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應欽、白崇禧、陳誠這次也隨同蔣委員長一併來到了衡陽,接到通知之後,便立刻來到了會議室,三人走進會議室時,只看見蔣委員長閉着眼睛坐着,在他面前桌上,卻擺放着一個文件夾,文件夾里還有電報。
「委座。」何應欽低低叫了一聲。
「來了。」蔣委員長並沒有睜眼,只用嘴呶呶面前的文件夾,說,「先看電報。」
何應欽是軍政部長兼軍令部長,可以說是統帥部僅次於蔣委員長的實權人物,便當仁不讓的從桌上拿起文件夾,翻開電報。
不片刻,何應欽三人便已經傳閱完了電報。
這時候,蔣委員長終於睜開了眼睛,問道:「你們怎麼看?」
何應欽和陳誠並沒有立刻發話,他們倆還在揣摩蔣委員長的心意。
白崇禧在統帥部的地位相對比較超然,說話就少一些顧忌,便說道:「委座,卑職以為這件事情恐怕不能夠再等閒視之了。」
蔣委員長蹙眉問道:「健生這話怎麼說?」
白崇禧說:「委座,這個徐銳一向乖戾,說難聽一些就是一條瘋狗,我們若是不能遂了他的意,難保他不會做出更加瘋狂的事情來,要知道大梅山獨立團可是有廣播台,保不准這傢伙又會來個告全國同胞書,甚至召開新聞發佈會也是有可能,可偏偏,那些西方的媒體記者就信他的話,而不信我們。」
何應欽說:「你的意思是,打起輿論戰,我們很可能會輸?」
白崇禧搖了搖頭,淡然說:「敬之兄你錯了,不是可能會輸,而是一定會輸。」
何應欽皺眉說道:「健生兄這話就未免有些過於武斷了吧?徐銳污衊萬相雲暗中與日寇有勾結,根本就是沒影的事情,那些西方媒體的記者就算是更願意相信徐銳的話,卻也不至於跟着徐銳把白的說成黑的吧?」
「真是沒影的事?」白崇禧哂然說,「敬之兄敢做擔保嗎?」
「這個……」何應欽立刻就語塞了,這個擔保他當然不敢做。
身為統帥部僅次於蔣委員長的大員,何應欽是有資格調閱軍統的一些情報的,根據軍統掌握的情報,現在敵後戰場的不少實權人物,像孫良誠、龐炳勛、石友三、劉月亭、公秉藩等高級將領,都在暗中跟汪偽政府眉來眼去。
儘管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掌握萬相雲跟汪偽政府勾結的情報,但是誰又敢肯定萬相雲就沒有跟汪偽政府勾連?誰又敢保證徐銳手裏沒有萬相雲的黑材料?萬一徐銳手裏真有萬相雲的黑材料,最後爆出來,他何應欽豈不是要跟着倒霉?
想到這,何應欽便立刻不再吭聲了,乖乖縮起尾巴。
蔣委員長又把目光投向陳誠,問道:「辭修,你怎麼看?」
陳誠說:「委座,卑職以為健生兄說的在理,肥西事變,恐怕不能再等閒視之,也不能一味以強力手段彈壓,對於有些人強力手段管用,但是對於徐銳這樣子的狂悖之徒,強力手段彈壓只能適得其反,這傢伙真的什麼事情都有可能幹出來。」
蔣委員長蹙眉說:「什麼事情都可能幹出來?徐銳真敢亂來?」
陳誠說:「徐銳兩次來電,都故意用的明碼,就是在向我們隔空示威,眼下徐銳所提及的事情都還只是小事,負面影響也僅限於萬相雲,但如果徐銳真被逼急了,不排除他會使用明友曝出更大的內幕,把髒水潑到委座的頭上來,那影響可就大了。」
陳誠的言下之意,就是說徐銳一旦被逼急了,就有可能通過萬相雲來捏造事實,污衊蔣委員長暗中勾結日本人對付,行那親者痛仇者快之事實,真要這樣,就會對蔣委員長的威信及形象造成極其沉重的打擊。
蔣委員長沉聲說:「就算徐銳膽大妄為,敢答應嗎?」
陳誠說:「委座難道忘了,徐銳曾因為抗命而被降為伙夫?」
蔣委員長陰聲說:「也就是說,這個啞巴虧我們是吃定了?」
陳誠便立刻閉上嘴巴不吭聲了,這種時候他才不會去觸霉頭。
可是蔣委員長卻還是有些無法忍下這口惡氣,皺着眉頭問道:「辭修,難道這件事情就真的沒一點贏的希望?」
陳誠搖搖頭說道:「委座,如果肥西事變我們贏了,那還好說,可問題是第三十二集團軍卻吃了大敗仗,不僅參與行動的四個師兩萬多官兵成了人家俘虜,連萬相雲這個集團軍總司令也當了俘虜,這就落了把柄,黃泥巴落褲襠,不是屎也是屎哪。」
儘管跟萬相雲的私交不錯,可是事到如今,陳誠也只能死道友,不死貧道了。
白崇禧也說:「關鍵萬相雲也不是個很有骨氣的人,不用上大刑,徐銳只需要嚇唬一下他,這傢伙就什麼事情都認了,到了那個時候,徐銳是人證物證齊全,我們卻空口無憑,你們說那些西方媒體會相信誰呢?」
