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安靜的地下室,除了隔壁房間傳來的肉體撞擊聲,間或的抽打聲和舒爽的哭喊隱隱約約鑽入耳中,那些人,還在渾然忘我的交合着。這些聲音交織成一股令人作惡反胃的淫-亂背景樂,這是個與他在學校截然不同的世界,但社會上就存在着這樣為數不多的一群人,遊走在法律與道德的邊緣。
越是耀眼的陽光下,那影子總是越發的……黑。
黎語毫不猶豫的接過,掂了掂槍身,動作極為流暢的對着自己太陽穴就是一槍。
輪空!
他甚至從頭到尾臉上都保持着那波瀾不驚的模樣。
這過程沒有絲毫猶豫,連動作都行雲流水似得,就好像做了很多遍。
但誰會有事沒事,拿着槍對自己腦袋開。
所以只有一種解釋,他心中沒有一點害怕。
楊瑾然雙眼微微眯上,眸子深處是仿若要燙傷的灼熱。
但周圍人的目光可就像看怪物一樣了,這孩子是瘋子吧,這世上真有不怕死的人嗎?
兩輪過去了,四發空彈。
這是最後一輪。
子彈,只在這最後兩發之中。
遞着槍的手停在半空,莫七遲遲沒有接過去。
汗如雨下,他的瞳孔放大。
那把槍好像在預示着自己緩緩流逝的生命。
他不敢接。
就在他人覺得黎語要不耐煩的時候,他忽然笑了起來,這悶笑聲在這劍拔弩張的環境裏格外突兀。
莫七盯着面前的少年,黎語也毫不閃躲,那原本看着陽光自然的眼梢緩緩上彎,在眼尾處挑起一抹邪氣,這個渾身都散發着大自然味道的男孩瞬間帶着奪人心魄的魅力。
黎語能感到,那如同毒蛇粘液一樣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除了楊瑾然還有誰,但這人本來就是變態,越是躲避、害怕越是會引起這變態的加倍□□。
他現在的關注點還在莫七身上,至於楊瑾然,無視是最好的選擇。
「大叔,你想我上你嗎?這麼盯着我,我可是會誤會~」黎語調戲的口吻,與他小白兔似得柔軟笑容形成強烈反差。
眾:重口味的變態……莫七可是個肌肉強健的男人。
莫七臉上閃過錯愕,這幾個字分開看好像都認識,合一塊兒就不認識了,也許這和說這話的人有關,黎語的臉太具有欺騙性,太過青春洋溢。
「不過我只喜歡女人~恐怕要讓你要失望了!」黎語無奈的語氣格外惹人厭。
莫七半響才回味過來,右手風馳電掣般伸出,一把抓住黎語的衣襟,將人舉到半空。
此刻的莫七就像是一隻蓄勢待發的獸,氣氛一觸即發。
黎語沒反抗,反而好整以暇的看着面沉如水的莫七,輕輕的做了個口型:不緊張了?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這個小朋友在莫七盛怒下,居然毫髮無傷的被放了下來。
莫七沉默的拿過黎語手上的槍,看了一眼黎語,「你,很好。」
這時候,他才發現,從剛才到現在,無論是氣氛還是思想,都被這個少年牽着走,只是在生命面前不能淡定,等冷靜下來莫七哪裏看不出來眼前的人談話技巧有多刁鑽。
這一刻,莫七感受到黎語那不露聲色的冷靜和超高的情商。
他甚至有種強烈的預感,若是這個小朋友成長起來,無論哪個方面都能很可怕。
莫七握着槍的手在顫抖,或許是害怕,也或許是興奮。
這一槍,決定了他的生死。
但剛才黎語那一番做派,讓他恢復了些許理智,沒有怯場,也沒有乾脆認輸。
作為一個賭徒,他寧願死在賭桌上,這是他的驕傲。
視死如歸的對着腦袋,扣動扳機的瞬間,在場很多人忍不住閉了眼。
咔嚓一聲,空槍!
莫七鬆了一口氣,後知後覺的才發現自己的背被汗水浸透了一大半。
還剩最後一槍,毫無疑問,那顆子彈就在這最後一輪里,黎語必死無疑。
「等等,你真不想活了?」莫七覺得面前的少年就這麼死了,太可惜。
他見過各色各樣的男孩,比如愛玩弄美少年的十三少那裏,有墮落的,有抗爭的,有不屈的,有麻木的,他看的太習慣了,只是第一次覺得眼前這個,若這麼死了,哪裏還能這麼容易冒出這麼個渾然天成的小變態。
這樣一個註定萬丈光芒的少年,未來的發展太讓人好奇了。
在這個年紀就能寵辱不驚,能把他耍的團團轉,就在剛才一瞬間,他是想直接認輸的,這份心機有幾個十四歲的少年能有。
黎語依舊沒有猶豫,甚至雲淡風輕的舉起槍,對着頭就是「嘣」一聲。
空彈!
依舊是空彈!!
這怎麼可能!
黎語又笑了,那張漂亮清秀的臉蛋好像一張令人捉摸不透的油畫,對着莫七道「我向來很珍惜自己的生命。」
怎麼會輕易尋死呢!?
六輪全是空彈,裏面根本就沒子彈!
再看向黎語那笑,是耍了他們所有人啊!
