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的很快,祭完祖過完年,又轉過了上元佳節,很快的賈赦給兒子找的先生也進了府。
賈琮恭恭敬敬的跟在老爹後面將人迎進了前院大堂,這裏面的字畫還是前一天賈大老爺特意讓人重新掛上的,一排排的,都是名家珍品,說是要給先生一個好印象,倔脾氣犯了,別人怎麼勸說都不行。
果然,跟在後頭進來的賈琮悄悄抬起頭的時候,一開始還看到先生臉上有激動之色,但一會兒之後卻又是滿臉痛惜,看賈赦的表情很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看的赦大老爺一頭的霧水,眨了眨一雙迷茫的大眼睛,瞧瞧前面的先生,又看看緊跟在後面寫着滿臉的果然如此的兒子。
他感覺好心塞,突然間發現自己竟然有點不能理解兒子的內心世界了,這讓一個兒控的父親好糾結?
不過,那喬舉人實在是做不出到人家來做客還要無禮指責主人家的事情,只是隱晦的道:「這些字畫珍貴,赦公還是愛惜些的好。」
按照賈琮的理解這話的意思就是:這麼好的東西擺出一兩幅,或者只擺放次等的充場面就好了,其它的即使不是放在藏書樓,也應該是一間小書房啊,平時碰一下之前都要仔細焚香沐浴的,怎麼就這麼大喇喇的掛在客廳里了呢?
這真的不是在顯擺你是個暴發戶嗎暴發戶嗎暴發戶嗎?
喬舉人現在覺得他恨死了這些暴發戶了,真是暴殄天物啊!
雖然國公府勢大,不好在當面甩過臉去,但到底說話上便有些生硬了起來。
賈琮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對這位先生的性子便有了些微的了解,而且雖然他平時表現比較冷淡,但那也只是因為他不喜歡,如果是他想去討好一個人,前世今生失敗的例子也只是那麼一個女人而已。
看老爹實在是把先生得罪的狠了,又在那裏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哪裏的樣子雖然很有趣兒,但是作為好兒子一味的去看老爹的笑話就太不道德了。
當下走上前,向着先生恭敬的施了一禮,語氣帶着些興奮眼神帶着些仰慕的介紹道:「先生看看這幅《松雪圖》如何?這可是父親為了迎接先生,特意從私庫中取出來的,又為了讓先生來到府里第一時間就能見到,昨天才命人挪到了這裏掛出來。」
他說話聲音里還帶着童音,有些軟糯,難得的是小小年紀這一段話說的竟然調理分明,既說明了這些字畫的來歷,又充分表達了自家父親對於他這位先生的在意。
喬先生心裏這下舒坦了,看着這個即將成為自己弟子的矮矮小小的精緻娃娃眼神不免也熱切了起來。
看着賈赦的目光雖然沒有達到知音的地步,但也帶着三分欣慰,還有那麼點被人認同的小得意。
就着賈琮手指的方向緩步走到那幅《松雪圖》前,並沒有取下來,仔細看了一會兒說道:「這幅可是開國名士松園居士的成名之作,用筆簡練卻活潑,雖然是漫天飛雪,但只一株老松,卻讓其中的生機撲面而來,當真不愧是本朝第一神筆。」
說完這些,再看看旁邊的幾幅字畫,到底感念賈赦的用心,回過身,向着賈赦深施一禮,說道:「赦公心意,晚生心領了,必定認真教導另公子,以不負所托!」
賈琮傻眼,這竟然不用考核就過關了。
賈赦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他就不相信有誰能夠見到他兒子後會不喜歡的。
父子倆卻不知道,喬先生現在正在心裏給自己鼓勁兒呢,這孩子一看就是靈透聰慧的,剛剛雖然不知是不是誤打誤撞的說出來那翻話,但是從此可以看出,世事上也有些練達,既然如此優異,赦公已如此家世竟然還為了聘請自己一個舉人如此大費周章,那麼顯然就是還有什麼不足之處了。
富貴家子弟,不是懶散就是貪玩愛惹事,想來自己以後要嚴加管教才好。
站在那裏垂首聽着老爹和先生大談特談的賈琮,莫名的就覺得後背有些發冷,莫非是要感冒,不會吧?自己明明鍛煉身體很勤快的啊。
那是誰在被後扎他小人?想着想着就有點神遊物外了起來,等他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兩個人也已經聊的差不多了,喬先生已經在請辭,臨走之前還向着賈琮打了個手勢,他琢磨了半邊才猜出來,這應該是讓他敢緊的將這些字畫都妥善收起來!
