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委屈,這些苦難,她竟從未與他提過半個字!
而他實在是該死,竟全然不知,還如此大搖大擺地將她帶回太原,帶回阮府!
他的喉結慢慢地滾動着,啞聲問道:「此蠱對她可有害處?」
巫醫微微嘆息一聲道:「我一早就發現她脈息異常,比尋常人薄弱許多,一直心存好奇,才忍不住去聽,並非有意要窺探她的私隱,此蠱雖能讓她重煥新膚,卻十分傷根基,身子要比旁人弱得多,最重要的是,從今往後,已無子嗣的可能!」
「不礙事,只要她無事就好,身子弱,我便寵着她慣着她,給她天底下最好的,而子嗣,我也可以不要!」
他淺淺道來,聲色微顫,卻篤定!
千塵與緒風前後腳回來,兩人都是面色鐵青,臉色看着不太好。
兩人顧不得換下淋濕的衣衫就跑來稟報。
顧懷不願離她太遠,命人放下帳幔,隔起了屏風。
「我偷偷遣進阮府,發現後院關着數名女子,還有幾位似乎年歲不大,全都赤裸着身子擠在一起,實在荒唐!」
緒風氣急敗壞,那畫面悽慘悲涼,毫無人性可言。
顧懷聞言沒有半點詫異。
「府內還有何人?」
「阮府祖母住在東院,屬下去的時候,見她正一遍一遍數着銀兩,待我巡視了一圈回來,她才將那些數完,十分寶貝地藏在床榻之下,一看便知是個愛財之人!」
顧懷面露殺意,這個老婦便是害北芙受盡「虱蠱」折磨之人!
「阮文昌一共有三房,都住在西院,大房秦氏有一子兩女,很是悍妒,大房二房各有一女,也非善人,日日吵得家宅不寧!」
大房秦氏與兩女!害北芙被馬車拖行之人!
「殿下,屬下扮成客商去走訪了農家百姓,這個溫長寧人事不干一件,缺德事件件不落,搜刮百姓錢財,燒殺搶奪無惡不作,民不聊生只能隱忍,簡直毫無人性!阮府如此膽大妄為,也是他徇私枉法背後撐腰,太原百姓無人不知他與阮府所做的骯髒之事!」
說起溫長寧和阮府勾搭之事,簡直罄竹難書,千塵已是面目可憎,恨不得即刻宰了兩人以泄憤怒!
若是簡單將這些人刺死,豈不是便宜了他們,定是要讓他們嘗嘗何為痛苦,何為無能無力,何為生不如死!
這一夜,無人安眠!
第二天一早雲祁就套了馬車去了沈士哲的家中。
沈士哲倒也沒說謊,的確回來後就一直臥床不起。
原本已是稍稍好轉的身子,再看到門口戰袍肅穆的雲祁時,嚇得「噶」一聲又暈了過去。
雲祁有些不開心,他不過是長得塊頭大一些,平日裏也是老實巴交,愛護花花草草,就連螞蟻也不忍輕易踩死一隻,怎麼在旁人眼裏,形象就這般凶神惡煞!
經過一夜的拷打,阮文昌已沒個人樣,渾身上下都是酷刑的痕跡。
他那張嘴,根本不需要嚴刑逼供,自己就交代得乾乾淨淨,就連偷雞摸狗這種小事都細無巨細的說的清清楚楚。
可顧悰之怎會輕易放過他,即使他招的速度比嬤嬤下手的速度都要快,也沒逃過那些流水的刑具。
審完阮文昌,便是溫長寧,起初他很是嘴硬,對所犯之事通通都不肯承認,可顧悰之卻毫不在意,原本是想照例讓兩位嬤嬤將流水的刑具給他上一遍,卻忽然改變了主意。
倘若顧懷真要大開殺戒,他得給顧懷尋一個替死鬼,而溫長寧便是最好的人選!
「你們這樣屈打成招,送上去的摺子上面不會懷疑嗎?」
溫長寧已是喪家犬,此刻已顧不得君臣之禮。
顧悰之一夜未睡,卻並不覺累,許是前幾日在床榻上躺了許久,身體存夠了能量,此時他精力旺盛得很。
聽溫長寧一席話,好似聽了個笑話一般開懷大笑起來:「太子與我親審!還有誰的權利大得過我們!」
如此囂張跋扈,哪裏還有半點平易近人之色,令溫長寧駭然!是他草率了,他與顧懷是兄弟,他是越貴妃從小養在身邊的孩子,怎麼會是泛泛之輩!
「還有沒有王法,即使是太子和親王,也不能濫殺無辜!」
他失控癲狂亂喊,已是窮途末路!
