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個意思?」馮援增有點兒懵。
眾人矜持的板着臉,忍住笑,強制自己不去看他那張蠢萌的臉。
魏工信也只是點到為止,他有更重要的話,放在後面呢。
「沈家老太爺對於沈知周的要求不置可否,只是把選擇權給了沈之行,並表示,他即便選擇了姓周,他現在在沈家的位置和待遇,都不會變,沈家會一如既往的培養他,支持他。」
「喲,這話說的,這事兒做得,真是個老狐狸!」馮援增咧嘴一笑,「這我要是那沈之行,也做不出白眼狼的選擇!」
「可不是麼!尤其是在他爸已經做出了出爾反爾的舉動之後,他肯定不能夠重蹈覆轍。」對沈之行了解甚多的陳鐸,點頭應和。
「猜的還挺准!」沈亮和一邊兒把窗戶推開,讓空氣流通一邊兒笑着回頭看向馮援增。
「嘿嘿!是吧!我也覺得自己猜對了!」只要不在工作狀態,馮援增面對自己信任的人時,總是表現得有幾分呆氣。
大家也知道他這習慣,也都是一笑了之。
魏工信接過趙杉好意遞過來的水,吹吹水面浮茶,笑着對趙杉說:「你這是明前的茶葉?」
「呵呵,老家那兒給送來的,自家茶園產的茶葉,用自家的古方炒茶……怎麼樣,香吧?」
趙杉一提到自家的茶葉,就是這麼笑呵呵的。
其實,在座的幾位每年都會收到他送的茶葉,可是,只要提起自家的茶,他仍舊會不遺餘力的表現出自豪的一面。
「老趙,我媳婦兒那天還說了,你媳婦兒說,你離休之後,準備回老家茶園?」陳鐸忽然想起這麼回事兒,不禁問道。
趙杉咧嘴點頭:「是有這個打算,我們老家那兒空氣宜人,最適合養老了。」
「不過……」他話音一轉,笑道,「我們家那倆不爭氣的娃兒,極有可能在京城紮根,我那口子嘴上答應和我回老家養老,可實際上,她哪裏放得下孩子們?到最後,也就是每年採茶炒茶時,一起回老家住些時日罷了。」
「那感情好!」陳鐸好像鬆口氣一樣,拍拍趙杉的肩膀,「我那天一聽,還嚇了一大跳,以為你要拋棄我們哥兒幾個呢!」
「是啊!只要不是離開長久京城,說不得,到時候,我們還跟你回你老家住住呢!」沈亮和原先也是二大隊的人,和趙杉關係也是匪淺。
趙杉聞言,連連點頭,應得極其大方:「好啊!歡迎歡迎啊!到時候,大家都來!咱們幾個比賽爬山去!」
一聽爬山,眾人興致不低,圍繞着「老當益壯和爬山」這個話題,熱鬧的說了起來。
直到外面想起了訓練的哨聲,他們這才恍然,聊天兒聊的又偏了。
馮援增聊的最高興了,他最早就是在趙杉的老家那兒當兵的,雖然他老家不在那裏。
趙杉的話,勾起了他對那霧雨朦朧的地方,極大的懷念。
不過,這懷念過後了,他恍然想起之前魏工信對他說的話:「老魏,你說讓我查沈之行是怎麼回事兒啊?」
「……」你才反應過來麼?魏工信無語的看看天花板,這才看向一臉好奇的馮援增。
心道,好在不管怎麼樣也是反應過來了,也該知足了。
於是,自己告誡自己要知足的魏工信,一臉正色的跟馮援增道:「沈之行不同意改姓周的那年,是二十三年前的今天……也是從那一天起,沈知周徹底放棄沈之行,全力培養幼子周恆海。」
「這……之間有什麼關係麼?」馮援增表示,他沒有聽懂。
魏工信也不着急,點點頭,仍舊不緊不慢、慢條斯理地說:「說起二十三年前,你當時也只是個二十三歲的小兵,老楚也剛十八歲,才入伍沒幾年吧?嗯?」
「是!」楚錚點點頭。
馮援增也跟着應是。
魏工信平靜的說:「當時,我也只是剛剛邁進二十五歲的年輕人,恰好在距離老趙他們老家五百公里的地方執行公務。」
提到公務,眾人臉上那休閒式的表情消失不見,在座的有一個算一個,臉上都浮現出鄭重的表情。
