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連綿不絕的下了七日,隱隱還有增大的趨勢,整片雨幕籠罩在大周朝京都的上空。寒風吹過,雨聲變得時緩時急,猶似婦人的嗚咽,又好似幼童的抽泣,給人以陰森冷怖之感。
黃昏,酉時二刻,一輛玄色華蓋寶相紋馬車徐緩而輕快的衝着皇城駛來,車外前後四盞八角蓮花宮燈閃着曖昧又清冷的柔光。身後是一隊十六人的鐵甲衛隊,他們的鐵甲都被雨水打濕,髮絲也黏在臉頰,但是所有人的眸子都恍若淡漠冰冷,帶着一種嗜血的意念。
馬車內,鋪設的很是奢華,下面是白色的狐裘墊身,四周車壁也有軟錦包裹,兩邊是同色系狐裘鋪設的軟榻,裏面放着一個多寶閣,中間橫擺着一張紫檀木矮桌,上面有一套白底靛藍的青花瓷水杯,杯中的清茶冒着裊裊熱氣,醉人的茶香在車廂內不斷的蔓延開來。
右側軟榻上,一個白衣女子正在側臥着看書,一頭烏黑的青絲沒有任何裝飾,就這麼恣意的披散在肩頭,渲染在白衣之上,恍若暈開的濃墨,又好似朝起濃霧中的合歡花,或似那又要消失的晚霞一般。
女子容貌極美,慵懶的姿態從那雙鳳眸中不斷的流瀉而出,卻在眨眼間隱隱有殺氣迸射,好似經歷過無數的兵戈鐵馬,血流成河,美的讓人驚心且膽寒。
旁邊,一個身穿藍衫的少女,抬手將燈芯挑亮,讓車內的光線變得明亮起來,然後回身微微掀開車簾一角,看着不遠處那巍峨的城牆和在暮色中如同獸口一般的城門,大眼閃着驚奇和喜悅,好一會才戀戀不捨的收回來。
「小姐,咱們很快就要進城了。」她回頭咧開小嘴說道,聲音很是清脆。
女子聞言,抬頭看了侍女一眼,然後擱下書,放在旁邊的多寶閣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這才坐起身。
而旁邊的那本書上寫着的則是:兵法戰略策。
倚在車壁上,抬手勾起車簾看出去,一股冷風吹進來,掀起她耳邊的一縷青絲,幾滴雨也順勢吹落在她不自然的白色肌膚上,她的膚色很白,甚至白的有些異常,如同久病之人那般,除了那雙美艷的紅唇,臉上再也看不到任何紅暈。
但是那雙手卻很是修長好看,指甲修飾的圓潤飽滿,十指纖細而泛着淡淡的粉色,似乎映着日光能穿透一般的柔嫩。
外面,雨點轟鳴,砸在官道上,濺起無數的水花,經久不息,這讓她纖細的眉峰微微蹙起。
那邊,劍心嘟起小嘴,擔憂的臉色都白了,趕忙往桌下的炭爐里添上幾塊銀霜炭。
「小姐,您還有傷在身,別被風吹着。」
剛說完,馬車一陣輕微的搖晃,然後就聽到外面一陣大喝:「來者何人,報上名諱,否則禁止通行。」
女子的表情依舊很淡,但是劍心卻忍不住了,掀開車簾看着幾步遠都因為雨簾阻隔而看不清楚的衛兵,厲聲道:「大膽,護國將軍府的馬車也敢攔。」
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塊腰牌,伸出胳膊遞到那人面前。
衛兵長一看,臉色頓時就僵了,隱有冷汗在額跡滑落,但是很快卻被雨水沖刷掉。
他後退兩步,抱拳躬身,語氣恭敬至極:「小人不知是大將軍,還請大將軍恕罪。」
劍心收回身份腰牌,冷哼一聲:「別亂喊,裏面是我們小姐。」
說完之後放下車簾,馬車繼續向前行駛,很快就進了京城。
「隊長,這是將軍府的哪位小姐?」
「不知道。」
「我聽聞將軍府有三位小姐,將軍夫人生有一女,只是多年前被送出京都不知去向,會不會就是那位大小姐啊?」
「送出京都?若真是如此,那可是嫡出的大小姐啊,這又是為何?」
「據說是命帶陰煞,好像是七月初七辰時出生的。」
「哎喲,那可了不得啊。」
兩刻鐘後,玄色馬車在護國將軍府門前停下,而此時等候在府門前的一干人等,趕忙冒雨上前,跪地呼喊道:「恭迎大小姐回府。」
車簾掀開,一柄印海棠白色骨傘率先從車內探出來,然後一個藍衫的嬌俏少女鑽出來。車夫上前放下腳蹬,就見到藍衫少女打着車簾,一抹白衣從車內淡定而從容的走出。
劍心把折傘舉到她的頭頂,等她下了馬車,在她身後跟着一起往府里去了。
跪在門前淋雨的下人無一人敢抬頭,只覺得一陣若有似無的香味從身邊划過,讓他們都無聲的深吸了一口氣。
能在如此暴雨中都能聞到的香味,似花香,又似藥香,這還真是讓人驚詫。
白衣背影停住,之後回頭看着車後那群鐵甲護衛,「銀魄。」
「屬下在,小姐有何吩咐。」站在前面的鐵甲男子走上前,抱拳躬身。
「帶人下去都洗個澡,吃頓熱飯菜,之後派人把將軍府圍住,任何人沒有我的腰牌,不得進出,擅入者活捉,擅出者杖斃,上至姨娘,下至僕婦。」
「屬下遵命。」銀魄聲音中都透着一股肅殺之氣,讓跪在門前的下人,身子頓時又矮了三分,所有人的臉頰都幾乎貼到了地面。
轉身,白衣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只留下一道清冷而疏離的嗓音:「這將軍府,太大了。」
