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裁縫店門口,又一道白花花的閃電劈到裁縫店的門楣之上。一瞬間屋裏屋外被照個透亮。
屋裏空地橫七豎八倒着幾具官兵的屍體。炕上影影綽綽還橫着兩具人形。其中一具人形上有一個矮小的黑影,但到底是什麼東西,在屋外看不清楚。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已成修羅屠場的屋子裏突然傳來十分稚嫩的嬰兒的笑聲,這笑聲儘管混雜在風聲雨聲之中,卻有一種奇異的穿透力,仿佛是某種邪惡開啟的信號,讓整個王城,整個比奇王朝都能聽到!都在笑聲中驚竦。
光光之星拔出霸者之刃,一個豎劈,帶起橙黃色火焰刀光,哐當一聲把門劈開,箭步沖了進去。
喀碴!又一道閃電劈開濃重的烏雲。
炕上人形上的矮小身影慢慢地迴轉過頭來。前半張臉是個嬰孩的面孔,後腦和身體都沒有皮膚,露出血紅的肌肉和血管,他那一雙只有白眼仁的眼睛,空洞地瞪着光光之星。嘴角流着紅白相間的液體,剛才他身下的正是裁縫店的老闆娘,也就是嬰孩的媽媽,如今老闆娘屍體的腦殼已經被啃開,腦漿已經被掏空了。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魔嬰望着光光之星詭異地笑了。
將軍墳,將軍殿。千古帝王一雙紅色的眼睛裏火焰燃燒,他顯得十分亢奮,似乎在期待某個重大的儀式。
沉默,走動,沉默,再走動,若有所思,目光呆滯,看似呆傻,實際上卻是正在啟用大殭屍王無比發達的靈覺,搜集所有來自地下地上的聲響。
「多美妙啊!多美妙啊!魔嬰降生拉!傾城!你聽到了嗎?你聽到了嗎!?你聽到那蓋過風雨雷電傳盪於六界的笑聲了嗎?那是我們屍族新紀元的美妙開始!那是比奇王朝的喪鐘!」千古帝王突然興奮地大叫起來,唯一的手掌握成拳頭揮舞着。拳頭的影子在墳墓牆壁上好象一個會移動的骷髏頭,滿宮殿的嬪妃,太監,宮女都在這拳頭的陰影下戰慄!
只有一個人,不,是只有一具屍能坦然面對千古帝王的歇斯底里。
那就是艷屍衛傾城。她盈盈淺笑,嬌聲貼到千古帝王的身側:「恭喜帝王!賀喜帝王!您是最偉大的戰略家!現在我們的計劃顯效了」。
然後,衛傾城轉過身形對屍衛屍兵們宣佈:「針對人類的接生浩劫開始了!我們屍族復興的日子就要來到啦!」「哇嗚!哇嗚!萬歲!萬歲!」群屍一片歡騰。
王城裁縫店,縱然光光之星久經沙場,見慣了魔怪,但在與魔嬰對視時,還是禁不住一陣反胃。
尤其驚竦的是那魔嬰的笑容居然是一派天真,如果不是身上的變異讓他成了一個恐怖的魔怪,那他一定是個可愛的嬰孩。光光之星竟然不忍心對他下手了,嬰孩本是無辜的,要怪就怪屍族的手段太過殘忍。居然在嬰兒身上做文章。
正猶豫間,那魔嬰帶着一股綠色的暴戾靈力躍起,直撲光光之星咽喉!
