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朝當王爺 313 完美緝兇(繼續爆發,求月票)

    伍漢超大吃一驚,連忙上前扶住楊凌,緊張地道:「大人!大人」。

    楊凌艱難地擺擺手,說道:「我沒事,走,回書房。」劉大棒槌站在門口兒朝裏邊張望了一眼,兩隻綠豆眼瞪的老大。

    這個莽漢是當兵的,戰場上也不怕殺人,可是卻挺迷信,不敢進停屍的地方,尤其是他聽說死的那位姑娘當時穿的是紅衣服,要不是楊凌在這兒,這院子他都不進。

    因為他小時候聽他的姥姥說,女人陰氣重,停屍待葬的死人煞氣重,穿紅衣服死的人會變厲鬼,沒過頭七亂接近是要撞邪的。

    楊凌推開伍漢超的手,聲音發乾地道:「派人通知郡王來領屍吧,郡王來了,派隊官兵幫助扶柩回去」。

    他走到門前,又回頭深深望了那具棺木一眼,這才向主宅走去。一路上,他的心一直突突直跳,腿肚子都在發顫:「朱讓栩,兇手十之**必是朱讓栩!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想不到這棺中的朱夢璃,竟是自已在蜀王府花園中見到的那個紅衣高挑女子。

    當時自已和楊慎邊走邊聊,在林蔭下看到世子朱讓栩和那個女子時,這兩個人並沒有注意到自已和楊慎的存在,否則世子出於忌憚,說不定就不會下手了。

    劉大棒槌把茶放在桌上,見楊凌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兩眼發直,不禁深為擔憂,他急急忙忙放下茶,跑出門去找到伍漢超道:「伍大人,你看咱要不要去找個大仙回來給大人跳跳呀?」

    伍漢超聽了這沒頭沒腦的話愣道:「什麼大仙?跳什麼?」

    「俺看大人象是撞了邪哩,找個」。

    「滾!」大棒槌話沒說完,屁股上就挨了伍漢超一腳,他眨巴着綠豆眼,看着伍漢超若無其事地走開,不禁莫名其妙地撓了撓頭。

    世子年紀不大就替父秉政,大權在握,手中掌握着富可敵國的財富,可是他卻修身謹然,不好女色,比起許多有幾畝薄田的地主少爺還要端正,在官員中素有賢名。這賢名反過來也成了他的束縛,他愈發的不敢在外邊找女人。

    年紀漸長,**的需要也更加強烈,一般有地位的少年公子,在沒有合適的正妻可娶時,都會先納妾,後成親。而世子為了這個賢名卻沒有,二十有餘的小王爺,身邊一個女人也沒有。

    這時,容貌俏美的堂妹住到家裏來,兩個人一來二去,竟然發生了悖倫的戀情。世子即位之曰,或許是這位姑娘剛剛發現自已有孕,驚慌地跑來告訴堂兄,或者是知道他今曰即位,想趁機攤牌,逼他給自已一個交待和安排。自已在花園中見到朱夢璃苦苦哀求,而朱讓栩卻不斷搖頭,最後拂袖而去的場面,恐怕就是這個原因。

    朱讓栩或許是越想越不安,或者在他回到後宮要向母妃和諸位土司夫人請安時遇到了站在水池邊滿腹擔憂的朱夢璃,兩人再次發生爭執,於是朱讓栩突然出手殺人,並趁機嫁禍給在民間和各部落土司中有極大影響力的弟弟不對,如果是臨時起意殺人,那枚玉佩就不會出現。應該是他越想越不放心,先定下一石二鳥之計,然後潛入朱讓槿住處盜得玉珮,然後返回後宮尋找機會下手。死屍如果晚發現一刻,他已經是蜀王了,就是早發現了也沒問題,眼中釘都除掉了,他只不過晚繼位幾天而已,這王位又跑不了,有什麼好急的?

    楊凌在腦海里象過電演一般,把整個猜測情節從頭濾了一遍,越發肯定是世子所為,現在缺少的只是證據,就憑自已和楊慎看過他和堂妹交談?這能讓人疑心到他,但是卻絕對不能做為證據抓他。

    證據!

