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工部局總董事喬納森接到報告時,正在華懋飯店給史蒂夫男爵接風洗塵,史蒂夫男爵是剛剛到任的駐華總領事,據說這次來華,還肩負着最新的對華及對日的國策,所以史蒂夫才剛到上海,喬納森就急匆匆的趕過來了。
晚宴是一個冷餐會,賓客可以自由交談。
喬納森好不容易才終於逮到了一個機會,正要向史蒂夫諮詢大英帝國對華以及對日的國策時,他的那個漂亮的女秘書忽然匆匆過來。
喬納森見狀便立刻蹙緊了眉頭,因為他特意交待過女秘書,如果沒有要緊事,就儘量不要來打擾他,可是現在,女秘書忽然闖進來,想必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情,可是在上海公共租界除了日本人,又能有什麼大事呢?
難道說,又是上海的日本駐軍挑起事端?
想到這,喬納森就感到頭大無比,日本人是越來越囂張了。
史蒂夫也發現了喬納森的女人書,笑說:「喬納森,看來你有急事需要處理,要不然我們等會再說?」
「抱歉,男爵閣下。」喬納森向史蒂夫告了一聲罪,然後把女秘書領到一側,黑着臉問道,「詹娜,是不是又是日本人在挑事?」
「不是,總懂先生。」女秘書詹娜搖頭說,「是百樂門發生了嚴重的治安事件。」
「治安事件?」喬納森的腦門上立刻浮起三道黑線,治安事件又能有多嚴重?這樣的小事交給警務處不就行了,難道還用得着他這個工部局總董事出馬?當下黑着臉說,「詹娜,你真是越來越不懂事了,如果你不想幹了的話,可以儘早遞辭呈。」
「哦不,不不不不,先生,不是那樣子的。」詹娜連連搖頭說,「是真的發生了極其嚴重的治安事件,有一夥匪徒在百樂門殺害了上海青幫的大佬張嘯林,還拘押了工部局名譽董事傅筱庵先生,而更為嚴重的是,這伙匪徒竟然還襲擊了趕往百樂門維持秩序的巡捕,造成了十六名英國籍巡捕負傷,警務處長約翰遜先生請求駐軍緊急出動。」
「喔特?!」喬納森瞬間瞪大眼睛,失聲叫道,「請求駐軍出動?!」
喬納森完全無法想像,區區一個匪徒,警務處的巡捕居然對付不了,居然還要勞動大英帝國的駐軍出動,這究竟是一夥怎樣的匪徒?
詹娜又說道:「總董先生,約翰遜處長正急等您的答覆。」
「我明白了。」喬納森揮手示意詹娜先退下,然後走過來對史蒂夫說道,「男爵閣下,我恐怕得先失陪了。」
史蒂夫關切的問道:「喬納森,出什麼事了?」
喬納森苦笑着說道:「有一夥匪徒襲擊了租界的百樂門,殺了青幫大佬張嘯林,還拘押了工部局名譽董事傅筱庵,更嚴重的是還襲擊了我們的巡捕,事件的性質十分惡劣,我得立刻趕往百樂門進行鎮壓了。」
雖然約翰遜認為需要請駐軍出馬,但喬納森並不認為事情到了這地步,所以並沒有提請求駐軍出刀這茬。
反而是史蒂夫主動說:「需要我聯繫駐軍嗎?」
「暫時不用。」喬納森搖搖頭說,「我相信憑藉我們巡捕房的力量,就能夠擺平。」
「好吧。」史蒂夫說道,「如果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打電話到華懋飯店,我這兩天會一直留在華懋飯店。」說到這史蒂夫停頓了一下,又接着說道,「另外我還想要提醒一下總董事先生,如果事件跟日本人有關,最好還是忍。」
喬納森聞言神情一凜,說:「這跟帝國的對日策略有關?」
史蒂夫點頭說:「雖然不是全部,但是其本可以這麼說。」
喬納森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公使先生,我明白了。」
說完喬納森轉身走了,目送喬納森的身影遠去,史蒂夫幽幽說道:「喬納森,為了將軸心同盟這股禍水引向蘇聯,大英帝國只能選擇隱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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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之後,喬納森匆匆趕到了百樂門。
這時候,百樂門所在的街區已經實施戒嚴,放眼望區,距離百樂門百米內都是荷槍實彈的外籍巡捕,此外,在百樂門的大門口更是已經砌起街壘,如果再在街壘後面架起兩挺重機槍,整個就是軍事設施了。不就是幾個匪徒鬧事,至於這麼大陣仗嗎?
