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到底在那裏了多久?
沒有任何回應。
黎語自責不已,他忘了自己這具身體不是前世為太子擋酒的時候,酒量也沒鍛煉出來,導致酒後的事情都不記得,這種情況不能再出現第二次。
強作鎮定在床頭摩挲着,果然碰到了牆上的燈光開光。
室內刷地一下亮了,突然的強光讓黎語適應了好一會,才看清對面單人沙發上正靠在椅背上熟睡的人。
燈光下裴琛那張臉精緻奢華的像人偶,黑色柔亮的髮絲垂在額頭,不薄不厚的唇抿出一條直線,流瀉出冷清的氣息,那雙平日裏柔和雅致的的眼正閉着,他穿着水藍色t恤和休閒長褲,很平凡的衣服,但即便如此,誰也複製不了他的氣質,耀眼得令人不敢直視。
明明屋子裏除了熟睡的裴琛外根本就沒別人,剛才到底哪來的錯覺,難不成得了被害妄想症,總覺得有人要害自己?
黎語悄然走了過去,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先離開再叫拉姐來照顧,換了以前他肯定會叫醒人讓裴琛去床上睡,但現在不知道要如何面對自家偶像,想也知道自己肯定麻煩了裴琛一晚上,沒臉了……
有些羞愧和不自在的走開,正當要碰到門把手的時候,忽然一雙手附上,身後透着青竹氣息的身體將自己牢牢困在陰影里,那熱度只要自己稍微動一動就能碰到後面人的胸口,那人一手搭在自己肩上,看上去就像擁抱住一般,綢緞般的髮絲擦過臉頰,傳來對方冷淡的話,「……一句謝謝都沒有就要走?」
呼吸一窒。
「你,醒了。」黎語全身僵硬,出口的話也不怎麼自然。明明以前是朋友的時候他都沒這樣尷尬過。
對方輕嗯了聲,鬆開了人就走了回去。
裴琛踩在地毯上的聲音柔軟而纏綿,拿着打包的飯盒走到壁式微波爐前面開始熱飯,一點也沒理會黎語的樣子。
屋子裏只有電磁爐的運作聲,黎語還在想剛才黑暗裏那被窺覷的感覺到底是什麼,可還是覺得太真實。直到視線里出現一雙拖鞋才惶惶然的抬頭,裴琛沒看過他一眼,只是將飯盒放在黎語面前,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房間裏全是滿滿的菜香,讓人十指大動。
還不等黎語說話,裴琛的目光看似清潤實則客氣至極,解釋道:「拉姐多買了份,放着也是放着。」
「哦,我知道了。」黎語眼中的亮光黯淡下去。「那我就不客氣了。」
反正意思就是讓他不要自作多情。
不過他現在的確餓得很難受,並不想拒絕這份食物。
「雞蛋,含有半胱氨酸也有維生素b,有解酒作用。」裴琛意有所指飯盒裏的雞蛋,又冷冷瞟了眼沒危機意識的黎語,「如果知道自己沒有酒量,就不要做出給人添麻煩的事。」
黎語剛塞進一勺雞蛋羹,囫圇吞了下去,整張臉都因為羞恥而低下了頭,現在偶像對他的感官越來越差了,他也知道自己不應該沒有演員的專業素養,更糟糕的是自己難得糊塗還讓裴琛撞上了。
難怪他對自己態度更冷了,想來自己今晚肯定給他添了很多麻煩,但他怎麼不讓劇組直接把自己帶走。
還沒等黎語想完,裴琛就拖着放在角落裏還沒打開過的拉杆箱朝着門口走去。
「等等,裴琛,這是你的房間,要離開也是我離開。」
裴琛轉頭,勾起疏離溫和的笑容,「我不習慣和人共用一個房間,去別的地方住。」
那冷清的眉眼,讓黎語越發語塞,什麼話都被堵死了,他從來不知道裴琛和人客氣起來是這個樣子,最後只有目送裴琛離開,乾巴巴的送上了幾個字,「今天謝謝你送我回來。」
裴琛沒有回頭,打開房間門,只傳來一句,「無論當時遇到誰我都不會袖手旁觀。」
所以沒必要特地感激,也不需要。
當門嘭的一聲關上,黎語放下筷子,將臉埋在臂彎里,就算重生了又怎麼樣,他還是那麼不招人待見。
良久,黎語抹了一把臉,一口飯一口菜食之無味地塞進嘴巴里,細細咀嚼着。
若他是一塊木頭,可以選擇慢慢腐爛,也可以選擇轟轟烈烈的燃燒,前世是前者,今世他放棄了懶惰、肥胖、孤僻,做另一個自己,他要活出一個人樣來。
拉姐剛睡下,就聽到門外的敲門聲,拉長了一張晚娘臉打開悶痛就看到比自己臉色更糟糕的裴琛拉着行李箱走了進來。
「琛子,你這是做什麼?」好想爆粗口怎麼辦,自己到底是經紀人還是24孝老媽?