從一開始,他就不擔心被打中,所以才能那麼冷靜,那麼肆無忌憚。
所有人看着黎語攤開的手,正是那顆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取出來的子彈,反射着金黃色的光,那光看在楊瑾然眼裏,格外刺眼。
上輩子,嚴成周也有一把左-輪,無聊的時候就拆槍玩,大少爺脾氣發作起來,就要拉着黎語一起玩拆裝,有時候還比誰拆的快這樣無聊到極點的遊戲。
用現在網絡語來說,黎語已經玩得不要不要的。
只是變個魔術,那子彈在輪到他的時候就已經取了出來。
他很珍視自己重活一回的命,怎麼可能輕易在這個地方送了人,還是送給楊瑾然他們,多不值。
「你故意的!」楊瑾然的語氣惡狠狠的。
「但我沒輸,不是嗎?」輪-盤的時候,可沒說子彈不能拿出來。
黎語只是在尋找這個規則的漏洞罷了。
當然,這樣利用漏洞的事情,只有一次。
「但你也沒贏!」楊瑾然怒極反笑。
氣氛像是被擰緊的法條,緊繃至極。
「是我……輸了!」莫七忽然道,他狂跳的心臟回歸平靜。
在看到黎語手上的子彈時,他就知道,自己已經輸了。
楊瑾然沒想到莫七就這點出息,失望透頂,低吼道:「你他媽的腦子進水了嗎?」
「輸了就是輸了,賭品——這可是你剛才告訴我的。」莫七毫不示弱,那氣勢上絲毫不輸開始暴躁的楊瑾然。「剛才若不是這小傢伙的那幾句話,我早就認輸了。」
這一刻就像黎語一開始就猜測到的,莫七這人雖然混可卻很在乎賭王的稱號,賭品毫無疑問,無論是中途認不認輸,莫七都會承認輸,再者,前世就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而這一次,黎語知道,他賭對了!
步步為營,短短几十分鐘裏,他險死還生,為自己和余蕊,贏得了一線生機。
楊瑾然越發狂熱的摸着手上的佛珠,企圖讓自己能夠冷靜下來。
他甚至點了一根煙,吸吐了幾口,一雙眼綠幽幽的,好像倒豎着,雖然笑着,卻格外冰冷。
「行!小鬼,你果然足夠陰險足夠卑鄙!你贏了,走吧!」見黎語沒有馬上離開,「還留着幹嘛,等我請你喝茶嗎?」
「你擋着我的路了。」黎語無辜的眨了眨眼。
不着痕跡的將從剛才就發抖的手放進口袋,黎語——一直很緊張。
楊瑾然幾乎要將手中的煙捏碎的力道,扔在地上,讓了開去。
圍在這周圍的人,默默給黎語開出一條道來。
靜靜的,無聲的。
似乎這個少年,是個可怕的惡魔。
再次來到那個房間裏,穿過那些沉浸在□□里的人們,找到了在角落裏嚇蒙了的余蕊。
將綁着的繩子解開,叫了幾聲,余蕊雙眼依舊放空的望着地面。
黎語無法,打了幾個耳光,疼痛讓她的神智漸漸回來,在看到黎語的剎那,她全身都在發抖,眼中迸射的是希望。
發白的唇上下打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目光專注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似乎要好好記住。
這一刻,黎語是她唯一的救贖。
她死死的拽着黎語脖子,撲了過去。
兩人沒有語言交流,但同樣冰冷的心,在感到對方的體溫時,奇蹟似得貼近了。
「我們必須馬上離開,你還能走路嗎?」將余蕊打橫抱起,貼着她的耳旁,黎語輕聲問道。
長久的捆綁姿勢,讓余蕊手腳僵硬,她搖了搖頭。
「沒關係,你靜靜的聽我說,外面的那幾個人不會那麼容易放過我們的,待會等你麻勁過去後,就拍我肩膀一下。」黎語很清楚,這只是短暫的喘息,現在正對着暗號。
余蕊聲音黯啞,似乎哭得喉嚨乾澀了,「……好。」
就在他們走出門口的時候,那些正在瘋狂律動的人們好像發現了什麼,紛紛阻攔。
「你要帶她去哪裏?」
「這是來砸場的?」
「哪條道上的,說來聽聽!」
……
黎語被他們包圍了,在他懷裏的余蕊更是害怕的將自己蜷縮起來。
她一天一夜待在這裏,已經看了太多,生怕被這些人也拉去。
現在能給她安全感的,只有黎語。
將臉深深埋入黎語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是陽光的味道。
心,好像慢慢平靜下來。
他……居然來救她了。
在她以為,她死定了的時候。
「放他們走!」人群後,響起楊瑾然的聲音。
「什麼,崽子哥!」
「兄弟們抓她,可花了不少力氣!」
「憑什麼,你別以為有呂哥罩着你就……」
其他人非常不滿,楊瑾然握着手上的槍,朝着天花板開了一槍,「砰!」
一瞬間,安靜了。
「誰再廢話一句看看?」楊瑾然的目光掃過那些所謂的兄弟,一時間所有人閉嘴了。
黎語忽然想到了一句話,強權即真理。
在這片地域上,那個最有話語權的,就是制定遊戲法則的人,想要挑戰他的權威,就要有足夠的底氣徹底壓制他,再推翻之前的,制定新的法則。
黎語抱着懷裏因為槍聲瑟瑟發抖的姑娘,輕聲安慰,「別怕,我在。」
短短的幾個字,好像有神奇的魔力,顫抖不再那麼明顯。
眾人讓開了道,黎語一路暢通無阻的走進電梯裏。
直到黎語消失在電梯口,才有小弟問:「我們真的就這麼容易放他們離開?」
楊瑾然冷笑了一聲,「把那幾頭剛從地下犬場弄來的雜交昆明犬帶過來,給我把人刁回來!」
他只答應了放走他,可沒說,不再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