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痕跡的看了下別人,見其他人也是雲裏霧裏的,幾個呼吸間就閃過數個想法。
他們來之前董事長辦公室可是就這一小隻,能在裏面自由活動的機會就大了,說句難聽的若是少年有什麼不良企圖,誰能擔起這責任。別不信,以前就有個小職員在見到七爺後神魂顛倒,一晚上不回去待在公司,半夜想接近董事長辦公室,準備第二天和董事長來個近距離接觸,卻觸動了紅外線警報,遠程監控的保安室里馬上報案,直接將人以商業間諜罪送進局子裏。
據說後來還流出個有趣的傳言,這女孩兒被審訊的時候,不知受了什麼精神刺激,不斷重複着,總裁就應該愛灰姑娘。
是真是假不得而知,確是成為了不少人嘴上的笑料,小職員後來如何就不清楚了,但好奇嚴董如何風華絕代的人卻是多了,但只要看過嚴董的人都紛紛警告那些好奇心旺盛的,別有命看沒命繼續看,這話的內涵就不用贅述了。
當然,這樣的小插曲一般還沒經過七爺耳朵就被處理掉了,但從側面就可以看出,想要接觸七爺難如登天,沒特殊途徑是一邊衣角都別想碰到。
這個少年既不可能是已經成年的嚴成周,更不是七爺之前養在身邊的兩個後輩,即使是後輩也沒資格待在這地方聽他們報告。
所以幾個老總在七爺落座後,並沒有開始匯報,反而神色有些說不清的意味,互相屏息凝神的等待七爺趕人。
黎語並不是兩耳只聞窗外書的書呆子,從有人走進來的時候他就準備離開這兒,所以這時候一發現那邊的不對勁,猜到問題出在自己這兒,很快就收拾好一堆書本文具,向這群人致意就打算快速離開。
「去哪。」兩個字通過大腦皮層傳到耳朵里,進而影響黎語的行為。
他緩緩轉頭,就看到七爺從文件上抬頭,那雙永遠淡漠如雪的眼望着他。
心砰砰一跳,「我、我去找二十八玩。」
這明眼人都看的出他在這裏做作業很礙眼吧。
唰。
有資格進來做年度報表的五位負責人,視線齊刷刷的看過來。
黎語打了個激靈。
「坐下,哪裏都不許去,誰剛才說我辦公室氛圍好,利於你做作業的。」男人賽雪欺霜的語氣吩咐着。
「我。」黎語低頭,感覺臉皮都與日俱增,這明顯是硬湊的謊話都被他說得天花亂墜,煞有其事。
「誰說這裏的茶點最好吃的?」
「我——」好丟人,吃貨屬性連七爺都察覺了。繼上次在嚴家眾僕人面前臉面丟光了後,現在他升級了,直接丟臉丟到這些嚴氏老總面前了。
「那又是誰說今天不做完一套試卷不回家?」
「還是……我。」黎語的腦袋都快埋進整個胸口,這不是要隨時跟着你嗎。
追求計劃三:如影隨形。
讓七爺完全習慣他的存在,當然前提是七爺同意讓他跟。
「專心把功課做掉,這裏發生什麼都和你無關。」嚴七爺這才把目光投向這些戰戰兢兢的老總們,「你們繼續。」
我滴乖乖,這是完全家長范兒啊,就是嚴成周當年恐怕都沒能讓七爺這麼督促吧。
他們這哪裏還看不出來,七爺這是在間接告訴他們幾個人,這個少年不是什麼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意兒,也不是放身邊養着的後輩,地位等同嚴家人,他不希望傳出什麼不該傳出的事,以後遇到人也都長個心眼。
七爺是在給這個少年間接鋪路,不然又何必大費周章聊那麼幾句廢話,這份用心,也是絕無僅有了。
這些負責人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互相都沒利益衝突,他們樂的賣個好。紛紛想着待會定要和少年交換個聯繫方式,然後套套近乎問問關係什麼的。
五個人定下了心,開始做陳述,其中兩位負責人早在來之前就很緊張,這次他們分公司的業績比同年下滑了好幾個百分點,按照往年的情況,這可是被革職的後果,今天來他們都做好要捲鋪蓋走人或是直接被降職的準備了。
但這一次七爺卻是不溫不火的說了句還行,這越是平靜他們越是心裏抖得慌,不知是不是馬上就要災禍降臨。
其中一個副總卻是注意到今日的七爺較為好說話,心情也很愉悅的樣子,別問他怎麼看出來的,男人的直覺懂嗎。
他忽然想起了以前一直沒弄明白的小細節。
之前他帶領的團隊出現了個大紕漏,當時他找秘書長嚴八詢問能不能稍稍拖後幾天讓他再做些調查,對方卻說直接過來就行。
當時他以為只是嚴助理從不假公濟私才會如此,也就硬着頭皮上了,結果卻是大出所料。
也是這樣的一個下午,在轉身的時候,看到在沙發組上正在端飯盒低頭挑着菜的少年,那少年安安靜靜的沒什麼存在感,他也就沒太當回事,沒有多看就出了辦公室。
現在再回頭想想,這不就是現在這個正在做作業的少年嗎,輪廓氣質都是一模一樣。
只是比那時稍微成長了些,乍看之下也沒認出來。
黎語感到有道不含惡意,卻極為犀利的目光看過來,他抬頭看向人,是個臉方正,面相和善的大叔,此時大叔一臉「原來如此」的盯着他。
黎語:???