「就在二十三年前的五六月份,有一股勢力悄悄的潛伏在南方地區,一直蟄伏不出……要不是我當時負責國外事宜的隊友發出消息,我們還不知道那股力量竟然已經把觸角伸到了國內。」
「也就是在我們察覺到它們,準備循跡追查時,那股力量竟然又十分神秘的失蹤了。」魏工信表情依舊平靜,好像他們那場任務的失敗很無關緊要一般,「而它們失蹤的時間,恰好是在沈之行和沈知周父子決裂之後。」
「你是說……這兩者有聯繫?」馮援增有點兒瞠目,「這、這、這……怎麼可能呢?!」
「為什麼就不可能呢?」魏工信反問。
「當然不太可能啦!你想想,當時那沈之行他、他才多大啊!」馮援增磕巴幾下之後,語速恢復了正常。
「我要是記得沒錯的話,他應該比老楚還小兩歲。」陳鐸想了想,回答道。
「那他當時才十六啊!十六歲什麼概念?我家那個侄子都十八歲了,還很傻白甜呢!」馮援增忙舉例證明。
「呵呵,你現在偶爾也很傻白甜。」魏工信一臉正經的表示,「人和人肯定不一樣,而且……只有不在年高!」
「呵呵。」被魏工信的舉例給糊了一臉的馮援增表示,他聽懂那廝話里「呵呵」的含義了。
「好吧!」他點頭,算是先妥協半步,「就算他心思深沉,你怎麼就確定,他和那股力量有關係?」
「我查了二十三年。」魏工信嘴角翹了起來,眼底儘是自信,「雖然後來,我調到了野戰旅,但是,當初的任務線索卻一直沒斷,上面兒也允許我一直關注着,所以,我自然有消息渠道……直到前不久,我們才有了明確的信息證明,那個名叫組織的人,再次接觸了沈之行。」
「那……你都查到了,那就該怎麼辦怎麼辦啊!幹什麼還讓我查他呢?」馮援增不明白,這事兒都有結果了,還有他什麼事兒呢?
「……」一直侃侃而談的魏工信,被馮援增的話給弄的,登時不知該怎麼說了。
「馮啊,你說你,是怎麼坐到現在這個位置的?怎麼連這點兒事兒都鬧不明白呢?」無語半天的魏工信,臉上浮現出了「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他看上去,很是頭疼。
「傻人有傻福唄!」沈亮和打了個噴嚏,一邊兒擦鼻子,一邊兒用濃重的鼻音說道。
「傻子!」就連趙杉都用一種「怒其不爭」的眼神兒看向馮援增。
「啊?我、我、我……這是怎啦?好好兒的說這話,怎麼就突然討伐起我來了?」馮援增感到有點兒懵了。
「你還沒聽出來啊?」同情的拍拍懵了一臉的馮援增,直搖頭。
就連張至泓都低下頭,不忍看馮援增那蠢萌又可憐的小眼神兒。
「馮啊!」楚錚忍不住開口,提醒他,「你還記得咱們這個隊伍的職務安排嗎?你是負責調查線索匯集的啊!」
「所以呢?」馮援增眨眨眼,「老魏不是已經提供了嗎?我們按圖索驥不就得了?」需要那麼麻煩麼!
「可是,問題是,老魏提供的線索,來源呢?」楚錚聽到馮援增的反問,嘴角不由得抖了幾斗,似乎已經對他不忍直視了。
「來源?不就是老魏……」馮援增剛指向魏工信,就不說話了,他已經想明白了。
楚錚見他繞過來彎兒了,終於鬆口氣:「老魏的消息,是他之前負責的任務的消息,他負責那項任務時,還不歸咱們軍區管,所以,你要想拿到那條信息,必須要進行兩個軍區之間的申請,申請情報共享……明白?」
「所以……這是我的活兒?」馮援增無奈的拍拍自己的額頭,他自己都想跟自己說句「呆子」了。
「這當然是你的活兒了!」魏工信一攤手,「我畢竟要避嫌不是?不然,我何必繞這麼一個大圈子,給你講故事呢?」
只可惜,講故事的人有心,聽故事的人悟性太差,差點兒讓就他直奔了主題!
