藥的,這一切都是范東范醫生讓我做的,墨醫生,墨太太,你們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范東讓你往我咖啡里加什麼藥?」
墨晉修冷冷地問,他只是一個眼神,便讓林筱嚇得發抖,注意到身旁的楚歡沒了興趣,他也突然覺得很無趣。
這個林筱,太弱。
隨便兩句話就招了,一點不好玩。
靠在他懷裏的楚歡已經懶懶地閉上了眼睛,借着他寬闊的胸膛休息,心裏想着剛才和他的打堵,莫名覺得鬱悶。
林筱紅着眼眶,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范醫生給了我一種可以讓人刪除記憶的藥,他還讓我試探墨太太有沒有懷孕,他說,墨太太之前是被綁架,而不是出國學習,還說,墨太太肚子裏的孩子,不是墨醫生的……」
范東!!
墨晉修身上擴散出的寒意愈濃,他還是走到了這一步,被愛情,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如今,要對他報復了。
不僅想讓他的歡歡失憶,還想害死他的孩子。
閉着眼睛的楚歡突然睜開眼,眸子裏一片清冷:
「范醫生讓你把藥給我吃,你為什麼要放在晉修的咖啡里?」
她秀眉輕蹙,真是覺得很無趣,纖細柔軟的小手輕輕握住身旁男人寬厚的大掌,他微冷的掌心流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感覺到她手心的暖意,他垂眸,薄唇輕輕吻上她清香的髮絲,儘管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范東給林筱的藥,楚歡也不可能喝下去,但想到范東的目的,他心裏,還是一陣發緊。
如果,之前喬睿沒有碰巧遇上范東和戴維見面,聽見他們的談話,他也不會有後來讓人注意范東的一舉一動,知曉他和戴維第二次見面,以及,他利用林筱一事。
若是粗心大意一點,他們就有可能得逞,讓他的歡歡忘了他,只要想到懷裏的女子有可能忘了自己,心裏再無自己的痕跡,他心尖最柔軟的一處就似被人用針扎出了血珠來。
林筱悔恨得腸子都青了:
「我一時鬼迷心竅,覺得墨太太若是忘了墨醫生,墨醫生會很痛苦,不如,也把墨太太給忘了……墨太太,墨醫生,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范東給了你什麼好處?」
楚歡的聲音突然變得輕柔了一分,儘管知道林筱還有別的目的,但聽見她說,她若忘了墨晉修,他會很痛苦的話時,她心裏竟然生出一絲贊同來。
若是她忘了他,讓他痛苦,還真是,不如他也忘了她,各自陌路!
只是,陌路兩個字,鋒利如刀子,扎在心窩上,一種尖銳的痛意瞬間就蔓延全身。
「范醫生給了我一筆錢。」
「他給了你多少錢,讓你害我,我在你們眼裏,值多少錢?」
「一百萬,范醫生先付了五十萬,另外五十萬,事成後再給我。」
林筱聲音顫抖得已經不成樣子了,她知道,自己犯下了天大的錯,她朦朧的淚眼從楚歡臉上移開,看向墨晉修,見他冷漠如冰,她心頭又狠狠一窒,突然起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墨醫生,墨太太,求你們原諒我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原諒你,你要我們怎麼原諒你?」
墨晉修俊顏沉冷,並不說話,問話的,是靠在他懷裏的楚歡,相對墨晉修身上擴散出的濃濃冰寒慍怒,她看起來並沒有多麼生氣,可是,林筱卻嚇得語無倫次,話都說不清楚:
「墨太太,求你們不要讓我坐牢,我可以辭職……我還知道墨大小姐也懷疑墨太太懷了孕,昨天,她讓我想辦法拿到墨太太懷孕的證據……」
「哦,她也給你錢了?」
楚歡語音微揚,墨烏棲還真是懂得利用機會。
「沒,她沒給我錢,但她說,事成後,可以讓我做護士長……」
林筱的聲音越來越低,可能自己都覺得羞恥。
「名利雙收,林護士,你的想法不錯,只是,你具備做護士長的條件嗎?難道,那些墨烏棲也答應你了?」
「……」
林筱把頭低下去,緊咬着唇,顫抖!
