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維傲極少理會別人的閒事,只是出來抽一根煙的時間,便聽到了那樣的哭聲。
    猶豫了一下,終究是走進了那不明亮的樓梯間。
    一個瘦弱的身影,蜷縮在角落裏,抽泣着,身上披着一件單薄的外衣。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秦維傲看到那些流淚的,哭泣的,或是需要幫助的女孩時,便會想起米伽,隨即心中便會跟着難受起來。
    他將身上的衣服輕輕的披在了那女孩身上,然後安靜的在一旁吸着煙,注視着那個脆弱的身影。
    她和米伽不同,似乎從未見過米伽哭泣成這樣子,在這裏哭泣的人,似乎都跟失去有關,失去親人……那種失去親人的痛苦,這麼多年來,秦維傲從未忘記,連帶着看着眼前的女孩,也跟着悲傷起來。
    許久後,那女孩抬起淚眼朦朧的臉,那樣的蒼白的臉頰映入秦維傲的眼裏,心頭一動,這張臉竟也和米伽有幾分的相似,只是更柔和溫婉幾分。
    皇甫莫彩就那樣看着秦維傲有些淡漠的臉,抽泣着。
    秦維傲淡淡的注視着皇甫莫彩,然後有些侷促的將手中的煙遞給她,尷尬的問道:「要……來一支麼?」
    那樣的動作,讓皇甫莫彩一怔,然後站起身來,抿着嘴唇,搖搖頭。
    秦維傲也忽然也覺得自己突兀了,然後自嘲的笑笑道:「煙和酒一樣,都是良藥,酒可以麻痹人的神經,煙可以麻痹人的情緒,都可以緩解悲傷。」
    皇甫莫彩聽着那樣低沉的聲音,莫名的慢慢的止住了抽泣。她將身上的衣服拿來下來,輕聲的道謝。
    「謝謝你。」
    秦維傲沒有言語,接過那衣服。
    皇甫莫彩順着樓梯上樓,許是蹲得太久,腳已經麻木了,一下子踩空,跌倒在生硬的樓梯上。
    秦維傲忙扔掉手中的煙,大步的走到皇甫莫彩身旁,輕輕的攙扶着她,坐在樓梯上,輕聲的問道:「傷到哪裏了……」
    皇甫莫彩搖着頭,然後問道:「能給我一根煙麼……」
    那聲音帶着無力的蒼白。
    秦維傲遲疑了一下,然後將一根煙放在她的手中,然後點燃。
    皇甫莫彩顫抖的拿在手裏,看着秦維傲的樣子,放在嘴邊,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後便劇烈的咳嗽起來,嗆得眼淚又流了出來。
    秦維傲看着她狼狽的樣子,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
    許久,皇甫莫彩平靜下來,看着秦維傲將自己指尖的煙拿走,踩滅,然後看着自己,問道:「是不是沒有那麼悲傷了。」
    皇甫莫彩一愣。
    「當你悲傷的時候,就去做些別的事情,例如抽一支很難抽的香煙,將你的悲傷分散開來。」秦維傲看着自己手指間那亮滅的煙蒂,出神的說着。
    皇甫莫彩凝視着身旁的男子,白淨的臉頰,硬朗的五官,明明是淡漠疏離的樣子,卻也說不出的親切。
    看着他慢慢的吸着煙,皇甫莫彩問道:「你也是病人,吸煙可以麼……」
    「治療悲傷也是我治病的一項重要內容,尼古丁也是一劑良藥……」秦維傲淡笑着看着手中的煙,說道。
    皇甫莫彩輕輕的看着秦維傲說:「我……覺得你很親切。」
    「姑娘,你還真是第一個這麼講的人。」秦維傲莫名的笑了。
    這個女子簡單極了……毫無防備。
    皇甫莫彩接着光,看了看時間,輕聲的說道:「我該回去了,謝謝你,一根煙先生。」
    「一根煙先生……」這樣的稱謂,讓秦維傲嗤笑。
    皇甫莫彩站起來,想要離開,腳踝處卻帶着拉扯的疼痛。
    秦維傲扶住搖晃的皇甫莫彩,說道:「腳踝拉傷了吧,讓我這個病人送你回去吧……」
    皇甫莫彩有些不好意思的拒絕。
    「放心,哥哥我就是胃炎,即使扛着你也能爬十樓。」秦維傲扶着皇甫莫彩說着。
    皇甫莫彩便是被穿着病號服的秦維傲攙扶着,一步一步的走着,莫名的,心中竟然也萌生出了說不出道不明的安全感。
    秦維傲攙扶着皇甫莫彩走到了住院部的頂層,一路上,沒有什麼言語,卻也自然極了。
    皇甫莫雲看着時間,站起身來,對艾梓望說道:「梓望,小彩沒帶手機,你先坐一下,我下樓看看她。」
    「好,去吧。」艾梓望答應着。
    皇甫莫雲大步的走出病房,一個轉身,卻看到了電梯口緩慢的走出來兩個人,仔細一看,愣住了。
    那走的有些不穩的是妹妹小彩,而攙扶着她的男人,竟然是秦維傲。
    一瞬間,皇甫莫彩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遠遠的,秦維傲也看到了站在那裏有些僵硬的皇甫莫雲,他抿着嘴唇。
    直到快到近前,皇甫莫彩輕輕的喊了一聲:「哥。」才讓秦維傲恍然大悟,自己扶着的這個丫頭,竟然是皇甫莫雲的妹妹。
    還真的是想要躲開都躲不開的緣分。
    皇甫莫雲淡笑着看着秦維傲打着招呼:「秦總。」
    秦維傲生疏的回應着:「你好。」
