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初時覺得心裏的這團氣只是一種鬱結,不過漸漸地他意識到似乎自己的判斷有誤,他發現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感覺,關鍵是他原本內心的一些判斷,突然之間有了某種變化,似乎在自己的心中,多出了某種感悟。
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東西,只可以自己去感悟,卻無法完整地用語言描述出來,在這個武修的世界裏,的確是強者為尊,包括大羅洲,包括眼下的玄界大陸,身為一個強者,自然是可以呼風喚雨,獲得世人的仰慕和尊敬。可這一切是否就是人生存的本質呢?
之前的雲天,一定會認為的確如此,可現在經歷了那麼多事,又經過方才的突然有所感悟,雲天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判斷似乎發生了一些錯誤,世間事並非如此簡單呢,雖然是強者為尊,可畢竟這時間的人,都會存在着一定的關聯,和父母之間,和子女之間,和朋友之間,和異性之間,都會存在着或遠或近,或親或疏的關係,既然存在着這樣那樣的關係,又怎麼可能把一切事物都用一個簡單的強者為尊來解釋呢?
和父母之間,和子女之間,和自己心愛的女人之間真的就只是強者為尊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如果一個女人因為你強大而喜歡你,那麼你如果失意,如果修為喪失了呢?她就失去了喜歡你的基礎,就該離你而去?
這樣的想法顯然是不對的,男人的確應該自強,讓自己變得強大,但那是因為只有自己強大了,才能去保護自己心愛的人,才能去保護自己的家人。
男人追求強大沒錯,但這些是自身的追求,卻不能和所有事情劃等號,和自己的家人之間,和自己的愛人之間,是需要用情感去交流的,用真誠去維繫的,一個男人整日裏埋頭苦練,天天追求老子天下第一,那又怎樣?女人該離他而去,還是離他而去,反而是那些對女人懂得關注,有時候送一束鮮花給女人的男人,反而更能打動女人的心。
同樣的,對父母的一片愛心,也不是嘴上說就可以的,有的人一直說心裏愛父母,可一直是停留在嘴上,當父母不在的時候,他才幡然悔悟,可再想跟父母說什麼,已經是子欲養而親不待,也許父母彌留的最後一刻,一直想聽到的不是自己的兒子成為了天下第一,而只是想要聽到一句「爸媽,我回來了!」有子在,我便心安,這便是人間至理,這便是人間大道。
之前的雲天,一直在努力地前進,努力地追求強大,他的實力穩步提升,這條路其實並沒有錯,但云天卻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的功法和修為太過生硬,缺乏了一種大氣磅礴,也缺少了一種底蘊。
如今雲天想明白了,他差的就是入世的一些積累,這使得他就像是一個突然獲得了巨大資產的暴發戶,雖然看着囂張,可卻達不到讓人敬仰的地步,這裏就是缺乏了這樣一種沉澱。
「我專注武修過多,注重世事過少,這不行,我需要進一步積累,我需要體驗一下入世後的世間百態,我需要從世間獲得感悟!」雲天心中下定決心,這一刻,他的心中突然有所明悟,也知道了自己之前一直忽略的某種欠缺。
於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裏,雲天便不再急於去了解玄界大陸上各大宗派的信息,也不再急於知道黑水村往上的漁陽縣實力如何,也不再關切漁陽縣之上的岳嵐宗,甚至更往上的南雲宗究竟有多少高手,他如今只關切着黑水村裏的百姓如何生活,孩子們過得怎樣。
他不再關注於更遠的東西,而是細緻入微地觀察起周圍的變化來,哪怕是極不起眼的一點變化,也會被他仔細地揣摩,這段時間裏雲天就像是瘋了、傻了,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村口,有時候還會看着村民們微笑。
村民們看不懂雲天在做些什麼,只是覺得有些納悶,偶爾有那多嘴的孩子,小聲說一句:「雲仙師莫不是傻了?」話剛出口,早被大人從腦後敲了一個暴栗。
「小孩子家的亂說什麼,人家是大人物,能移山填海那種,仙師做的事情,你小孩子能懂?」
孩子們委屈地捂着腦袋離開了,大人們把孩子罵走,才湊到一起,低聲地議論起來。
「我說,你看這仙師究竟在幹什麼呢,怎麼看起來跟傻了一樣,莫不是真的傻了吧」
雲天自然是將這些人的話都收入了耳中,不過他並沒有反駁,也懶得反駁,因為此時的他完全沉浸在一中奇妙的境界中,這種境界讓他感到無比的舒服,也讓他原本欠缺的一種感悟在快速地圓滿着。
幾乎在不知不覺中,雲天的靈識在快速地恢復着,與此同時,他的修為也在同步恢復,雲天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實力在不斷提升,漸漸地找到了自己原本的狀態。
從原來的一成修為,到原來的兩成修為,再後來是三成、四成、五成,當實力恢復之後,雲天的信心也在不斷地提升,就在大羅洲大陸被吸進空間裂縫之前,他已經突破到了天玄境界,而天玄境界,即便是在這玄界大陸上也不容小覷,哪怕是在白銀級的中級宗派甚至黃金級的大宗派之中,天玄境界高手也非弱者,同樣是不容忽視的力量,只要恢復到了原本的實力,雲天就有信心在這玄界大路上闖上一闖。
不過這一次修為的恢復,雲天絲毫沒有欣喜若狂的感覺,他的心境十分的平穩安詳,已經真正做到了無喜無悲,眼下雲天就如同一個世事的盤觀者,他只是站在一旁,靜靜地觀察着這個世界的演化變遷,哪怕只是極小的一個階段。
就這樣靜靜地坐了一個月的時間,直到黑水村的村民們都已經適應了這個情況、對之再沒有了新奇感的某一天,雲天突然長身而起,對着經過的黑水村民說了句我走了,便瞬間消失在空氣中。
村民們目瞪口呆的那一刻,似乎聽到了一個聲音。
武修一途,無非是求的一個道,朝天大道是道,世間俗事也是道,既然道存在於世間,從哪裏得來,如何得來又有何區別?
世間,自有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