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太安城仍舊與往常一樣,城門口看熱鬧的人依舊很多。城內依舊熱鬧非凡。人們聊起『俘虜』的語氣依然如同昨日那般得意非凡。瞧瞧那些天之驕子們,瞧瞧崑崙派還不是得向咱們太行低頭……如此云云。
只不過,今日城門口在看熱鬧的人群之中,多了兩名不起眼的小販向着看熱鬧的人點頭哈腰的兜售靈果;太安城街上多了幾名生面孔的擺攤人;城主府外候着的護衛從一個青年人換做了一個中年人;在某座酒樓中坐着一位獨自出行的女修士。
在城門外。
修為被壓制的崑崙弟子已經跪了整整一天一夜,長期在礦洞內的勞作早已讓他們的身體疲憊不堪。長時間的跪姿讓不少人已經搖搖欲墜。
扈駱抱着劍站在城門上一動也不動宛如雕塑一般,只是眼神落在城門底下。沉默,沉默,一直沉默。
他身後足足有六名太行派弟子將他合圍在中間,以防止扈駱暴起傷人。
王以安卻不若扈駱的沉默,他憤怒的和太行派的弟子爭論着,一張還算儒雅的臉如今漲的通紅,眼睛裏佈滿了血絲。他想要拔劍,卻不能拔劍。巨大的無能為力感簡直要將他逼到崩潰。
直到扈駱看向他道:「留着點力氣,不要浪費了。」
王以安頓時緊緊的抿住唇,只是脖子上的青筋依舊顯露着。他也沉默了下來、
是的,留着點力氣。
留着力氣才好殺人。
柳酒閉了閉眼,看向祝顧之用一種不敢置信的口氣道:「師兄,你做的太過了。既然崑崙已經答應換人,為何還要如此故意折辱他們?」
祝顧之看着遠處一動不動的道:「這是左丘的意思。崑崙派葉於時在荒漠大陸壞了門派的大計。這不過只是一個開始而已。昨日天山派有了大動作,這時候恐怕葉於時也已經不在左神策營了。既然如此就更加無需忌諱……」
&了!我明白了。」柳酒冷冷的打斷祝顧之的話,直接轉身離去。她已經太失望了。
柳酒一路氣沖沖的跑回城主府,城主府的太行弟子們都微微低下頭。候着的馬車夫也低着頭,枯黃乾瘦的手牢牢的控制住馬繩。
柳酒跨過院落的石拱門時,不禁猛地一下皺起眉。那雙手……今日太安城城主要出府。
柳酒立馬轉身,往府外走去。其餘弟子有些摸不着頭腦的看着柳酒去而復返,不由出聲問道:「柳大人,發生什麼事了?」
柳酒只是執着長鞭冷聲道:「跟我來。」
然而已經晚了,柳酒眯着眼睛看着那輛馬車,心咯噔了一下。她猛地一步跨上馬車,單膝跪在馬車邊緣一把掀開了車簾。馬車內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柳酒略一沉吟,便要出聲。
結果從一隻枯瘦的手輕輕的搭在她的脖頸之上。柳酒仰頭,瞳孔猛地收縮。她中計了,此人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她!
城門外,江沉舟沉吟許久。抬頭看了一眼扈駱二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對着身旁的弟子道:「這些人靈力被封鎖,有沒有給他們餵辟穀丹?」
「……稟告大人,當時說給他們辟穀丹過於浪費而且會讓他們有不安分的力氣。所以只是用一點靈米熬了一點水粥給他們服用。保證他們不會餓死,又能夠幹活……」那弟子有些遲疑的道。
江沉舟目光一閃,薄而銳利的唇彎了彎道:「是這樣嗎?那看起來太安城城主的算盤打得可真不錯。去吧,你也去熬一些粥來……要稠一點。可不能讓他們餓死在這裏。咱們總是比城主要大方些的。」
過了不就,那弟子果真運來滿滿十幾木桶的稠稠的粥。
江沉舟呵呵一笑,看了一眼扈駱淡淡道:「去,告訴他們。這是我賞給他們的晚飯。讓他們跪着全部吃完。」
江沉舟說這話時聲音很大,尤其在賞字和跪着兩字上加重了語氣。
那弟子應下。在每個人面前放了一碗粥。但意料之中的,沒有一個人動這碗帶着侮辱意味的粥。還有的直接一把掀翻了地上的粥。
江沉舟見此,大踏步走到其中一名人面前,一把抓住那人的頭髮將其按在了地上灑的粥上。冷聲道道:「不吃的,就給我掰開他們的嘴。灌下去,一滴也不能浪費了。像這種敢把粥灑了的,就撿起來讓他們一粒不剩的吃乾淨。」
說完,他一個肘擊打在那人肋骨上。那人忍不住痛呼他就抓起一把沾着泥土的粥塞進那人嘴裏。
王以安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祝顧之看了一眼兩人,派出他的親隨喚了江沉舟上城門。
江沉舟經過扈駱和王以安時微微揚起下巴笑了笑。
&沉舟。」祝顧之淡淡喚道。
&大人。」江沉舟懶懶散散的拱了拱手。
&要太過了。」祝顧之微微皺着眉道。
江沉舟仿佛很是詫異的道:「我哪裏過了?明明是好心怕餓死他們而已。難道連粥也不能給他們喝一口嗎?」
說的好似祝顧之罪大惡極一般。
祝顧之卻不理江沉舟的唱作俱佳。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江沉舟這才變了臉色,冷冷道:「恕屬下不能從命。屬下只是按照左大人的指示行事。倒是祝大人你,竟然沒有收繳這二人身上的兵器是什麼道理?」
就在此時,一名太行弟子蹬蹬蹬的急匆匆跑上城門。
&人!巡衛隊一名弟子於酒樓被人斬下人頭!」
說完雙手捧出一隻黑色的木盒,一打開。裏面竟然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祝顧之狠狠一皺眉,問道:「是何原……」話說到一半卡在了喉間。
那木盒之上赫然雕刻着崑崙雲紋!