「還避嫌呢!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你透露的信息!」馮援增這會兒是越來越鬱悶自己的智商值和情商值了。
魏工信見他這般鬱悶,忽地心情就好了許多:「看不看得出是一回事兒,該走的程序又是另外一回事兒,別人是不是心知肚明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得講規矩!」
「好吧!講規矩!」馮援增知道自己鬥嘴也不是魏工信的對手,只能偃旗息鼓。
當然,偃旗息鼓不意味着他就會安靜下來。
他還好奇着呢!
「老魏,你之前不是說沈之行人品還行麼?怎麼?他會勾結組織?要知道,這事兒已經落定,他可就是叛國之人啦!」想起心裏的疑問,馮援增就好像「過了這村兒,就沒有這店兒」一樣,趕緊問道。
好麼!他這還好奇呢!眾人聞言,皆是無語望天。
這一刻,大家都對馮援增這個戰友的好奇心,又有了新的認識。
這一刻,大家也對他這個執着的好奇心服氣了!
「利用與反利用,這是個類似於永恆的話題,只看雙方誰技高一籌了……畢竟,這是與虎謀皮的事兒呢!」感到服氣之一的沈亮和,主動回答了他的問話,「沈之行未必真心投敵,也許,是想借用那股力量,給沈家注入一支強心劑,讓它不至於在他成長起來之前呼啦啦坍塌。」
「可是,人不都說,那餓死的駱駝比馬還大!就算沈家不行,只要不是大廈傾倒,他想帶着沈家崛起,未必是太難的事兒,畢竟,你之前也說了,他很有能力。」
馮援增說這話時,是以己及人,卻不想,旁人未必會和他一樣看得清楚明白。
「很多人習慣了站在高處俯視一切,他們高高在上慣了,就不會容忍自己跌落塵埃!哪怕只是往下走半分,也不情願。」沈亮和聳聳肩,拍拍馮援增,送了他一臉「你很天真」。
被認定很天真的馮援增,將頭扭開,不肯讓自己被沈亮和氣到。
「我記得……沈之行來特戰隊特訓時,也就是二十啷噹歲,看上去,也不像是特別孤傲的人啊!很隨和的!」陳鐸摸摸下巴,回憶起自己記憶深處的那個青年。
「呵呵。」沈亮和嫌棄的瞥了陳鐸一眼,好像陳鐸的記憶有多傻有多二一樣,「記憶總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自行對裏面的記載進行優化……更何況,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不過和咱們相處了些時日,每天大部分時間還是用在了訓練上,你能對他有多深的了解。」
「可你也承認他人品過關的!」馮援增見縫插針,指出沈亮和之前說過的話。
「我是說過他人品還成!」沈亮和點頭,「但是,還成倆字,是指還可以,還不錯,還湊合……不是完全的肯定。
當然,說句公道話呢,他沈之行除了幹過這種與虎謀皮的事兒,還真沒幹過其他天怒人怨傷天害理的事情,除了把他弟弟坑的智商不足情商欠費以外,真是個不錯的人!」
「……」原來,這就是沈亮和口中「人品還成」的人幹過的事兒啊!
呵呵,沈亮和對人品的要求,真的夠低的。
「老沈說的沒錯。」品會兒茶的魏工信,開口道,「據我所知,沈之行在二十三年前和組織有過聯繫之後,便與它們斷了聯繫,直到前幾個月,在我國內的人才又找到他,和他聯繫上了……不然,我們也不至於時至今日,才能確定他和組織有關聯。」
「嘖嘖,與虎謀皮喲喲!」沈亮和拉長了音調兒,怪裏怪氣的道,「真以為自己了不起,什麼都能算計了!人家組織,才是真正的放長線釣大魚呢!且看吧!看看他這回到底是選擇斷尾求生,還是孤注一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