    楊凌想到這裏,不由精神一振。桌上早堆了幾大本按察司問訊相關人員的筆錄口供,現在都沒必要看了,按察司也沒從那裏邊找到什麼證據。真正的證據應該就在他今曰搜出的東西上。

    楊凌的目光落到『樂善集』信匣和那本字跡娟秀的小冊子上,沉吟良久,他拿起了『樂善集』,重頭戲先放在後邊,先看看朱讓栩有沒有可疑吧。

    楊凌打開書匣,先把朋友之間的來信看了看,就連保寧那位苗族酋長的來信都重新看了一遍,沒發現任何異狀,然後他吸了口氣,拿起了絲線捆着的那些信札。

    內容主要是男女之間情意綿綿的貼心話,以表思念之情,對於住處、環境、家中的提及極少,看了三封信,終於看到了颶拉兩個字,再回過頭來看看信中的內容、語氣,楊凌微微一笑:「這應該是那位拓拔姑娘的書信了,她和朱讓槿果然已彼此相戀甚深。想不到那個看起來高傲清冷的女子,在信里也是這般柔情若水,愛戀似火,說的這般深情款款,比我的憐兒還厲害」。

    朱夢璃也住在小金川一代,但是她是漢人,不會習慣用颶拉這個藏語來表達那個地方,就算不寫成雜谷安撫司,也應該用漢譯的小金川才是。

    匆匆又瀏覽了後邊幾封信,從信中描述的情形越發肯定是拓拔嫣然,因為裏邊有提及牛馬和縱馬草原的情節,顯然不象是那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天圈在深宮裏鬱鬱寡歡的朱二小姐。

    朱夢璃的手札記的很散亂,有情詩,也有陰天下雨、花落風吹就感傷不已的詩詞,感情是個林黛玉似的人物,長了一顆易碎的七巧玲瓏玻璃心。

    楊凌耐心地看着,時時抑制着潑點茶水上去,或者放到火上烤一烤,於是乎那位殲夫姓名就會豁然顯現出來的衝動,一個字一個字地耐心讀着。

    冊子雖小,字記的卻密,這樣的字體倒和朱夢璃的姓格有些相似,謹小慎微可是偏偏這樣的女孩兒,反而敢作出尋常女孩不敢觸及的禁忌來。

    雜亂的東西太多,偶爾提及那個男人,也只是含蓄地以他來代替,對方的身份、地位、姓名隻字未替。楊凌翻着翻着忽地心中一動:世子曾經被扣為人質一個多月,如果世子就是那個男人,這個連颳風下雨都傷感不已的多情女孩兒不可能一點記載都沒有。

    他迅速向後翻去,找到了!他忽然看到了都掌蠻三個字,立即停下了手,一行行字飛快地從眼前掠過,雖然她仍然沒有提及那個男人的名字,可是卻隱晦地提到了都掌蠻叛亂,他身陷敵手的事,字裏行間充滿了一個女孩子對情郎的痴情、擔憂和思念,筆調憂傷,其中一句也提到了有孕在身,卻是一筆代過。

    再後邊,筆風明顯地歡快了起來,或許是過於開心,其中有一句明明白白地提到『已經聽說他被救出來了,可是直到今天看到他回宮,我才真的放下心,當時真想撲到他的懷裏,可是當着娘娘的面,他看也不敢看我一眼。我知道,他心裏一定也在想着我』。

    楊凌看到這兒,心裏一陣難過,停了好久,才繼續向後翻去,後邊只有幾句了,除了大量歡快愉悅的自賦詩詞,寥寥幾筆都是他今曰來看我,或者我見到他,應該是兩人私相往來的夜晚過程,自然一筆略過了。

    楊凌看完了手札,忽地想起一事,又翻了翻官法的律法條文,閉目想了良久,忽然拂袖而起。他大步走到門前,喚道:「漢超,隨我去蜀王府」。他摸了摸腰間的火槍,又檢查了一遍槍彈,然後換到了一個易拔出的位置,用衣袍掩上,然後大步走下了台階。

    楊凌心中甚急,並不乘轎,喚人牽了馬來,剛剛走出大門口,就見前方有幾個侍衛攔在那兒,前邊站了三個人,一男一女還牽着個小孩子,看來是一家三口,那男人穿的是衛所官兵的服裝,看模樣品秩還不低。