只見裴琛忽然用那雙漂亮的眼睛巴巴望了過來,讓任何女性都無法拒絕的可憐眼神,「拉姐,我無家可歸了,求收留。」
說罷,他就很不客氣的從房間柜子裏又拿了一條空調被,將兩個單人沙發拼在一起,很快就躺在上面。
半響,拉姐才關上了門,語重心長對賴着不走的大男孩道,「我是女人,你已經長大了,現在我們必須分開睡!你想我被你爸念死嗎?」
「我不介意。」裴琛笑得無辜,從被子下鑽出那張顛倒眾生的臉。
「我介意!!!」
裴琛雷打不動的鑽進被子裏,背對着拉姐,無論對方說什麼就是打死不走,沒絲毫睡意。雙眼沉靜的睜着。
也不知過了多久,確定拉姐已經熟睡,他才起身打開行李箱,拿出個藥盒,就着口水吞下一顆安眠藥。
又回到被子裏睡了下去。
…
陰暗的小道上,明明是陽光普照的日子卻散發着森然而恐怖的氣息。
周圍傳來不自然的骨骼錯位聲和喉嚨像被堵住發出的嘶吼,街角處,首先出現一具飛撲而來的屍體,掉落在地上。
視角中,一個看不清面目的青年,緩步而來,不疾不徐。
漸漸看清他的模樣,那目光透出一絲死寂沉沉和無趣,卻在看到不遠處朝自己詭異前行的生物後,嘴角的肌肉以一種詭異而瘋魔的狀態扭曲起來,連同眼角和額頭的青筋都在有規律的顫抖,明明沒有笑卻給人毛骨悚人的驚恐感。
他穿着短靴,踩在血泊上的腳步聲,像是粘稠生物的蠕動,在血色中蔓延開來,隨着他的接近…
「啊—————」其中一個喪屍扮相的演員尖叫起來,他害怕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另外兩個同樣是「喪屍」的同伴也嚇得動彈不得,只能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cut!」徐元朗從監視器後面跳了出來,將劇本一把拍到了地上,氣得臉紅脖子粗,指着幾個群演,「你們都愣在原地幹什麼!衝上去啊!!是不是還要我來教你們怎麼走路?這是第幾次ng了,你們是今天想讓大家陪着你們一起不睡覺了是吧!」
幾個群演這才意識到什麼,一直在那兒鞠躬道歉,只是光看幾人臉色,也像是被嚇傻了。
「休息十分鐘後,再繼續!」徐元朗不耐的蹙着眉。
就是脾氣再好的人,在高強度的拍攝,和睡眠不足等等壓力的轟炸下,也能化身暴龍,這也是大部分導演在片場脾氣都不怎麼好的原因,碰到ng無疑是一次次加重他們的負擔。
裴琛和徐元朗說了幾句,本來還板着臉怒氣未消的徐導,稍稍露出了絲笑容,似乎很認同裴琛說的話,也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麼,但這讓所有工作人員和演員都鬆了一口氣,有些感激的看向裴琛,總是那麼容易抓住徐導的軟肋。
黎語以前當粉絲的時候,知道裴琛是個在演藝圈裏人緣非常好的人,可謂老少通吃。
從現在這樣就看得出來,這好人緣並非空穴來風。
說完話後,拉姐就將毛巾和水遞了上去,化妝師也稍稍給裴琛補了下妝。