喬納森的坐駕剛停下,警務處處長約翰遜便匆匆迎上來,殷勤的拉開車門。
喬納森彎腰走下轎車,皺眉說道:「約翰遜,你怎麼回事,搞這麼大陣仗做什麼?」
約翰遜抹了下額頭上的冷汗,說:「總董事,裏邊的幾個匪徒槍法非常之准,萬一他們衝出來那可不是鬧着玩的,所以,還是小心為上。」
喬納森的臉色便越發的陰沉,說:「你們這麼多人手,還對付不了幾個匪徒?」
約翰遜立刻面露苦色,說道:「總董事,我剛才說了,這幾個匪徒非常厲害,槍法尤其准得嚇人,我們的人根本進不去。」
「一群廢物。」喬納森冷然說,「匪徒的身份搞清楚沒有?」
約翰遜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匪徒的身份已經搞清楚了。」
「究竟是什麼人?」喬納森咬牙切齒的說,「竟敢在公共租界鬧事?」
約翰遜說道:「領頭是南京維新政府行政院長梁鴻志的侄子,叫什麼梁武義。」
「梁鴻志的侄子,梁武義?」喬納森的腦門上立刻浮起三道黑線,獰聲說道,「什麼時候中國人居然敢到我們大英帝國的地界撒野了?」停頓了一下,喬納森接着說道,「你立刻給駐軍司令部打電話,讓他們調兩門山炮過來。」
約翰遜聞言大喜,他早就盼着從軍方調大炮過來轟了。
雖說百樂門是上海灘有名的娛樂場所,一旦挨了炮轟,十有會化為烏有,但是約翰遜才不會管這些,反正百樂門又不是他們英國商人的產業,打爛了也跟他們無關,在他們西方人眼裏,中國人歷來就低人一等,不是麼?
「耶搜!」約翰遜啪的收腳立正,轉身就要去給駐軍打電話。
然而,約翰遜才剛轉身,便有一個巡捕匆匆跑過來,報告說:「處長先生,日本駐上海中村機關的機關長,中村俊,要求與您通話。」
約翰遜邁出去的右腳便停在那裏,回頭看向喬納森。
喬納森皺眉說:「中村俊?這事跟日本人有什麼關係?」
喬納森最擔心的就是這個,沒想到日本人最終還是插手了。
雖然想不明白,但是喬納森此刻猶記得半小時前史蒂夫公使跟他說過的話,當此之時不宜過度刺激日本人。
當下喬納森來到電話亭中,接過了電話。
「哈羅,我是喬納森。」喬納森用英語說道,「中村先生,你有什麼指教嗎?」
「喬納森總董事你好,我是中村俊,指教不敢當。」電話里傳來中村俊淡淡的聲音,「不過有點小事,恐怕需要總董事先生配合,事情是這樣,我們中村機關剛剛得悉,南京維新政府行政院長梁桑的侄公子,梁武義先生,似乎跟租界當局發生了一點點小矛盾……」
「喔特,一點小矛盾?」喬納森打斷中村俊,大聲說道,「中村先生,這可不是什麼一點點小矛盾,梁武義在公共租界的公共場所肆意行兇,殺害了滬上名流張嘯林,還無端羈壓了我們工部局的名譽董事,傅筱庵先生,如此行徑已經嚴重觸犯我們租界的治安條例,所以他必須得接受我們租界法律的嚴正制裁。」
電話那頭的中村俊也變得強硬起來,沉聲說:「喬納森先生,我並無意與您爭辯,但是我想告訴你,梁武義殺害張嘯林這一案,不僅觸犯了租界的法律,同樣觸犯了南京維新政府的法律,因為張嘯林還是東亞和平促進會的會長,而你應該明白,南京維新政府是受大日本帝國保護的,所以,梁武義必須接受帝國的制裁。」
頓了頓,中村俊又不容置疑的說道:「一小時,我希望喬納森總董事能夠在一個小時之內將梁武義押送至垃圾橋,若過了時間,鄙人說不得就只能帶着皇軍進入租界去討了。」說完中村俊就啪的掛斷電話。
喬納森跟着掛斷電話,臉色陰沉得幾乎能夠刮下一層霜來。
約翰遜湊過來小聲問:「總董事先生,還要給駐軍打電話嗎?」
「不必了。」喬納森咬了咬牙,語氣生礙的說,「立刻將百樂門的匪徒押送垃圾橋。」
「喔特?」約翰遜愣了一下,失聲說,「押送?總董事先生,我們的人根本進不去,更絕無可能逮住這幾個匪徒,怎麼把他們押送垃圾橋?」
「蠢貨,你難道是豬?什麼事情都要我教你嗎?」喬納森忍無可忍,大聲咆哮道,「你難道不知道,只要把周着百樂門的巡捕撤了,這幾個匪徒不會自己離開?你就非得我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你是不是存心想要看我的笑話?你就是想看我笑話對不對?」
「哦不,不不不,總董事先生,我不是這意思。」
「我管你是什麼意思,趕緊把人都撤了,撤了!」
「耶搜,所有人收隊,快收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