墨烏棲身為墨家大少姐,她若真要幫她,是做得到的。
「你是不是還想着,讓墨醫生失了憶,忘了我,然後你就有機會飛上枝頭做鳳凰?」
楚歡的語音陡然凌厲,音貝不高,氣勢卻駭人,林筱嚇得身子一顫,低垂的頭慌亂抬起,如紙般一片慘白,臉上還掛着淚,柔弱而可憐。
「我沒有,我不敢……」
她哭着,是真的無比悔恨,她不該被墨醫生對墨太太的款款柔情迷惑了心智,忘了他的柔情只對墨太太一人,對其他人,是冷酷無情。
門外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哭聲,墨晉修俊眉微蹙,淡聲問:
「誰?」
「墨醫生,墨夫人來看您。」
他不喊進去,外面的護士不敢推開門,只是隔着門板,恭敬的回答。
他老媽來了?
墨晉修眸底的冷冽斂去,病房的門從外面被推開,他母親趙芸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看見辦公室里的情形,她臉上閃過驚愕,走進辦公室,外面的護士也看見了裏面跪在沙發前的林筱,不曾多問,體貼的關上辦公室的門。
「晉修,楚楚,這是怎麼了?林護士犯了什麼錯?哭成這樣?」
趙芸疑惑的看着墨晉修和楚歡,她來得,好像不是時候,不過,這個林護士她是認得的,平素看起來是個乖巧體貼的,怎麼會惹惱了晉修。
「媽,你來醫院,有事嗎?」
墨晉修緊扣着想要站起來的楚歡,淡淡地問,對於林筱的事,顯然是不想跟他老媽解釋。
「嗯,也算是有事,我是陪一個朋友來的,她在樓上做檢查,我就順便過來看看你。楚楚,你這個時候,不是該在公司的嗎,怎麼也來醫院,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趙芸關心地看向楚歡,她直覺告訴自己,能讓兒子這麼生氣,肯定和楚歡有關。
「媽,是我讓歡歡來的。」
趙芸瞭然的微微一笑,眼角餘光瞟到還跪在地上低泣的林筱,又蹙了蹙眉,溫言道:
「晉修,林護士做錯了事,讓阿琳好好教導就是了,可別讓人說我們靜安醫院苛刻虐待員工,林護士,你先起來再說。」
靜安醫院對員工一向很好,若是讓外人看見這一幕,指不定怎樣傳呢,不管林筱做錯了什麼,趙芸都不贊成她跪在這裏,她剛才來的時候,外面,還有人等着看病的。
……………………
「哥,這裏!」
江博走進餐廳,目光環視,看見右手方隔着幾張桌子朝自己招手的女子,眉宇間浮起一抹溫暖的笑,邁開優雅的步子走過去。
「哥,請坐!」
顏洛橙早已站了起來,體貼的替他拉開椅子,笑得一臉明媚。
「這是討好我?」
江博調侃的話,帶着三分寵溺,理所當然的坐在她拉開的椅子裏。
顏洛橙俏皮一笑,為自己辯駁道:
「我才沒有討好你呢,我是想着,對你服務周到一點,一會兒你好買單。」
她說着,也坐回椅子裏,不待他說話,她又補充一句:
「知道你不想見祁佑珩,我今天晚上都沒帶他一起來。」
「是嗎,那你請我吃飯的用意是什麼?」
江博頎長上身往椅背里一靠,眉宇含笑,眸色溫潤地看着她,自那晚他爽約後,還沒有和橙橙見過面,一來,是工作忙,二來,他等着她主動,想看看,她對姓祁的,在乎到什麼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