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紅陪着徐銳前往醫療站,一邊小聲說:「姑爺,你感覺到沒有,那個銀花婆婆好像很討厭你?」
「討厭我?」徐銳訝然說道,「不應該啊,她為什麼要討厭我?」
「我一下也是說不出原因來。」小桃紅搖了搖頭,說道,「反正直覺告訴我,那個銀花婆婆很不喜歡你。」
「直覺?」徐銳聞言心頭一凜,女人的直覺向來都是很準的。
如果這樣,剛才金花婆婆的無端發作也就說得通,原來是對他先入為主了。
徐銳又扭頭問雷響道:「雷子,你跟銀花婆婆熟,你知不知道她為啥討厭我?」
「這我哪知道?」雷響撓了撓頭,皺着眉頭說道,「以前只聽人說起過,銀花婆婆討厭長得俊的男人,可團長你長的不俊哪。」
徐銳說道:「扯淡,你見過長得比我還帥的男人?」
小桃紅說:「銀花婆婆討厭長得俊的男人,該不會年輕時受過男人傷害吧?」
「你問我?我又問誰去?」雷響搖頭說道,「不過團長,這個銀花婆婆確實是個傳奇人物啊,當年她可是單槍匹馬闖進了皖省督軍的大帥府,從大門口一直殺到後院,把整個帥府的衛隊全殺了,好幾百人哪。」
小桃紅說:「姑爺,要不然等會我去會會她?」
「可別。」徐銳趕緊制止,如果小桃紅的直覺準確,金花婆婆真的很討厭他,那小桃紅去非但沒用,反而會讓局面變得更糟,萬一小桃紅有個好歹,那就更是追梅莫及,他可不願意這個可心可意的俏丫頭有什麼意外。
停頓了下,徐銳又說:「不過金花婆婆的事,確實得儘快解決。」
鬼子今天又吃了個虧,隨着阜陽、蒙城那邊的局面越發緊張,日軍面臨的壓力也會隨之劇增,完全可以預料得到,明天白天鬼子的進攻將會更加的瘋狂,如果不能夠解決好金花婆婆的這個問題,肥西十八寨的土匪非但不會成為助力,說不定反而會壞了大事,好心辦壞事的例子,歷史上不要太多。
說話之間,三人已經進了醫療站。
一走進醫療站,觸目所及儘是一排排的擔架。
由於床位有限,傷員又太多,醫療站有限的病床根本不夠用,所以只能就這樣讓那些傷員露天躺在擔架上,這些傷員中,絕大多數是重傷員,如果是輕傷員的話,包紮一下就繼續留在陣地上了,也不會被抬下來。
徐銳從擔架前緩緩走過,躺在擔架上的傷員紛紛跟他打招呼,有些重傷員甚至還試圖坐起身向他敬禮,徐銳便趕緊制止。
「都躺着,全都躺着吧,應該敬禮的是我啊,我應該向你們敬禮,所有為了國家、為了民族而負傷的弟兄,請受我一禮,敬禮!」徐銳說完啪的立正,畢恭畢敬的四面敬禮,雷響和小桃紅兩人也趕緊的跟着敬禮。
看到徐銳敬禮,不少傷員潸然落淚。
在這些傷員中,徐銳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六斤?是你。」徐銳在六斤的擔架前蹲下來。
「團長,我……」六斤卻哽咽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沒有想到,徐銳只是見過他幾面便記住了他的名字。
不知道為什麼,握着徐銳的手,六斤忽然間很想哭,他忽然想起了那天他上廣播時的那一幕,跟着又想到他的母親已經收到他的遺言,按理說,他應該是沒什麼遺憾的了,可事到臨頭,他卻還是怕,他真的很害怕。
「團長,我怕,我好害怕。」六斤淚流滿面。
徐銳無言以對,只能夠緊緊的握住六斤的手。
六斤的傷勢很重,說了幾句後很快又陷入昏迷之中。
徐銳讓雷響把小鹿原純子叫過來,問道:「純子小姐,六斤還有救嗎?」
小鹿原純子看了徐銳一眼,哀傷的搖頭:「他的左後小腦被流彈擊中,如果在受傷的第一時間手術,將彈頭取出的話,還是有機會存活下來的,可是憑我們醫療站的條件,根本沒辦法做這種大型手術,所以……」
徐銳輕嘆了一聲,問道:「他還剩多少時間?」
小鹿原純子說道:「最多不超過三天,很可能就是明天。」
「知道了。」徐銳嘆息道,「純子小姐,這幾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小鹿原純子剛向徐銳鞠了一躬,便有護士跑來跟她報告說有傷員又吐血了,小鹿原純子便又匆匆走了。
看着小鹿原純子明顯消瘦不少的背影,徐銳不免有些感動。