然而祝顧之還未來的及說什麼。一名弟子又急匆匆的跑來。
&人!巡衛隊一名弟子於巷內被人伏擊,人頭被斬下!」
竟然又是一隻木盒,盒中又是一顆人頭,盒上仍舊是崑崙雲紋。
不止是這樣,接連不斷的報信。一隻只木盒被奉上。
&人!城主於城主府內被殺!屍首分離」
……
隨着一聲聲大人,帶來的都是死亡的消息。太安城城門之上一片寂靜,恐怖而壓抑的寂靜。扈駱和王以安對視一眼,兩人都看到了對方的疑惑。
而這樣的消息仍舊在不斷的傳來。
&人!趙大人今日外出未回,竟在小巷中發現他的屍首,和這個木盒。」
&人!劉大人……」
……
&人!……」
祝顧之看着地上整整齊齊排成兩行的人頭,銳利的目光猛地刺向扈駱和王以安。扈駱和王以安二人毫不閃躲的回視,兩人面上都帶着一絲疑惑之色。但同時臉上那種痛快又解氣的表情更加明顯。
&們崑崙到底是什麼意思?」祝顧之狠聲問道。整整二十顆人頭,有的是城內巡衛,有的是城主府的謀士,還有軍中的修士,……還有太安城城主。
&人!」一名弟子急匆匆跑上城樓大聲呼喊道。隨即他發現整個城樓的人都看向他,然後一致的看向他手中的木盒。
&大人她……」
這名弟子話還沒有說完,祝顧之就已經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木盒。祝大人的手很涼。
祝顧之幾乎是立刻打開了木盒,血淋淋的場景並沒有再次上演。祝顧之手指抖了抖。拿出裏面的一張紙。
&大人在城主府外遭人劫持,我等無能未能救下柳大人。那人只丟下了這隻木盒。」那弟子這才有機會說完話。
祝顧之抿着唇,打開了那張折了四折的紙。
紙上只有兩句話。
十倍還之。崑崙方恪奉上。
祝顧之瞬的看向那木樁上掛着的兩顆人頭。二十顆人頭……十倍還之。方恪!
&有一隻紙鶴。」江沉舟說着便伸出手去拿那紙鶴,只不過剛剛碰觸到,那紙鶴便化作點點靈光。
然後響起足矣方圓百米內聽的道陌生男聲。
&們好,我是方恪。這二十顆人頭僅僅是一個警告而已。太行派殺我崑崙弟子一人,我崑崙弟子必將十倍奉還。不僅僅是在太安城,而是任何地方任何地點的任何太行派弟子。不妨告訴你們,我崑崙所有的暗線都動了起來。元嬰期以上的修士出動了不知凡幾。在五行山,……林慮城遍佈太行派各處,可以殺的對象很多。可能是軍隊中的修士,可能是城主,也可能只是太行派隨便一個小弟子。我們行事風格很不羈的。既然太行派不講道義,要這樣蠻橫的玩。那我們崑崙也只好奉陪了。
……
如果你不想這麼玩了,那好咱們就繼續按照之前的說法。蕭雲溢再加上柳酒換所有俘虜。如果你還要這麼玩,也行。咱們就比比誰殺的多,誰殺的快。
順便告知祝大人一聲。蕭雲溢和柳酒的脖子已經洗乾淨了。說不得你玩的下一盤,我奉上的就是他們二位的人頭。」
洋洋灑灑一段話,說話的人聲音很平淡。用詞遣句很直白也有點奇怪。但這段話的內容足矣讓所有人都震驚了。比如江沉舟,這次他臉上的詫異完全是真實的。
與此同時,左神策營中。
蕭昌秋看着方恪道:「若是祝顧之不買賬呢?」
&不想蕭雲溢死,也不會想柳酒死。哪怕左丘不在乎,但是他會在乎。那就夠了。若是他真的不買賬了。我說了,那就陪他玩到底。凡是聰明人,都不會選擇這個死局的。我已經給了他選擇。要麼換人,要麼殺人。」方恪抿着唇道。他說得這般輕鬆,其實卻並不容易。這一次若非有吳七等人在,他是沒有辦法發起這麼強勢的擊殺的。只有第一棒子把對方敲暈了,才能做到震懾的效果。
而且若是祝顧之選擇了殺人。那麼崑崙的刀就成為了真正的屠刀。九州大陸就完完全全亂了套,只剩下死局。到時候就會變成,軍隊交戰。然後高階修士四處殺人。不論對方是有罪還是無辜,是什麼身份年齡地位。只要是敵人便去殺。
方恪微微斂下眼瞼,這就是他曾經在凡界悟出的道理。拼命,拼自己的命也拼別人的命。這完完全全是被逼上絕路的做法,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而祝顧之這個人,他不是東方元卜也不是左丘。他做不到拼命。
他為了從崑崙救出蕭雲溢甘心受左丘驅使。為了柳酒不被左丘繼續囚困而為左丘賣命。為了促成換俘更是多次和左丘交涉。蕭雲溢和柳酒的命他拼不起,所以他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換人。而且他還會拼盡全力阻止左丘或者其餘人選擇另外一個選擇。
蕭昌秋看着方恪許久才道:「真不知道,你是如何想出這種計策。」
方恪抿唇一笑,微微搖了搖頭。
作者有話要說:好吧,我會努力讓更新時間健康一點的。tt
感謝蘼蕪親的雷~抱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