    皇甫莫彩有些迷惑,然後來看秦維傲的攙扶,握住皇甫莫雲的胳膊,說道:「哥,剛才我摔倒了,是這位先生幫忙的。」
    皇甫莫雲上下掃了一眼皇甫莫彩,確定她無大礙,然後對秦維傲說:「謝謝你,秦總,幫忙照顧小彩。」
    隨即對皇甫莫彩說道:「小彩,這位是秦總,你有謝過秦總麼?」
    秦維傲搖搖手,表示不用那麼客氣。
    皇甫莫彩一時間有些莫名的喜悅,問道:「你們認識?」
    「見過幾次面。」秦維傲解釋道。
    皇甫莫雲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因為是在醫院,就不讓秦總進去坐坐了,改日我請秦總吃飯。」
    秦維傲看了一眼皇甫莫雲身後的病房,瞭然的點點頭,然後自嘲的笑笑說道:「沒關係,我們也沒有熟識到要一起聊天吃飯的程度。」
    一句話,讓皇甫莫雲有些尷尬,他看着一旁詫異的皇甫莫彩說道:「小彩,進去讓梓望出來吧,我送她回家。」
    皇甫莫彩點點頭,看了一眼秦維傲,然後走進了病房。
    秦維傲向電梯走着,皇甫莫雲在旁邊跟着。
    「其實,除了我們愛上了同一個人以外,我覺得我們沒有什麼根本上的分歧。」皇甫莫雲平和的說着。
    「僅僅是這樣一個分歧,就足以讓我看到你就不愉快。」秦維傲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卻也無奈的說着。
    「我知道,只是可惜米伽只有一個……」皇甫莫雲輕聲的說着。
    「我尊重她的選擇。」秦維傲說得有些蒼茫。
    到了電梯口,皇甫莫雲站住腳步,然後看着秦維傲,微笑着問道:「等秦總出院了,能否賞臉同我一起吃一頓飯,不為別的,只為我們愛上了同一個人。」
    秦維傲看着那樣帶着誠懇的皇甫莫雲,卻也笑着點了點頭,然後坐上了電梯下了樓。
    皇甫莫雲的笑意在電梯門關上的一瞬間,隱沒起來。
    將艾梓望送回家後,已然將近九點鐘。
    皇甫莫雲回到病房裏,看着小彩趴在媽媽的病床上有些淺淺的睡着。
    即使是那樣的睡着,自己小心翼翼的聲音,依舊驚動了她,她睜開眼眸,看到自己後,勉強的揚起嘴角。
    那樣的小彩,讓皇甫莫雲有些心疼。
    他輕輕的將那塊草莓蛋糕放在她的手裏,說道:「吃甜的,心情會好些。」
    皇甫莫彩看着那塊漂亮的蛋糕,然後笑着說道:「哥,你忘記了,我不能吃太多甜的……」
    一句話,讓皇甫莫雲有些無地自容。
    皇甫莫彩有高血糖症,究其緣由,竟也是因為皇甫莫雲,家裏發生變故那一年,皇甫莫彩患上了憂鬱症,那時皇甫莫雲便每天帶給她各種甜的東西,巧克力,蛋糕,進口的糖果……時間不長,緊緊是一年的時間,皇甫莫彩的憂鬱症好了,便換上了高血糖症。
    這麼多年來,一直要定期檢查,控制飲食,只是,皇甫莫雲有時依舊會記不住,依舊會時不時的帶給她小時候極喜歡的草莓蛋糕。
    他忘記了如何關心妹妹,即使想要關心,卻也不知道從何而起。
    看着哥哥有些侷促的樣子,皇甫莫彩笑着說道:「沒關係,看着也會心情好起來。」
    皇甫莫雲許久都沒有言語,然後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說道:「去房間裏睡吧。」
    皇甫莫彩猶豫了一下,然後慢慢的走進了病房的套間。
    其實,皇甫莫彩想要說些什麼來緩解和哥哥之間的尷尬,只是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躺在床上,皇甫莫彩睡不着,莫名的便想起了那個穿着病號服,吸着煙的男子,明明他也很悲傷,他的悲傷和自己一樣麼……
    想着想着,她便迷濛的睡着了。
    皇甫莫彩混亂的做着夢。
    夢裏,媽媽醒來,柔和的叫着她的名字,那麼一閃而逝,然後又開始做下一個夢,混亂的記不清,只是記得自己在爬樓,瘋狂得爬着樓,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直爬到的最頂層的天台上,然後便遠遠的看見幾個人,那個今天攙扶自己的男子站在不遠處,哥哥就站在自己前面不遠處,他們中間站着一個面容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女子,然後皇甫莫彩便聽到「砰」的一聲……
    忽的一下子,皇甫莫彩驚醒,滿頭的冷汗,她絲毫記不起來那夢的結尾是什麼樣的,只是膽戰心驚。
    她下了床,洗漱完畢,病房裏哥哥還未醒,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進病房的時候,秦維傲慢慢的醒來,朦朧中睜開眼,發現病床旁穩穩的坐着一個人,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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