再低下頭,徐銳輕輕掖上六斤的床單,起身剛欲離開,忽然感到褲腿被扯住了,急低頭看時,卻意外的看到六斤居然又甦醒過來,正仰頭看着他,似乎是有話想要跟他說,徐銳便趕緊又蹲下來,輕輕握住六斤的手。
「團長,我剛才忘了跟你說了。」六斤小聲說,「我們排長臨走之前,托我件事,讓我幫他找到他弟弟,他弟弟名叫小石頭,今年十五歲,據說是跟58師走了,團長,我怕是不行了,也幫不到排長了,所以只能拜託你了。」
徐銳哽咽着點頭,說:「放心,我一定找着他,小石頭!」
「這我就放心了,這我就放心了。」六斤仿佛完成了一個重大使命,微笑着鬆開了握緊徐銳的手,然後再一次陷入昏迷之中,像他這樣的小腦受到損傷的傷員,意識總會在清醒與模糊之間頻繁的反覆,不過每反覆一次他的病情就會加重一分,直到某次昏迷之後,他的腦細胞再無法甦醒過來,那就是腦死亡。
徐銳再次站起身,對身後兩人說:「雷子,小桃紅,你們也幫我記着,如果有一天我忘記了,請一定提醒我,要找到小石頭。」
「嗯。」雷響帶着哭腔,重重點頭。
小桃紅卻無比哀傷的說:「姑爺,你有沒有發現,六斤其實長得很像你?」
徐銳下意識的回頭一看,發現六斤還真有些像他,看着六斤輪廓分明的五管,徐銳的情緒忽然變得有些消沉,如果有一天,他也像六斤這樣躺在了擔架上,卻不知道又有幾個人會為他傷心,為他流淚?江南?賽紅拂?小桃紅?純子?
小桃紅異常敏感,從徐銳的眼神,她清晰的感受到了徐銳心中的失落和痛苦,當下便情不自禁從背後抱住徐銳的腰,泣聲說:「姑爺,你不會有事的,你永遠不會有事,你還要跟小姐相親相愛過一輩子呢,你不會有事,不會的,肯定不會的。」
「傻丫頭。」徐銳將小桃紅的嬌軀轉到面前來,微笑着說道,「我這不好好的?」
小桃紅便再控制不住,撲入徐銳懷裏哇的一聲哭出來,一邊哭一邊說:「姑爺,你可不能有事,你要是沒了,小姐可怎麼辦呀,還有我怎麼活呀?」
「不哭,傻丫頭不哭。」徐銳一邊替小桃紅抹淚,一邊笑說,「我答應你不會死,不到七老八十,不到牙齒都掉光,不到再也抱不動你小姐還有你,我一定不會去死,乖啊,快別哭了,大家可都在看着你呢,都笑話你了……」
徐銳的聲音嘎然而止,就像被人拿刀切斷。
小桃紅卻是羞紅着臉,躲到了徐銳的身後。
才剛躲到徐銳的身後,小桃紅又發現徐銳的站姿有些異樣。
抬頭一看,便看到徐銳兩眼直勾勾的看着外面,很是嚇人。
「姑爺,你又怎麼了?」小桃紅心下當即又是咚的跳了下。
「得死!」徐銳依然兩眼直勾勾的看着外面,說,「看起來,我還真得死一次了。」
「啊?」小桃紅一聽,便立刻小嘴一扁,又要哭,不過這次徐銳反應卻快,很快就摟着小桃紅安慰說,「傻丫頭別怕,只是詐死而已,是詐死!」
「詐死?」小桃紅聞言瞠目結舌,徹底的凌亂了。
不遠處,雷響也是滿腦子的霧水,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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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野一霍猛的衝進稻葉四郎的野戰帳篷,大聲說:「師團長,廣播,快聽廣播!」
「八嘎!」正在閉目禱告的稻葉四郎聞言大怒,「什麼廣播?出去,給我滾出去!」
此時的稻葉四郎正是心情最惡劣的時候,因為畑俊六剛剛給他下了個最後通牒,限他在明天天黑之前拿下肥城,否則就要軍法從事,但是,稻葉四郎自家人知自家事,要想在明天天黑之前拿下肥城,又談何容易?
所以下野一霍貿貿然闖進來,卻是撞槍口上了。
稻葉四郎厲聲大吼道:「出去,滾出去,給我滾出去!」
下野一霍卻沒有出去,咽了口唾沫,堅持說道:「師團長,我建議你還是趕緊的聽一下廣播吧,大梅山廣播電台!現正廣播呢!」
「納尼,又是大梅山廣播電台?」稻葉四郎卻越發的生氣,「這都過零點了,居然還要再廣播,這還有完沒完了,還讓不讓人安靜禱告了?」
下野一霍這才意識到自己話沒說清楚,趕緊說:「師團長,這次卻是好消息。」
「納尼,竟是好消息?」稻葉四郎聞言愣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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