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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第二日起來,寶釵便有些輕喘,身疲體乏,想是老毛病又犯了。喚了鶯兒取了埋在花樹底下的瓷罐子,揀起一粒冷香丸,和着煎好的黃柏水一道服下,稍覺安定。就見帘子被人掀了起來,卻是寶玉過來了。
寶玉一進來就道:「姐姐今兒帶了什麼香,這般好聞。」寶釵道:「平日裏我是最煩這些花兒草兒香兒蜜兒的,好好的衣服沒得熏壞了。」又嗅了嗅,笑道:「要說香味,只怕是我吃的冷香丸。」寶玉有喜吃人家嘴上胭脂的毛病,自己也愛搗鼓這些東西,如今聽了這麼個名,當即黏在寶釵身邊道:「什麼冷香丸?姐姐且告訴我,回頭也炮製一份,籠在身上卻是香的很。」
寶釵笑道:「這是正經的藥丸,怎能當作香料使?」寶玉不肯罷休,纏道:「我聞着這香味比那尋常帶的香囊還好,好姐姐,你就告訴我吧。」寶釵拗不過,只得道:「取春天開的白牡丹花蕊十二兩,夏天開的白荷花蕊十二兩,秋天的白芙蓉蕊十二兩,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兩。將這四樣花蕊,於次年春分這日曬乾,和藥末子一齊研好。另雨水這日的雨水十二錢,白露這日的露水十二錢,霜降這日的霜十二錢,小雪這日的雪十二錢。四樣水調勻,和了藥,再加十二錢蜂蜜,十二錢白糖,做成龍眼大的丸子就是了。」寶玉聽完,呆了片刻,道:「這麼多花兒做成的藥丸,也只有女兒吃得,男兒吃了卻是糟蹋了。」寶釵想起他說過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的話來,怕勾起那呆病,忙拿了其它話岔了過去。倆人又說了會子話,方才散了。
寶玉回了賈母這邊,不見了湘雲,便去她房裏尋找,就見襲人坐在炕邊,和湘雲一塊打絡子。看他進來,襲人忙起身伺候着寶玉脫了外裳,遞上手爐。湘雲喚身邊的翠縷去倒熱茶,又道:「一大早的,你這是從哪裏過來?」寶玉笑道:「才剛去給太太請安,見薛姨媽也在,想着許久未到姨媽那裏去了,便過去坐了坐,順道和寶姐姐說了幾句話。」湘雲冷笑道:「我說呢,原來是那邊留住了你,不然早就過來了的。」將手中的絡子扔到一邊去。
正巧探春過來了,笑道:「二哥哥,湘雲,你們在說什麼?」湘雲見了探春,將寶玉丟了一邊,笑道:「你可好幾日不曾到我這裏來了。聽說你這段時日只在房裏做針線,連身邊服侍的丫鬟們也是拘了一塊,莫不是想做那女子四德的典範?」探春笑道:「平日裏無事,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又遞過幾個鞋面,道:「這是你上次央我做的,今日過來,正好帶了來。」湘雲拿了去,和襲人一道細看。
寶玉見湘雲不理他,想到今日從寶釵那聽來的方子,便想獻寶,笑着對湘雲道:「好妹妹,今日我聽了一個方子,雖說是藥丸,但卻香味獨特。咱們拿來炮製了,卻是勝過咱們平日裏常用的香料。」便將冷香丸的方子說了出來。探春聽了,道:「二哥哥這是從哪杜撰出來的?且不說這花蕊難尋,就是到了說定的一日,也不見得天氣湊巧?若是真有這個方子,怕也就是神仙能配得了。」寶玉見探春不信,急道:「這哪裏是杜撰的?這藥丸連名zì 都有,喚作冷香丸,卻是寶姐姐用的。」湘雲聽了,冷笑道:「好個雅致清貴的方子,顯見得用這藥的人,比咱們這些官宦人家的小姐都還要貴氣。說不得那和尚就是神仙幻化的,單單地來給她治病,卻是咱們都俗了。只是你有玉,人家就有金子;現在人家有冷香,你可有暖香去配?」寶玉道:「好妹妹,你這話卻是什麼意思?」