快速整裝完畢,裴琛這個剛才散發着惡鬼氣息的青年,上前想要安慰幾個群演,但原本態度還算正常的群演又白了白,連連表示不必了。
那幾次ng前的畫面,深深刻在腦子裏,只要看到裴琛那張臉就會自動帶入,根本就忘了這是在片場,而是真正的修羅場。
黎語也跟着工作人員在一旁看得入迷,全身心被裴琛帶入戲,目光就沒有從裴琛身上挪開過,如果三號在這裏他相信,這就是它最理想的人選吧,必然擁有s級以上的天賦,天生戲骨。
和這人一比,自己那經過兩世磨礪苦練的演技就立見高下了。
他把自己代入那幾個群演,卻驚恐的發現,自己也一樣會被裴琛那對收割人命毫不在乎的眼神給震懾。
忽然,正對着化妝師說話的裴琛,朝着這個方向,淡淡的瞟了眼。
兩人目光短短交接,很快就移了開去。
明天,就是他和裴琛的對手戲,到時候他真的能在裴琛的演技下不出洋相嗎?
「能讓徐元朗這麼挖空心思弄來的人,果然有兩把刷子!」忽然,身邊傳來一道調侃的女聲。
「莫姐,今天不是沒你的戲嗎,你怎麼來了?」黎語回神,一眼看到像突然出現的莫曉冉,有些驚喜。
「就一個小小的賣場走秀,拿到出場費我就回來了。」莫曉冉說得理所當然,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財迷樣的坦白有什麼不好。
黎語還記得莫曉冉出道是為了給欠債的父親還錢,新聞上有報道過似乎到現在才剛剛把債款全部還上,所以莫曉冉對錢財那麼在乎也事出有因。
「莫姐您沒看過裴琛的戲嗎?」
莫曉冉搖了搖頭,娛樂圈那麼多明星那麼多作品,裴琛是一個比自己小了好幾個輩分的孩子,她還真沒什麼時間去看那些兒童片,所以剛才才會那麼震撼,這裴琛的演技,嘖嘖,前途不可限量啊。
「說起來,我怎麼覺得他對你好像有點偏見啊?你什麼時候得罪過他?」莫曉冉湊近黎語耳邊,兩人看上去很親密。
黎語苦笑,連莫曉冉這麼神經大條的人都能看出裴琛對所有人的溫文有禮,唯獨對他冷漠的有些過分,差別待遇已經那麼明顯了。
黎語和莫曉冉在經過綁架事件後關係本來就好,說話聲音也小聲,離拍攝的地方並不近。
正要再說什麼,卻見裴琛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來到兩人面前,「沒有戲的話,請不要打擾我們拍戲,如果一定要在附近看,請保持安靜。」
冷冷望向黎語,明明裴琛沒有動怒,但黎語卻覺得有些寒涼。
「對、對不起。」黎語尷尬道歉。
莫曉冉蹙了蹙眉,沒想到裴琛這麼兩面人,而且她怎麼說也是長輩,雖然以裴琛的出道時間,這裏大部分人都要喊他一聲裴哥,但莫曉冉就是不舒服,明明是休息時間他們說話怎麼了,導演都沒說什麼,他管那麼多幹嘛。
接下去的戲黎語到沒看下去,也是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回到了化妝間坐了會。
掏出了手機,卻忽然看到了兩通未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