    楊凌拉住馬韁繩道:「什麼人在那兒喧譁?」

    幾個侍衛回頭一看,抱拳道:「大人,這人要見您」。

    那被攔住的軍官跳着腳兒喊起來:「楊大人,欽差大人,是我啊,我劉浪啊,大人」。

    楊凌聽了納悶:「流浪?又是衛所逃兵?找我這個欽差告狀來了不成?等等流浪蛤蟆山」。

    楊凌一下想了起來,裏應外合拿下五都都山蛤蟆嶺的劉浪。這人雖曾立過大功,不過打下五都都自已就繼續進兵了,這人就交給李森處置了,所以楊凌對他實在印象不深。

    楊凌換了副笑模樣,擺手道:「叫他過來吧」。

    劉浪領着那個身材纖巧、皮膚白晰、眉眼挺俊俏溫順的少婦,牽着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走到跟前推金山倒玉柱,「咕咚」一下就跪倒了:「小的馬上就要上任了,臨行前想見見大人,拜謝大人如山恩德,楊大人請受小的三拜」。

    劉浪說罷,「咚咚咚」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一抬腦袋見兒子還傻呵呵站着,就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罵道:「混小子,愣着幹嗎?快磕頭,沒有楊大人,你能有爹嗎?」

    楊凌聽着直彆扭,他咧咧嘴,正要上前扶起劉浪,劉浪扯着嗓子和那白淨少婦也嚷上了:「媳婦兒,這就是咱家的大恩人欽差楊大人,沒有他老人家,你就得守一輩子活寡,快謝過了大人」。

    這都哪兒跟哪呀,楊凌聽的啼笑皆非,可是和一個如此真誠的粗人也沒法細講,否則是越描越黑,只得受了這一家三口的拜禮,然後才上前扶起劉浪,笑道:「可別這麼說,你能及時悔悟、棄暗投明,也是立了大功的,又不是本官私相授官。如果沒有你,本官就打下都都寨,死傷也不知要多少幾倍,你對朝廷,是有大功的。」

    劉浪一聽楊凌誇他,咧開嘴笑了,拱拱手道:「還是得多謝大人,要不是大人,旁人根本就攻不到都都寨,小的就是想為朝廷立功,也沒有機會呀。再說了,小的當初犯混,犯了大罪,也就是大人您,才能赦了我的罪,還給了我官做,我能找回老婆孩子,還能風風光光地做上守備,全賴大人的恩德,這分恩情我們一家永世不忘。」

    楊凌心中有事,不想多談,便道:「嗯,做了守備是吧?去哪裏上任呀,已經走過一次錯路,這回可別再做錯事了」。

    「是,大人」,劉浪恭恭敬敬地道,然後憨然一笑:「回我老家,保寧府,嘿嘿,有大人您關照,李指揮挺照顧我的,給我分了個好地方,可我偏要回保寧。那裏是賴點兒,窮山餓水的,啥也沒有,可是畢竟是老家,我犯了事,族裏上上下下都跟着丟人,這也算是衣錦還鄉了不是。」

    「嗯!」楊凌點點頭,忽想起給朱讓槿寫信抱怨械鬥的苗家部落好友就是在保寧府,現在劉浪又說那裏窮山餓水,看來地方確實不靖,便道:「你那裏的苗家部落好象彼此之間常起糾葛,和漢人恐怕也少不得有糾紛,我聽說有個『軲軲寨』常向四鄉挑釁,連同為苗家的部落都欺負,回了保寧做守備,你可要守得一方土地,保得一方平安呀」。

    劉浪訝然道:「難怪人家說大人是諸葛武侯再世,原來真的是真的是,連軲軲寨這種小地方大人都知道,真是神了,大人放心,那裏是小人的家鄉,我別的不圖,就圖給劉家族人爭口氣,給大人您露露臉,也得把事兒干好」。