喬先生不是京城人,在這裏只有一些故交,並沒有宅子,現在便是宿在一個老友處,約好了明天會搬來府里住,就是他們大房這邊靠前面的一個小院子,小小巧巧的三五間,先生帶着兩個小廝,再安排幾個打掃上夜的婆子足夠用了,這裏離賈琮的住處也極盡,所以課堂也設在這裏。
這一日,點了香案,拜了孔子畫像,又拜了夫子,賈琮正式開始啟蒙讀書了。
喬先生的講課方式很風趣,也很喜歡天馬行空,可能是遊歷過很多地方,所以講課的時候很喜歡將書本上的東西將實際的風土人情,以及古今變遷史結合起來。
賈琮因為有着成人的思維方式,前世的接觸面又很廣闊,所以能夠很快的領悟,讓喬先生都不禁驚嘆學生的靈慧。
跟他一同聽講,特意挑出來的比他大個兩三歲的小男孩兒卻聽的甚是辛苦。
不過,之前就已經說好了,這兩個以後只是培養成琮哥兒以後身邊的管事,並不用太上心,所以喬先生每天只要教他們一些簡單的東西,讓他們反覆記誦就好了。
據賈琮所知這個時代讀書的人並不多,不要說窮苦人家,就是一些富商巨賈,雖然家財萬貫但照樣大字不識幾個都很多,所以他也只要求他們學會一些基本的文字數字就可以了,屬於短期培訓,兩個兩個的一組,一共有六組十二個,都是他之前挑中的一些比較老實可靠或機變靈活的男孩兒。
在這之中,最令喬先生興奮的是,琮哥兒在他拿手的畫作上很有天賦,被他認定為極具靈氣,這樣發展下去一定會超過他這個先生。
對此,他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謙虛,賈琮無論前世今生都很善於撲捉生活中美麗的東西,前世他選擇了將自己本人展現在大眾面前,用舞姿展現能夠傾倒眾生美麗。
今生顯然不行了,不過,當他選擇將外在美麗的事物用一支小小的畫筆展現出來的時候,雖然還是很稚嫩,但是也同樣讓人驚艷就是了。
對於他一點都不謙虛的態度,喬先生雖然認可他的天賦,但是卻總感覺他太過驕傲了,總是擔心他走不遠。
賈赦卻表現出了完全興奮了,他兒子可能會成為未來的畫壇大家?想想就很興奮!
趁着兒子上學的時間,連外出訪友的幾率都增大了,每次還都不忘記帶着自己兒子的最新大作。
並且每次都要哄騙喬先生寫上評語,一開始先生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他騙人家說是要收藏起來,讓琮哥兒今後翻看的時候可以看到自己每一點的進步。
喬先生聽到後,認為這項工作很有意義,擼着自己的兩撇小鬍子,將每篇習作都批改的很認真。
但一個偶然的機會,卻讓他發現了,賈赦竟然是將這些東西拿出去跟人炫耀的!!!!!
這真的是讓這個有點豁達的老實讀書人怒了,當時回到小院指揮小廝捲起鋪蓋就要走路,有這樣的爹,即使這個弟子再優秀,他也再教不下去了。
真真是有辱斯文加誤人子弟!!!
賈赦又眨了眨自己迷茫的大眼睛,他跟這正經的讀書人的腦迴路真的是搭不上界,實在是想不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但是他的反應還是很快的,兒子很喜歡這位先生,要知道被自己氣跑了,還不得跟自己生分?
難得行動力快了一回,直接吩咐家丁將喬先生圍在了院子裏,本人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的,再加上賈琮在旁邊無辜又崇拜濡慕的小眼神,以及後來賈赦簽訂的關於自家兒子教育方面不可干涉的一、二、三···條,才終於勉強留了下來。
不放心還跟賈琮私下吩咐,像他這樣的小孩子最忌諱少年成名,那樣很容易自滿走歪路,所以才會有三年不鳴,不鳴則已的說法。
當然這之後,賈琮的所有習作,包括練字的要麼被燒毀,要麼都被喬先生給收集了起來,賈大老爺想藏私還要找兒子偷偷摸摸的要,賈琮實在受不了自家老爹一副委委屈屈的兒子被搶跑了的樣子,總會給那麼一點出去,不過畏畏縮縮的搞的兩人像底下黨一樣。
這點小動作當然瞞不過喬先生,但他看着自己學生每十次也就應個一兩次樣子,想着自己也不能真的教導人家只認師傅不認父親,實在是有違倫常,但再想走,又實在是有點捨不得,所以最終也只能咬着牙暗中同意了,哎,虧他還一直以為是學生有什麼不足的地方呢,原來是當爹的不着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