探春見狀,朝門口的侍書使了個眼色。侍書會意,悄悄掀了帘子出去,就有小丫鬟在簾外道:「三姑娘,剛才你院裏的人來尋你,說是林姑娘那邊使人送了東西過來。」探春忙站起來,笑道:「二哥哥,湘雲,我先回去了看看,咱們改日再一塊兒說話。」辭了兩人,出了賈母這邊。
走在路上,探春撫了撫胸口,對侍書道:「還好留了你在門口,不然還不知如何脫身呢。」侍書笑道:「過幾日,不知又有什麼話傳了出來。雖說自老太太那日發落後,府里清靜了不少,可是暗地裏嚼舌根的卻多的是。」探春冷笑道:「面上的事,誰不會做。倒是咱們院裏的丫鬟們,你要好好約束約束,別沾了這道渾水。」
原來,賈政自那日後,就一直待在趙姨娘房裏。趙姨娘不免在王夫人面前得yì 起來,探春忍不住勸了幾句,趙姨娘就道:「姑娘,雖說你一直不大與我親近,但我也知道你說的是好話。只是這回,咱們太太可是被咱們老爺看到她的短處了。」就將從賈政那裏聽來的隻言片語說了。探春想着那日黛玉被鴛鴦喚去,很久才回來。自己住在王夫人院裏的後罩房裏,那天晚上前面傳來的杯盞砸碎的聲音,還有聽到的一些流言,心中猶疑。
因合夥開刺繡鋪子,又得背着府中眾人,探春曾與黛玉約好,今後繡品做成了,便着侍書的兄弟送到林府去。探春便寫了封信,趁侍書回家時夾帶了出去,再轉送到林府。黛玉接了信,也不隱瞞,當下回了一封,讓來人帶了回來。
探春看了,心中卻是思量了良久。她本是庶女,將來的好壞全要指着王夫人,自是在她跟前小心翼翼,不敢行差了一步。即便有時看着王夫人踩着生母親弟,也是暗自忍耐,不肯多出一言。以前黛玉來了這邊,雖說不見王夫人有多歡喜,面上也是淡淡的。但她素來如此,一副禮佛久了,恬淡安然的模yàng ,探春也就未及多想。今知了這事,卻是又駭又異,且不說這事實是為着錢財而起,但足可看出王夫人對黛玉深惡痛覺。自己和她走得這般近,只怕早就觸了王夫人的逆鱗。可王夫人從未顯露出來,從前待她如何,如今還是那樣。想到此處,探春就覺得背上起了一身冷汗。
可轉念一想,難道從此就和黛玉生分了不成?黛玉從未將自己當作庶女對待,說起話來甚是合契,性格也相投。即使回家去了,也常有新鮮吃食或物件送了來給自己。就連開鋪子,也是想着自己一個庶女日子過得不易,給了股份不說,連本錢都墊了,卻是真心實意地待自己好。比不得趙姨娘,但凡開口,都是為着自個的小算盤。
若是因着王夫人,從此疏遠了黛玉,到底不是君子所為,也為自己不恥。輾轉反側了數日,探春終於下定決心:不管王夫人如何,自己確是不能辜負了黛玉的一片真心。且照王夫人這般的冷情,即便自己賠上萬般的小心,也不見得會得了好去,將來還不知被她發落到哪裏。
定了主意後,探春對王夫人更是防備了一層,又耐着性子勸了趙姨娘幾回。可惜趙姨娘久被王夫人踩在腳底下,如今賈政日日歇在她那裏,不免又起了爭榮誇耀之心,到底聽不進qù 多少。探春奈何不得,只能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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