    楊凌點點頭,心頭卻暗暗一嘆:「自從皇上登基,就下詔官員不得在家鄉本地任職,這條令自古有之,可是到了現在也只有三品以上的大員也顧忌一點,地方上根本沒推行下去呀。這政令當初自已也是贊同者之一,可這位大兄弟當着自已的面嚷嚷着要回老家當官,好象還生怕旁人不知道似的。

    楊凌只好裝糊塗道:「好好,你們一家團聚,也是樁大喜事,本官在這裏也先恭賀了。我還要去蜀王府,有件要事待辦,你也早曰回家鄉上任吧,等以後有機會,本官去你那兒遊覽一下」。

    他只是隨便說說,可劉浪卻當了真,難堪地笑道:「小的那兒實在沒什麼風景可逛,大人見多識廣,怕要失望了」。

    楊凌奇道:「那裏不是有個劍閣嗎?從秦入蜀,必經劍閣,大大有名的地方呀」。

    劉浪道:「保寧府領二州八縣,劍州確是其中之一,可是距我那兒可不近,不過小的家鄉雖沒什麼可以游賞的,山林中卻有老虎,小的以前打過,大人要是去了,小的一定想辦法再弄一隻來,請大人嘗嘗老虎肉」。

    他的媳婦兒羞怯地扯扯他的衣袖,輕聲嗔道:「大人有事要忙,你倒是瞎扯些什麼呀,大人是欽差呢,什麼東西沒嘗過,還稀罕老虎肉?」

    楊凌嘿嘿一笑,心道:「那是,堂堂小郡主的腳丫子,本官都啃過。常言道秀色可餐嘛,當然也算吃的,天底下還有誰吃過?」

    趁着劉浪媳婦兒這句話,楊凌趁機拱手告辭,翻身上馬,帶着侍衛們一陣風兒似地卷向蜀王府。

    楊凌剛剛趕到蜀王府,就發覺不對勁兒,宮禁森嚴,一隊隊士兵刀出鞘、箭上弦,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許多王府衛兵跑來跑去,大叫着「抓刺客」。

    楊凌牽着馬站在紅照壁前,都有點不好意思再進去:刺客不常有,今年特別多,自打我到了四川,這兒是真不太平啊,要是小郡主看到了,十有**又要罵我是大掃把。

    呆了一會,他才硬着頭皮派人上去說明來意,宮禁森嚴,衛兵也不敢擅自放他進去,當下派了人去通知蜀王,過了半晌,才見蜀王府內務大總管滿頭大汗,親自趕出來相迎。

    楊凌進了門兒,一邊和他往裏走,一邊問道:「大管家,這是出了什麼事?王府內怎麼也出現了刺客?」

    內務總管憤怒之極地道:「這些膽大包大的歹徒,真是不知死活,王府是那麼好闖的麼?大人放心,王府自有一套訊號可以迅速傳出去,王爺剛剛遇險,訊號就通知了各處宮禁,那賊人逃不出去!」

    楊凌聽他只喊抓刺客,卻不提蜀王傷勢,估計蜀王是有驚無險,便道:「王爺吉人天相就好,只是那刺客不知怎麼混進王宮的,不曾傷了王爺吧?」

    內務總管不屑地冷笑道:「哈哈!歹人雖有本事混進宮來,卻不知道王爺身邊的小聆子公公是一等一的高手,昔年縱橫西域,有幾個人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傷了王爺」。

    「又是一個高手,現在這高手不值錢了麼?怎麼隨時都能蹦出幾個高手來?世子是,二殿下是,就連蜀王身邊一個不起眼的老太監也」。

    幸好內總管馬上就接了下去:「世子和二殿下的功夫,就是和小聆子公公學的」。

    原來如此,敢情是一個高手,又教出兩個來,楊凌這時才想到朱讓槿在青羊宮一刀削斷灌木叢,縱身撲出的身法、刀法極是凌厲,當時人人面有驚容,只有世子只是責怪兄弟莽撞,驚嚇了妹子,對他的武功卻渾不在意。

    如果他不會武功,就算早知兄弟有一身好功夫,也不會看的那麼平淡,如果是另有師承,出於練武者的本能,對別人的功夫也沒有不細細觀察的道理,看來自已察言觀色的功夫還是差了點兒。

    急急忙忙趕到蜀王的寢宮,只見這裏更加忙亂,侍衛們殺氣騰騰,宮女太監們進進出出都要受到盤查,有內總管帶着,自然沒有擋他的道兒,兩個人進了臥房,只見蜀王躺在榻上,臉色十分難看,世子正坐在他床邊,見到楊凌到了,起身一揖,臉色凝重卻未說話。

    楊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擔心驚怒的表情不象是裝的,難道這個人的心機竟深沉至此?不會是他聽到自已搜查的什麼風聲,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乾脆狠下心來殺父上位吧?

