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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到了年底的時候,黛玉手頭上已有了五六幅刺繡畫兒,大的或為屏風,或為書房裏的掛件;小的或為炕屏,或為擺在桌上的瓔珞。繡成的書法作品也有幾幅,大多是探春那裏送來的。
選了個宜開張的黃道吉日,郝管事便帶着人將錦繡閣熱熱鬧鬧得開了起來。因錦緞莊和銀樓的生意到了臨近年關的時候也分外忙碌,郝管事分身乏術。黛玉想到青松蒼柏機靈聰明,日日只在外院裏待着跑跑腿,卻是可惜了。問過倆人的意思後,便將倆人派到郝管事身邊,一邊跟着郝管事打下手,一邊學着料理鋪子的事情,以待日後歷練成管事。
碧蘿的老子娘留了女兒幾年,終於看中了一個小伙子,卻是在外院門房的小林管事,將話傳到孫媽媽那裏。孫媽媽和黛玉說了,又問過了碧蘿的意思,見她臉兒紅紅地嗯了一聲,便知這事成了。只待再過兩年,林家出了孝,倆人便可成親。不多時,崔實趁着往府里送新鮮果蔬的時候,說了媳婦兒懷孕的事情。黛玉想着崔實家的雖是家生子,但父母俱不在身邊,碧蘿和她曾一道在母親房裏侍候,關 xì 又好。且自打說了親事後,碧蘿的差事也被杜鵑接了去,專心在房裏繡嫁妝,便將碧蘿送到莊子上,和崔實家的作個伴。
而杜鵑除了平日裏的差事,就是和繡枝一道,帶着願 yì 刺繡的丫鬟們繡着作品,黛玉和雲姨娘也時常過來指點。因黛玉言明若是繡得好,將來賣了出去可有一成的抽成,丫鬟們都棄了閒鬧磕牙,空下來的時候都專心繡着花兒。連那不怎麼會繡花的人也都積極地跟着學,一時後院裏處處飛針走線。
錦繡閣雖然開了張,但京城裏賣刺繡的鋪子多了去了,一時半會的少有人問津。雖說看的人不少,但買的人卻是不多。黛玉想着這樣子下去不是辦法,大件的繡品價格昂貴,不能只走高端路線,也要有那小物件吸引點人氣過來,如香囊,扇墜兒,荷包等。但是花樣卻不能流俗,沒什麼新意。想了半日,照着前世的記憶,畫了 KT 貓啊,米老鼠啊等現代卡通動物,又憋足了一口氣繪成了卡通版的十二生肖,配了色,將畫兒拿給雲姨娘看,卻是被她笑了半日,說哪有牲畜長得這般可愛的?但貴在新奇,抱着試試的想法,就着圖樣繡在那些小物件上。擺了幾個在鋪子裏,沒過幾日便有人看中了,買了去,說是回家哄孩子的。黛玉知道了,便趕緊的使人繡了更多的出來,琳琅滿目地掛在鋪子門口,引得過路的人紛紛來看,卻是因着這個發了利市,順帶將錦繡閣的名聲傳揚了出去。
且不說黛玉在這邊為着鋪子的事情忙忙碌碌,榮國府那邊也是一片繁忙。除了要像往年那般為祭祀供祖和春節做準備,各田莊鋪子的管事亦在府里進進出出,還有那耗時一年的省親別院也竣工了。有着王夫人大手筆的銀子供應着,園子還似原書中一般,亭台樓閣,崇巒疊翠,連綿數里。道姑戲子早有甄家的人在江南那邊物色好了,又演練了多時,才跟着送年禮的大船進了京。窗紗簾幕等物也要跟着各館閣的樣式開始採買。
這半年來,王夫人連着進了幾回宮,宮裏又時有賞賜下來,雖都不是什麼貴重物件,卻是提醒着府里眾人,王夫人乃娘娘的生母這個事實。王夫人手上又有銀錢,漸 jiàn 把回了大權,賈母知道了,不過睜一隻閉一隻眼罷了。鳳姐卻是心疼自己投進 qù 的利錢,只是放高利貸的事情還瞞着賈璉,少不得暗自咬牙忍耐,氣不過方和平兒說幾句。
這日,鳳姐在王夫人房裏,說着園中將要採買的帳幔簾櫳等物。因林家的錦緞莊最近常與京中各省親府第做着買賣,當家奶奶們聚在一處時偶有說起,一來二去的,就傳入了鳳姐的耳朵,使人去打聽,卻是林妹妹家的鋪子。又知道了錦繡閣的名聲,想着各處總要放幾樣擺件,也少不了繡品這一樣,就想着攏在一處,都從林妹妹的鋪子裏拿貨。一來可以便宜點,二來讓老太太知道,討她的歡心。這次過來就是和王夫人說的,卻被她一口回絕了。
許是王夫人覺察到自己的口氣過去凌厲,便緩聲道:「林家開鋪子是要做生意的,若是咱們去那裏買,礙着都是親戚,少不得就着本錢的價賣,卻是妨着人家求利求財了。且京中那麼多的府第都是從林家那裏採買,幾家就會重樣。咱們既是為着娘娘省親修了園子,自是要與眾不同,才顯得一片心意。還不如去南邊,花樣繁多,價格公道,且甄家還收着咱們的銀子,正好此去花銷了,也省了一樁事。」鳳姐聽了,只得道:「那太太可想好了讓誰走這一趟。」王夫人道:「不拘是誰,且挑個穩重老實的過去吧。我看賈家裏草字輩的年輕人多在家無事,不如從中挑兩個去辦了這差事。」鳳姐道:「那我先回去問問我們二爺,再來回太太的話。」
鳳姐回了自個的院子,賈璉還未回來,問平兒,卻道剛剛被大老爺叫去了,想來是為着園子的事情。臨娘娘省親的日子越來越近,府里忙成一團,鳳姐縱是仗着年輕日日忙碌,也覺得身上漸 jiàn 不適起來,連着月事也越發不准。自生了大姐兒後,鳳姐就落下經期不調的毛病,有時淅淅瀝瀝不止,有時又幾月未至。因此連着兩個月的經水未來,也未當回事,只當是這些日子累着了的。
今見賈璉不在,房裏又只有平兒在跟前,想着王夫人今日斷然回絕從林家鋪子裏採買錦緞等物時的戾氣和這些時候隱隱綽綽聽到的一些話,鳳姐便歪在了炕上,一邊讓平兒捶着酸痛的腰背,邊對平兒道:「你說怪不怪?二太太自打那次林姑娘回家後,就聽不得帶林字的。那日不知是誰在太太跟前說了句林之孝家的幾句好話,卻惹得太太當時冷下臉來,瞅得那人不敢再多說半個字。今個兒我也略提了林姑娘家幾個字,太太卻幾是惡狠狠地說了幾句話。你素日裏常和丫鬟們一塊玩兒,這段時日可聽說了些什麼?」平兒悄聲道:「老太太那邊的鴛鴦曾私下說,咱們這位二太太看着滿嘴阿彌陀佛,下起手來卻是個毫不留情的。上次林姑娘來的時候說起她那莊子發火的事情,就和二太太脫不了干係。雖說沒傷着人,但好巧不巧地偏偏是林姑娘準備去那裏的時候着了火。若是恰好讓林姑娘趕上了,這後面的事可就不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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