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秦院長就收到了軍區的命令。唐莊機場將成為本次搶險救災的總指揮部。
要求醫院全體人員,等待藥品補給,補充完畢後,機場所有醫護人員將隨新進城的部隊,一起開赴市區執行新的救援任務。
不多時,運輸機又鋪天蓋地地向機場集聚。市區也開來了很多軍車,三五成群地捎走了空地上的傷員。
昨天互相結伴兒盲目而來的群眾,發現從機場根本沒辦法逃離,於是大多數開始原路返回市區,形成反遷徙。
他們有的搭車,有的步行,只有一小撮還滯留在機場,估計是心裏尋思能拿到些發放的救濟品。
救濟品倒不是最先到的,而是大批大批的醫用藥品,手術設備,以及各地醫院的外科、骨科專家。
這些專家中,有好多是秦院長的同學,甚至還有她的醫學院老師。
秦院長滿臉疲憊地跟他們打着招呼,心裏卻湧起了一陣陣苦澀,她站在這些曾經的老師和同學面前,眼睛發酸,搖頭無奈感嘆:
「如果你們能早來一天,哪怕只是早幾個小時,能挽救多少人的生命啊,那該有多好……」
是啊,那該有多好!距離、緊急事件、運輸飛機、各地情況等等狀況下,他們沒有及時趕到。
醫療隊馬上補給齊了消耗一空的藥品,特別帶來了若干簡易手術台和截肢用的手術刀、切割管、骨鋸、剝離管等設備,同時配置了麻醉藥和嗎啡。
夏天看着眼前這一箱箱的工具,身上卻罩上了絲絲寒意。她冷,她牙齒打顫得冷,到唐莊還沒有超過四十八小時,夏天就覺得自己快要支撐不住了。
秦院長從調配站要來了兩輛卡車,這兩輛卡車運送全體醫護人員進城。大家又互相拉拽着爬上車,準備進入市中心開始救援。
一路上卡車開開停停,馳援唐莊的救災隊伍,紛至沓來!公路上人山人海。塞得水泄不通。
在那一身身橄欖綠中,夏天葉伯亭姑嫂二人,把着卡車扶手四處張望,她們想要找找有沒有一四二團的身影。可映入眼帘的、更多的是其他車上各式各樣傷員的慘狀。
夏天就看到旁邊車上的一個男人,腳早已經沒有了,皮翻卷着,露出的是白森森的骨頭。那腿上只有一根繩子在大腿處扎住大動脈。
只見那人在那兒仰頭慘叫,嗓子都喊啞了。
那種痛感。在精神方面襲擊着夏天,喊得夏天的嗓子也跟着難受,她就覺得自己呼吸都被堵塞了般,實在聽不下去了,夏天隔空扔給他一支軍用嗎啡。
葉伯亭捅捅夏天:「夏大俠,餓不餓?給你!」
夏天疑惑,趁人沒注意趕緊伸手接過,低頭一瞄發現是一瓶糖水梨罐頭。
夏天嘴唇蠕動着小聲問道:「你個鬼丫頭,從哪搞的?」
葉伯煊神秘兮兮地一笑:「剛才機場分物資的大哥給我的。你快偷摸整兩口,補補。我給你擋着。」說完拽了拽李彤的衣服角。示意配合一下,倆人遮擋着讓夏天吃點兒東西。
夏天這才意識到,她這一整天都是水米未進了,別人吃壓縮餅乾補充能量時,她趴在帳篷外大吐特吐。
餓,夏天倒是體會不深,不過是真可渴了啊!擰蓋子,再擰,可是手指怎麼也使不上勁兒,擰了半天沒擰開。
李彤側頭一瞄就從夏天手裏把罐頭接了過來。倒扣一下,手稍微一使勁兒便擰開了,遞給夏天時還不忘翻了個大白眼。
夏天仰頭喝了一口,甜絲絲的。真解渴啊!可是又有些太甜了,甜得嗓子眼發膩,這種發膩感又再次憋得她像喘不過氣似的。
再加上混着空氣中濃重的汗味、血腥味、柴油味、傷口潰爛的膿臭味,夏天越想像就越像是真的聞到了,噁心感再也壓制不住,趴在卡車最後面的車板上又吐了起來。
「嫂子。你沒事兒吧?」葉伯亭急了,連夏大俠都不叫了,嫂子嫂子的問詢道。
李彤撓撓腦袋,又低頭瞅了瞅被夏天塞在手裏的罐頭:「我說,你這是咋的啦?」
夏天吐的腿腳發軟、四肢無力,倚靠着車板無力的擺了擺手,話都表達不出來了。
夏天的表現,讓葉伯亭和李彤十分無語,夏大俠特別能幹,甚至比她倆要淡定強悍得多,可吃不進去東西那哪成啊,這可怎麼辦呀!
夏天在葉伯亭和李彤憂鬱的眼神中,再次不負夏大俠的「威名」,緩了幾分鐘,搶過罐頭,用手指扒拉着硬生生的壓抑着噁心感吃掉半瓶,然後強顏歡笑裝興奮,不停地用手拍着胸口。
她的心裏不斷提醒自己:堅強點兒!堅強點兒!咱要用事實證明給大家看,誰說女子不如男!
路程不遠,卻一路以來總是「塞車」,用着一會兒停止一會兒前進的速度,也終於晃蕩進了市區。
軍用卡車上的醫護人員集體消聲,停止了竊竊私語,沒有人通知,可大家卻依然肅穆站好,只因那一堆堆的瓦礫上,早已經插上了一面面紅十字旗,和一塊兒塊兒簡易木牌。
卡車逐漸加速了,但見那木牌上的字跡,卻是清晰的映入眼帘,那上面赫然寫着:
「空軍總院在此。」
「海軍總院在此。」
「京都軍區總院在此!」
夏天的嘴唇動了,她無聲的口型說的是:「媽媽。」
葉伯亭眼神注視着「京都軍區總院在此」的地方,沒有側頭,跟李彤說道:「我媽媽在那。」一句陳述句,眼睛卻瞬間紅了。她覺得她好想念自己的母親。
三個人齊齊地統一探出頭,望向京都軍區總院的帳篷。
一大排蘆席棚立在那兒,那裏不停地有人抬着傷員進進出出。
帳篷外站了幾個人,一個身材消瘦,舉手投足間身姿優雅的女大夫,口罩捂得嚴嚴實實的,正跟身邊的幾個醫生在談論着什麼。
十萬大軍,茫茫危城。
在這座危城中,居然能見到親人,夏天的眼睛一下就濕潤了。之前出發去找葉伯煊,那點兒賭氣置氣、對婆婆的那些怨氣,在此刻煙消雲散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