何應欽說道:「我們只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自己最為倚仗的三駕馬車的意見如此高度統一,蔣委員長便知道,肥西事變的處理恐怕是只能夠按着徐銳的意思來了,這時候,蔣委員長就不免有些小後悔,早知道會是這樣,就不應該回絕徐銳的第一封電報。
不過,這個念頭只是一閃,便從蔣委員長腦海里消失。
身為政治人物,檢討自己的行為從來就是不被允許的。
「那就這樣吧,敬之你立刻以統帥部的名義直接給大梅山獨立團復電,這次就不要再通過新四軍的軍部了,直接回電。」說到這裏,蔣委員長明顯的停頓了一下,過了好幾秒才又接着說道,「徐銳電中所提的三點修建意見,我們予以認可。」
何應欽記錄好,接着問道:「委座,徐銳的這一千兩百萬元從哪裏出?還有萬相雲獲釋之後又該如何處理?是否繼續擔任第三十二集團軍之總司令?」
「這一千兩百萬元從上海的收益中支出。」蔣委員長說,「至於萬相雲,就不要再擔任什麼總司令,他不行,讓他哪涼快哪兒呆着去。」
「是。」何應欽答應一聲,然後轉身走了。
陳誠和白崇禧也接着告退,會議室里便只剩下了蔣委員長一人。
蔣委員長走到會議室窗前,凝視着窗外的蕭瑟冬景,切齒說道:「徐銳,這次我蔣某人就認栽了,但是下次你千萬別讓我逮着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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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西鎮。
唐開山正帶着徐銳和王滬生巡視軍火庫。
上次肥西獨立團所繳獲的軍火,基本上都存放在這座軍火庫里。
唐開山一邊在前領路,一邊說:「司令員,政委,上次繳獲了的那批軍火,除了子彈和手雷有些消耗,剩下的物資都在這,我們一點沒用。」
「好。」王滬生便點頭說,「這次你們獨立團是真立大功了。」
唐開山撓了撓頭,低聲說:「政委,我能不能提個小小的要求?」
「你說。」王滬生說,「只要是在原則允許的範圍之內,就沒問題。」
唐開山嘿嘿一笑,說:「政委,我們兄弟幾個想去抗大大梅山分校學習軍事指揮,不知道可不可以?」
「好事,這是好事啊。」王滬生說,「我現在就可以批准。」
「真的?」唐開山聞言頓時大喜,然後轉身就跑了,「我這就去告訴老二他們去。」
目送唐開山的身影遠去,王滬生莞爾一笑,對徐銳說道:「看不出來,老唐他們幾個的覺悟還挺高,居然主動提出進入抗大分校深造。」
「那是。」徐銳嘿然說,「別看人家是土匪,志向可大呢。」
「志向?」王滬生說道,「老唐的志向再高,也沒有你高。」
徐銳沒有接王滬生的茬,吩咐身後的徐野說:「狗兒,你這就安排車,把這裏的油料全部運回梅縣,轉交給肖部長。」
「是。」徐野答應一聲,轉身去了。
王滬生卻不肯輕易揭過,接着說道:「老徐,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一次敲詐勒索不成,居然還要加碼,而且一加就是十倍,你要知道你敲詐的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國民政府領袖,你就真的不怕,這件事情鬧到最後收不了場?」
「怕?」徐銳搖頭笑道,「做都做了,害怕還有用麼?」
「你別跟我嬉皮笑臉的。」王滬生說,「我跟你說正事呢。」
「不要那麼嚴肅好不好。」徐銳說道,「大不了就是撤職,回去當我的伙夫唄,可萬一要是成了呢?咱們軍分區半年的經費就有了,再說了,咱們大梅山獨立團自成立起,國民政府就沒有發放過一分錢的經費,這次就當是補發齊了。」
「回去再當伙夫?」王滬生說,「想的美,這回得槍斃你。」
「老王你這麼狠?」徐銳叫道,「你就這麼對你的搭檔啊?」
「就是得槍斃你。」王滬生說,「早點槍斃了你,我還能多活幾年。」
兩人正說話之間,小桃紅忽然急匆匆的走過來,徐銳便立刻說道:「老王,蔣委員長已經有回覆了,你猜猜,會是個什麼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