顧悰之起身來到他的身前,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他,雙手環臂,哼出一聲譏諷的輕笑道:「哼!這天下自然是有王法的,你便是最好的例子,我與太子便是來收你的!」
「求求殿下,饒了我吧,我將所有的財產都贈與殿下,下輩子給你當牛做馬,饒了我吧!」
溫長寧一陣茫然失色,忽然苦苦哀求起來。
顧悰之卻失了耐心,不願再多看他一眼,朝着兩位嬤嬤淡淡說道:「忙了一夜,你們也累了,去歇息吧!」
嬤嬤們行禮離開,不多問,不多看,只一心辦好交代的事。
「太子殿下,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帳幔外緒風小聲輕言,顧懷一夜未曾合眼,一直相伴在北芙身側,此刻他正握着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閉眼感受北芙的呼吸聲。
北芙手掌傳來的溫度,能讓他稍稍靜下心來。
聽到緒風的聲音,他睜開雙眸,眸子暗黑深沉,猶如無盡的深淵。
旭日初升,昨日一夜小雨,今日天氣卻甚好,金甲騎士攜旗舞動,威嚴氣勢非凡。
緒風率領禁軍先鋒開路,只見街頭巷尾人頭攢動,車水馬龍,太子的儀仗所到之處,百姓下跪磕頭恭迎大駕。
在百姓的擁護注目下,太子儀仗招搖過市來到了阮府的大門口。
阮府上下並未接到任何通傳,當顧懷的轎攆落在阮府門口時,看門的小廝已被此陣仗嚇軟了腿。
過了許久,阮家主母攜眾人才姍姍來遲,焦急慌忙的神色躍然臉上,亂七八糟的在轎攆前跪了一地。
「不知太子殿下親臨阮府,還請殿下恕罪!」
阮家老太太年歲看着大,精氣神卻十足的好,兩句話說的慷鏘有力。
顧懷將馬車的門帘單指掀開,俯視着馬車前的阮家老太太,收起克制隱忍的危險黑眸,自帶一股睥睨天下之氣的聲色道:「起來吧!」
眾人起身,顧懷起身下了馬車,他孤身而立,如山一般挺拔的身姿沒有一絲晃動,一雙漆黑如深淵的眸子審視着大門上掛着的「阮府」牌匾。
今日,太原阮府將不復存在!
阮家老太太年輕時也是見過世面的,絲毫沒有膽怯,朝顧懷笑道「太子殿下,請!」
在眾人的簇擁下,顧懷踏進阮府,來到殿堂落座。
「昨夜我兒阮文昌攜我孫兒阮青去接駕,一夜未回,今日太子殿下親臨寒舍,家中只有女眷,招待不周,還請太子殿下海涵!」
阮家老太太裝出一副慈眉善目的神色,若不是早已知道她的惡毒手段,還真的是要被她哄騙過去。
「昨日阮文昌阮青兩人與齊長史一見如故,喝了一些酒,現在還在宿醉中未曾醒過來,殿下體諒,並未叨擾他們,先行過來走一趟!」
緒風開口回道。
顧懷將屋中的所有人都細細打量了一遍,未曾開口說話,始終一副不苟言笑,生人勿近的神色。
「失禮失禮,太子殿下面前這般失禮,真是該死,待他們回來,老夫定會好好教訓一番!」
「今日太子殿下前來,是有一事要弄明白!」
緒風手裏不知何時多了兩個畫軸,他將畫軸一一打開,是兩位姑娘的畫像,樣貌平平,並無任何惹眼的地方。
「這畫像上的人正是我家二姑娘!」
秦氏眼尖,率先喊了起來,站在她身側的女子更是滿臉羞紅,看向顧懷的眼色都變得嬌俏起來。
「這是我家四姑娘!」另一位婦人也應聲喊道。
這兩張畫像是千塵連夜找畫師趕出來的,畫的正是阮府二姑娘與四姑娘!
「如此真是有緣,太子殿下機緣巧合得到這兩幅畫像,對畫像上的姑娘一見鍾情,已是茶不思飯不香,兩位姑娘可否上前一步!」
緒風臉上沒有半點欣喜,將這番原本該雀躍的話說得生硬,面上更是連敷衍都懶得做,連一絲笑意都沒有。
有些人,生來就是王者氣息,顧懷就是這樣的人,他氣勢如同君臨天下,尊貴無比,無可挑剔的五官,特別是那一雙桃花眸,好似能奪人心魂一般瀲灩。
只一眼,便能讓人情不自禁地淪陷。
阮家二姑娘和四姑娘,紛紛漲紅了臉,低下了頭,卻又不甘心,忍不住地抬頭偷瞧他,越瞧心越蕩漾,耳根都紅了起來,緊張害羞得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裏放。
緒風裝模作樣將兩名女子和畫像一一打量後才緩緩道:「的確是這兩位姑娘,老太太恭喜恭喜呀,你家這兩位姑娘可有婚配?」
緒風嘴上說着恭喜,臉上卻無絲毫道喜之意。
「沒有,沒有,我阮府共有四位姑娘,都還未出閣!」
阮家老太太喜上眉梢,一下就是兩個攀上權貴,還是太子親自登門的,這等榮寵,怕是這天下獨一份,他們阮家從此要一飛沖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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