那前來迎接的大總管心內暗道:將軍府哪裏太大,莫說比之皇城,就是這京都比將軍府大的就不止兩手之數。
她一路走來,美眸目不斜視,筆直的朝着前面的那排飛檐建築走去。
府內,偶有因忙碌持傘匆匆而過的下人小廝,在看到雨中恍若閒庭信步一般的白衣女子,都會忍不住駐足遠遠地看着,等她的身影消失在松鶴堂之內,才回過神繼續去忙自己的,似乎都認為那白衣女子乃是自己眼花所致一般。
剛走進去,一道飽含驚喜的聲音就在主位上響起。
「璇兒,你可是回來了,快快快,過來讓祖父看看。」秦老將軍看見自己的嫡親孫女,頓時笑的樂不可支,讓那張不知道令多少敵人聞風喪膽的臉,也變得滑稽起來。
秦璇看着那蒼老了不少的老人,淡漠的鳳眸不禁染上一抹縱容,然後輕輕的跪在地上,衝着主位上的老者磕了三個頭。
「璇兒見過祖父,見過父親。」說完,在老者殷勤的催促聲中站起身,腳步輕盈無聲的走上前,任由秦裕拉着她的手,高興的眼眶都變紅了。
秦璇抬手給他拭去眼角的淚花,輕聲笑道:「你羞也不羞,都這麼大了,還哭。」
秦裕絲毫沒有覺得有任何的不好意思,更不會覺得尷尬,也不理會下面坐着幾位姨娘和少爺小姐,更是對坐在他旁邊的兒子視而不見,站起身,拉着秦璇就要往旁邊的暖閣過去。
「璇兒,祖父這裏有一盤棋局,想了三年愣是一子難落,你來看看。」
「爹,璇兒才剛回來,還是讓她休息一下吧。」秦乾章出聲制止。
秦裕聞言,抬頭看着孫女,那蒼白的臉色,頓時讓他的心都揪起來了。
「對對對,璇兒,你現在先回房休息吧,等你什麼時候休息好了,再陪着祖父下棋好不好?」說話間,眼神還有屬於幼童一般的討好和祈求。
秦璇沒有回頭看一眼自出生就未見過的生父,反而拉着秦裕繼續往前走,「我不累,咱們走吧,待會我還要去看看母親。」
聽到這裏,後面整個大廳的所有人面色都變得精彩起來,有高興的,有忐忑的,有怨恨的,更有漠不關心的,可謂人生百相。
「要不咱們現在過去看看?」秦裕指指後堂。
秦璇不為所動,拉着他就去了暖閣,等珠簾落下,清脆的玉柱碰撞聲由和緩轉為靜止,松鶴堂的人這才回過神。
「爹爹,這就是大姐姐嗎?」一道稚嫩的孩童聲音,拉回了秦乾章的思緒。
他低頭看着自己最小的兒子,心中覺得很是心躁,不知道是哪裏的問題,就是覺得好似脫力一般,踉蹌的坐在了椅子上。
「老爺,您沒事吧?」陳姨娘柔美的嗓音伴隨着一盞茶和一陣香風,送到他面前。
她這一舉動,讓旁邊的三個姨娘的臉色頓時變得不好看了,卻也只能在心裏恨恨的跺腳詛咒。
他沒有接,而是無力的揮揮手,看着外面黑下來的天色,對站在旁邊的大總管秦恆道:「天也不早了,擺飯吧。」
秦恆點點頭,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看着秦乾章道:「老爺,咱們擺在哪裏?」
「擺在……」秦乾章心中暗嘆一口氣,看着那靜止不動的墨綠色珠簾,許久之後才看到一身藍衫的劍心走出來。
「老爺,老太爺吩咐,晚飯老太爺和小姐就在暖閣用了。」說完掃了一眼面前的四個姨娘,六個少爺和兩位小姐,然後對着秦乾章福身道:「我們小姐說了,若是老爺捨不得幾位姨娘,可以隨意。」
說完,起身就返回了暖閣內。
秦乾章一口怒氣提上來,剛要大吼,可是看着那珠簾後面的影影綽綽,終究是被完全壓了下去,卻壓制失敗,堵在胸口疼的火燒火燎。
「擺在暖閣,其餘人回自己院裏吃吧。」
「是!」
秦景康一聽,頓時就不高興了,上前拉着秦乾章的衣袖,小臉上滿是委屈的看着父親。
「爹爹,康兒要和爹爹一起,要和大姐姐一起。」大姐姐那麼好看,他特別特別的喜歡,雖然大姐姐自進門就沒有看過他一眼。
陳姨娘一聽,這恨不得上前給自己兒子一巴掌,卻終歸是捨不得。
「康兒乖,你大姐離家多年,定是有許多話要和爹爹說,咱們不要去打擾好不好?」
「是這樣嗎?」秦景康回頭看着自己娘親,等見她點頭,這才委屈的跟着自己娘親離開了。
陳姨娘剛走不久,外面一個小廝就連滾帶爬的跑進來,一身雨水的跪倒在地,臉色也是慘白的駭人。
「老老老老,老爺……」
「何事如此慌張,這般的沒規矩。」秦恆在那邊用力喝道,聲音都穿透了珠簾透進暖閣。
小廝被這一重喝,嚇得全身一陣顫抖,卻也讓他回過神來。
「出什麼事了?」秦乾章看着下面跪着的下人問道。
小廝吞咽了兩下口水,顫聲道:「白姨娘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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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開坑,偽宮斗,女主很強大,男主實力……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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