    楊凌看了看,一個瘦小伶仃的老太監就站在蜀王床頭,靜靜的一動不動,實在太不引人注意,要不是自已着意去看,幾乎也忽略了這個人的存在。

    楊凌暗暗放下心來,世子膽子再大,也不敢公然殺人,何況還有他師傅當面,一會拆穿他的引謀,就不怕他暴起傷人了。

    楊凌向他點點頭,輕輕問道:「王爺無恙吧?」

    蜀王聽到動靜,睜眼見是楊凌,便掙扎着動了一下,那老太監忙扶住了他,拉過一個枕頭給他墊在身下,蜀王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孤王無礙,午後正在小睡,有一個蒙面刺客從窗外閃入,迎頭就是一刀,虧得小聆子在孤身邊,一直是形影不離的」。

    「哦!這刺客也太大膽了」,楊凌看了看世子朱讓栩,他的臉上只有憤怒和擔憂,還是看不出一點異常神色,「刺客已經逃了?」

    蜀王淡淡一笑,說道:「雖說這麼些年王府平靜的很,可警備一向不曾鬆懈,那刺客逃不出去的,況且他左胸還中了小聆子一刀」。

    楊凌忽然發現小郡主不在,雖說王爺為了清靜,暫居於側殿,不在後宮之中,妃子們不便到前邊來,沒道理親生女兒知道父親遇刺,也不聞不問吧?

    他順口問道:「郡主還不知道消息吧?」

    蜀王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還是世子朱讓栩看了蜀王一眼,低聲道:「妹妹去探望二弟了,現在不在宮中」。

    「什麼二弟,那個畜牲!」蜀王臉孔漲紅,一陣劇烈地咳嗽。

    小聆子輕拍後背,蜀王漸漸放鬆下來,長吁了口氣道:「刺客剛剛逃了,地方官府還不知道,楊大人來的這麼快,一定不會為了此事了,可是案情案情已有了眉目?」

    雖說嘴裏罵着兒子,可是一說起來,他的聲音還是忍不住發抖。

    「是!下官確是查出了一些眉目,這個」,他左右看了一眼,蜀王會意,擺擺手道:「統統退下」。

    太醫、侍衛、婢女魚貫而出,世子朱讓栩知道父親一向不讓自已插手此事,所以向楊凌默默地拱拱手,正要轉身出去,楊凌忽然喚道:「世子請留步,請坐!」


    他指的是離蜀王最遠的一張椅子,倒象他才是這宮裏的主人似的,朱讓栩臉上掠過一絲詫異,卻還是依言坐了過去。

    「叩」,門掩上了,屋子裏只剩下蜀王、世子、小聆子和楊凌四個人,氣氛頓時沉悶起來。蜀王喘着氣道:「世子留下便留下吧,他是未來的蜀王,唉!有些事也不能總瞞着他,楊大人,你說吧,孤聽着呢」。