魔嬰飛起襲擊的瞬間,嘴巴發生變異,雙頰撕開,從喉嚨里又伸出一個血紅的表面滿是溝回的如大腦形狀的拳頭大小的頭,這邪惡的小頭有兩隻佔據了半頭大的章魚一樣的黑亮怪眼,它擠眉弄眼,漏出尖銳的牙齒,伸出一條長長的帶分叉的血紅舌頭,只差毫釐就要舔到光光之星。
光光之星已經一刻都不能再看這個醜惡的東西,霸者之刃帶着一道烈火對着魔嬰的頭劈下。
猛衝的魔嬰頭看到烈火鋒芒時,已經無法收回前沖的勢頭,拳頭大的小頭上兩隻怪眼暴突,帶分叉的舌頭伸得筆直,發出一聲噁心到無法形容的尖叫。
火光閃過,魔嬰在火焰吞噬中爆裂,碎片炸向四面八方,整個裁縫店散發着烤魷魚烤焦的噁心味道,光光之星不禁又要嘔吐。急忙退出了裁縫店。
正走在返回比奇皇宮的路上,光光之星突然聽到一陣如泣如訴的蕭聲,那蕭聲時而清逸絕塵,時而纏mian熱烈,時而憂傷悱惻,時而柔情百轉。
「是月舞!」光光之星心念一閃,施展身法,順着蕭聲傳來的方向,幾個迅疾地起縱,來到王城邊緣一片清幽的竹林。
急驟的風雨悄然轉緩,在細密如蛛絲的雨簾背後,在幾株剛勁翠竹之傍,一位黑衣麗人正背對自己玉蕭橫吹。
「月舞!」光光之星一聲輕喚,快步上前。
「老公!」月舞收了玉蕭,轉身跑向光光之星。
兩人激情地擁抱在一起,就這麼一言不發,緊緊抱在一起。
良久,光光之星低頭要看月舞的臉,月舞在他懷裏向左擰頭,光光之星跟着轉頭向左,月舞又象小貓一樣蹭着光光之星的胸膛轉頭向右,光光之星再轉右,月舞又轉左。
光光之星靈機一動,做了個轉左的假動作,其實右轉頭,月舞正好又轉到右邊來。
兩個人終於臉對臉地對視。
「你壞!」月舞嬌嗔。
「老公不壞,老婆不愛!」光光之星俏皮地說。
「為什麼總想看人家?」月舞雙頰泛紅。
「因為我太想你了,媳婦兒!」光光之星真情告白。
在虎狼環伺,陰謀密佈的環境,一份純真的感情確實是太可貴了。
「老公,我這次現身,是有重要事情要告訴你的。」月舞盡收女兒嬌媚,一本正經地對光光之星的臉說。
「哦?什麼重要的事情?」光光之星也嚴肅起來,雙臂卻一刻也不肯鬆開,緊緊環抱着月舞的蠻腰。
「你那個侍女妙妙是個魔怪,我剛才已經逼她現了一次原形了。」月舞剪水雙眸象水晶一樣閃閃發亮。
「這,其實我早就知道,我就是苦於查怪無門,所以才與魔同居啊!我也一直在等她露出馬腳。」光光之星渴望過簡單的生活,但絕對不是個簡單的人,只有面對月舞的時候才會說出真實所思所想。
「原來,我也只是懷疑她不過是皇帝安插到你身邊的眼線,現在想來此女大有來歷。」月舞緊鎖柳葉眉。
「哎,有時我覺得這比奇皇帝也怪可憐的,他這孤家寡人可真是名符其實的孤家寡人!身邊真正的忠臣良將太少了,王公大臣個個心懷鬼胎,甚至還混進了魔怪,現在就連個小侍女居然也是魔怪,我看比奇王朝是真的到了危難之秋了!」光光之星有些感慨。
「哦?這麼說你準備為比奇皇帝盡忠了?」月舞的話裏有話。
「我是一名武士,殺怪除魔本來就是我的本分。」光光之星一臉正義。
「切,恐怕太多的人不會象你這樣想。」月舞頗不以為然。
「你的意思是?」光光之星疑惑地看着愛妻。
「我的意思是恐怕那比奇皇帝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月舞直言不諱。
「哎,老婆,侮辱皇家可是殺頭之罪,你可不要亂說。」光光之星急忙阻止。
「我就說怎麼着啊!那是你的皇帝陛下,卻不是我的,總之,我曾用隱身術在暗中多次觀察這位皇帝,總覺得此人陰叨叨的,好象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你最好還是提防着點。」月舞言語雖然犀利,目光卻滿懷深情。
「好老婆,知道了。」光光之星攬過月舞,嗅着她頭髮上混着竹葉幽香的體香。
「我和你說正經的,你卻總是這麼一副沒正形的樣子,你啊!雖然東討西征看似威猛,實際在王道和官場上你幼稚得就象一個嬰兒!」月舞恨鐵不成鋼地說。
「別和我提嬰兒!」光光之星捂着胸口說。胃裏往上翻湧着酸水。
「你,你怎麼啦?」月舞既詫異又關切地問。
「千萬別再我面前提嬰兒了。」光光之星一再告誡。
「為什麼?你要是不說明白我就偏提!」婚前越是溫柔的姑娘,婚後就越是厲害。
「告訴你也無妨,我剛剛殺掉一個魔嬰!」光光之星現在一回想起來,還有些噁心。
「魔嬰?那是什麼東西?是什麼原因能使人生下魔嬰呢?」月舞對這件事也很吃驚。
「這也是我正在調查的,我總覺得在這件怪事的背後,隱藏着很大的陰謀。」光光之星目光凝重。
「那我還是在暗中協助你調查吧,這樣也方便偵破魔嬰背後的真相。」月舞自告奮勇。