最近總有人看我的眼神像看動物園裏的猴子。
當批閱完文件後,七爺從沙發椅上抬頭,就看到了身側的少年,夕陽在他身上渡了一層淺絨的光圈,垂下的睫毛猶如黑色羽毛撓癢心扉,黎語總是帶着笑,眉眼彎彎的像一輪新月,只要在認真做某件事的時候那雙眼中就會透着不符合年齡沉着,稍稍留心就能發現這個少年有多努力,他總是不放過所有業餘時間,將所有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條,完全沒有這個年齡的叛逆不羈。桌上放着嚴九給他準備的綠茶和下午點心,卻是動也沒動,雙眼沒有片刻離開過那些試卷。
少年專心的時候很迷人,似乎眼前的那道題目是最吸引人的事物。
一個將所有精力放在眼前那方寸之地,一個靜靜的看着面前的人,那樣和諧而美好,就是過去了許多年,這畫面依舊讓嚴淵記憶猶新。
直到一圈紅日落於天邊,兩人才從辦公室里出來。
今天上班的人本來都做好跟着兢兢業業的董事長一起加班的覺悟了,卻沒想到這會兒天才剛剛暗下來就要離開。
「嘶。」黎語輕輕倒吸了口氣,就算穿的這麼寬鬆,但走路的時候腿部不注意擦到布料還是會猝不及防。
男人挑眉看了眼,「受傷了?」
黎語捂着頸部,有點尷尬,轉移話題道,裝作沒事的樣子,「沒,脖子有點彎不過來。」
「讓嚴九幫你。」
黎語一看嚴九那與嚴八一樣的高大身材和強健臂力,毫不猶豫拒絕。
被嚴九弄下他脖子會斷吧!
幾個負責人眼觀六路,一聽董事長視察結束要離開的時候,都不着痕跡的走了過來,身邊跟着幾個秘書。
其中唯獨兩個恨不得將自己的存在感減到零,畏縮着低着頭。
這讓那兩老總頗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憤怒了,回頭馬上把兩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給換了!
每次董事長來,所有秘書都爭破頭尋表現機會,企圖讓董事長記住自己。這兩個倒是例外,恨不得插翅膀飛了。
他們當然不知道這兩秘書一看到七爺就想到剛才那森然的眼神,如揮之不去的噩夢,生怕離得近了董事長又想起有她們這號人物。
黎語跟着七爺來到地下車庫,剛鑽到後座的時候,嚴九對着耳麥輕聲說了幾句,轉頭看向交疊着腿,優雅如獵豹的男人,「七爺,嚴程在昨晚凌晨去世了,四房和二房來電詢問您是否到場。」
七爺的目光倏地沉了下去,讓嚴九的神經忽的抽緊。
卻聽七爺似笑非笑的說了句話。
「死的倒是時候。」
這嚴程從輩分上來說算是七爺的四叔,也就是他父親的四弟。當年的嚴老爺雖然行事狠辣,能力平庸,但對自己的幾個兄弟也算是仁至義盡,將自己的私有財產給了僅剩的兩個兄弟。
這兩兄弟能力沒多少,心卻是大的很,在嚴老爺去世了後就打上了嚴家財產的主意,分別從後支持各自認為最有力的繼承者,分別是當年的嚴大少和嚴三少,也就是嚴淵的兩位哥哥。
許多年的家族紛爭中,嚴淵幾次頻臨死亡中有不少拜這兩位叔叔所賜。若不是後來這兩人將大半財產還給嚴家,又徹底和華東嚴家分家,嚴七爺也不會看在血脈相承的份上放過。當然還有個重要原因,面對幾個嚴家兒子女兒的追殺,七爺是被迫抵抗,情有可原,這到哪裏別人說的都是嚴七爺做事有分寸,萬事留一線,重情重義。
別小看這道上的口碑,無論是哪裏,別人都不會與一個喪盡天良,趕盡殺絕的人做長久的生意,因為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出賣。
但若是這嚴家兩位叔叔在如此讓步下,七爺還將人最後的生路斬斷,就忒得讓人心寒。
而這兩家人自從徹底與嚴家本家分家後,這麼些年以來也算是安分,只是出了幾個紈絝子,將原本就不多的家業敗了個精光,後來又欠了高利貸,如今這嚴程死了便也罷了,這些人卻打着嚴淵的旗號借錢,這利滾利,越欠越多。
黎語一直和幾個好友保持着聯繫,知道這事情邵家也有借,打着七爺的名字,多少不明白這其中利害關係的人都會願意出借,直到後來才知道此嚴家非彼嚴家,這上門要債的聲音越來越激烈。
這場喪事來的自然是是時候了,那些債主哪一個不會上門討錢,這二房和四房的人卻口口聲聲說,這次七爺定然會到場,給他們一個角度。
之所以那麼篤定,自然是有原因的。
據說他們找到了一位與丁嘉當年一模一樣的女性,說是丁嘉的轉世投胎。
而七爺這十多年來從未娶過任何一個女人,更是一直潔身自好,幾乎所有知道些消息的人都感慨這個男人的痴情,十年如一日的守着一個早已死去多年的女人,還是這樣一個堪稱最接近神的男人。
誰不羨慕,誰又不想以身代之?
現在,這個女人居然能再一次活過來?雖說大家都知道這是假的,但他們旁觀者清,七爺可是當事人,怎麼想的就不知道了。
無論如何,七爺不到場似乎都不合理。
黎語攥緊着拳,看着男人似有所動的神情,心慌得不由自主。
卻是強作鎮定,「七爺……我能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