「哎,可惜啊,可惜。」光光之星嘆息。
「可惜什麼?」月舞不解。
「可惜被你這麼一驚,那個伺女妙妙恐怕也得離開了,我這平時要是洗個臉備個車的還真就少了個可用的下人!」光光之星語氣之中帶着幾分戲噱。
「呀!你還想她怎麼着?哼!幸虧我把她給嚇走了,這要是叫你們相處時間長了,還不管保會發生什麼事呢!」月舞撅起紅唇,分外可愛。
「怎麼會呢?老婆,我這不是和你開玩笑嗎?我的意思是,我們夫妻也分居這麼久了,找個合適的機會你就搬到我的都尉府里來住吧。」光光之星一臉壞笑,使勁陪着不是。
「哼,算你會說。你以為我不想伴隨你左右啊。只是如今懸案未破,等到魔嬰案破了,我自然會長伴在你身邊的。」月舞先是嗔怪,隨即又轉為柔情。
「好,那我們就一言為定了。」光光之星說完,猛然給了月舞一個強勁的熱吻。
「你壞,你壞嘛!」月舞粉拳輕砸光光之星的胸膛。
砸了幾下之後,就不再砸了,閉上一雙美目,盡情享受這來之不易的愛的歡聚。
過了很久,兩人才緩緩地分開。
此時風雨初停,雲開見月,大大的圓圓的月亮如剛剛洗過一樣,從竹林里的視角看月亮,明月在翠綠竹葉的襯托下越發橙黃清新。
「我先走了。」月舞幽幽地說。
光光之星點點頭。
「記住,不管你面對多大的困難和多艱巨的考驗,我都會永遠支持你。就如這明月,永遠伴隨你。」月舞對着心愛的夫君囑咐。
光光之星點了點頭。
月舞施展身法,倒飛着升到半空,長長的黑髮飄散起來,一雙剪水雙眸閃着星華,面色凝脂般雪白,衣袂飄飄,流蘇裊裊,美麗得如同奔月的嫦娥,光光之星目送着她融入月色。
比奇皇宮,後殿,紅色宮燈內燭火搖曳。在宮殿深處的暗影,比奇皇帝和剛剛被秘密召回王城的大司馬正在密謀。
「大司馬,你的兒子也到了成婚的年齡了吧?」比奇皇帝問。
「回陛下,犬子確已到婚齡,但尚未婚娶。」大司馬誠惶誠恐地回答。
「哦,棲雲公主也尚未嫁人,就許配給令郎吧,讓他們擇日成親。」比奇皇帝聲音很輕很緩,卻異常冷竣清晰,好象說的不是婚姻大事,而是在牲畜市場交易牲口。
「臣,臣,不,臣代表犬子謝陛下隆恩!」轉瞬間就成了皇親,大司馬激動地有些結巴,跪在地下謝恩。
「起來吧,我們也算是親戚了,不必過於拘禮。我讓你到江湖上物色人選,在必要時候拿下沙城的事情怎麼樣了?」比奇皇帝問。
「回陛下,這個人選,老臣已經找到了。」大司馬回答。
「要不要現在就命他去拿下沙城?」大司馬接着問。
「不!不!不!光光之星這個人朕目前還是要用的,一方面可用他清除魔怪,另一方面可用他抑制一些豪強。要動他現在時機還很不成熟。再說你物色的人怎麼樣,朕還要詳細考察,朕的意思你明白嗎?」比奇皇帝的聲音很陰沉。
「臣,明白。」大司馬明不明白都只能說明白。
比奇王城都尉官邸,侍女妙妙陷入深深的矛盾。
自己已經暴露了,所以必須走!而這都尉府的一草一木,亭閣樓榍,甚至於光光之星的音容笑貌,又那麼地令妙妙留戀。
「如果我真的只是一個簡單的侍女該有多好。」妙妙心裏想。
可是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自己的魔怪的血統已經被察覺了,萬一光光之星回來,霸刃加身,那就什麼都遲了。
不知道為什麼,妙妙有一種直覺,與自己交手的那個黑衣女子和光光之星一定有親密的聯繫。
這是女人的直覺,與妙妙的魔怪血統無關,事實上,妙妙體內本來就流淌着一半人血與一半魔血。
在人性與魔性之間矛盾徘徊。在女人和怪物之間變換。妙妙真的很痛苦。
她是負擔着使命來的,那就是幹掉人類對魔族最大的威脅---光光之星,為此她不惜屈駕迂尊當了一名侍女。並憑藉努力成功地被老丞相作為艷間打進了王城都尉府。
事實上,從她出生到現在,只侍侯過光光之星這一個男人,其餘的時光都是被人侍侯。
在魔族一次次對她下達必殺令的時候,她都巧言周旋,說光光之星正在與屍族為敵,我們魔族應當坐山觀虎鬥,看他們兩敗俱傷之後再殺光光之星不遲。
尤其不可思議的是,正是要殺光光之星的自己,還曾經挺身而出,殺退了要殺光光之星的艷屍衛傾城。
「我這是怎麼了,難道是我身上只有一半的人性在作怪?難道人性就總是這麼自相矛盾的嗎?」妙妙越想越不解。可她已經沒有時間多想,迅疾離開王城都尉官邸。只是她逃走的姿勢實在邪門,她在貼着牆手腳並用飛速的爬行!她越爬越快,越爬越快,繞着牆消失在王城的夜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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