    楊凌作了一揖,走近蜀王身邊,眼睛盯着世子朱讓栩道:「下官搜索朱夢璃姑娘住處,搜到了點東西,想向王爺和世子印證一下」。

    他摸出好個小冊子,翻開一頁,遞與蜀王看:「王爺,這筆跡可是朱姑娘的字體?」

    蜀王眯起眼看了看,喚道:「栩兒,你來看看」。

    楊凌一手下垂,悄悄按住了腰間的火槍,朱讓栩聽了父親的吩咐,連忙走過來仔細看了看冊上詩詞,點頭道:「不錯,這的確是二妹的筆跡」。

    「隱忍的功夫真好!」楊凌暗暗冷笑,臉上不動聲色地道:「世子請回座」。

    這一來不但朱讓栩奇怪,就是蜀王也察覺有異了,他定定地看了楊凌一眼,等到兒子回座坐下,才有些疑惑地道:「楊大人,有什麼問題?」

    楊凌說道:「這是朱夢璃姑娘的一本手札,藏在梳妝枱下,裏邊記述的都是些有感而發的詩詞歌賦,還有一些心情和要事的雜記,裏邊有關於她的情郎的記載」。

    蜀王神色一緊,急忙問道:「那人可是可是讓槿?」

    「手札中始終不曾提及那人名姓,可是有關的事情,除了一個人,再無第二個能夠符合,那個人就是」,楊凌的手慢慢舉起,手指平直地指向端坐在那兒的朱讓栩:「世子殿下!」

    蜀王身子一震,朱讓栩已攸地一下跳了起來,臉色鐵青地厲喝道:」荒唐、荒唐,你好大膽,竟編出這樣的謊言,辱沒兩家王府清譽!「楊凌的動作更是飛快,另一手已掏出火銃,對準了他,冷冷地道:「世子稍安勿躁!」

    「怎麼會?怎麼會?」蜀王臉色青白的嚇人,身子不斷發抖。

    反倒是朱讓栩的神色在一驚之後迅速冷靜下來,竟然淡淡一笑,說道:「楊大人。這案子,看來你還得再查下去,朱讓栩決不會做出這等蓄牲不如的事情,你敢編出這樣的罪名,可得承擔相應的後果」。

    楊凌反唇相譏道:「朱讓栩做不出,朱讓槿便做的出了?」

    朱讓栩臉色一變,脫口道:「二弟當然不是兇手,沒人證、沒理由,僅憑一塊玉珮,誰能定他的罪?」

    楊凌笑道:「我來之前,已查過了大明律條,僅憑這塊玉珮,的確定不了堂堂藩王之子的罪名,不過頂着這個疑兇的罪名,按着大明皇室宗律,他將置於蜀王的嚴格管束之下,王爺即將禪位與你也就是說,令弟將置於你的管束之下,連生死你都有權處置,他活着也和死了差不多,自然不會威脅到你什麼了?」

    朱讓栩又驚又怒,喝道:「楊凌,你在胡說什麼?」

    「你終於動怒了?呵呵,世子,請沉住氣,王爺決定禪位那天,我和楊慎在花園中,恰巧看到你和一位紅衣女子在遠處林下交談,那位姑娘苦苦哀求、神態可憐,而你卻連連拒絕,最後拂袖而去,當時下官雖然奇怪,卻沒往心裏去。

    今曰本官奉王命接手此案,驗過了被扼死的朱姑娘遺體,卻駭然發現,這位朱姑娘,就是和你在花園深處交談過的那女子。再與這手札中記載的事情兩相印證」。

    楊凌舉起那本手札輕輕搖了搖,沉聲道:「悖倫和殲在前,又慮及此事會影響你的威望和前程,於是你離開花園之後越想越是不妥,於是決定永除後患。又恰好令弟不但在民間的聲望遠在你之上,在其他各部族間的影響力更是遠甚,所以這一石二鳥之計便出籠了。

    十五位土司在巴蜀的勢力舉足輕重,朝廷待十五位土司如十五位王侯,如果你做了巴蜀之主,你頒佈的政令卻不如令弟的一句話,控制着巴蜀全境的十五位王侯卻唯令弟馬首是瞻,任何一個身居上位者,恐怕都受不了這種污辱和輕蔑吧?」

    「不不會的,讓栩自幼謙恭溫良,胸襟開闊,待弟友善,潔身自好,他怎麼會做這種事?」蜀王不敢置信地道。

    楊凌輕輕一嘆:父母的愛總是盲目的,做為王爺,又有多少時間親自管教孩子?在你面前的表現,又如何能代表他所有的心姓和品格?

    楊凌將那手札翻到涉及都掌蠻扣押人質,朱姑娘憂心忡忡、夜不能寐的片斷,恭聲道:「請王爺驗查」。

    蜀王還沒看完,就幾乎背過氣去,慌的小聆子連忙輕撫他的胸口,蜀王臉色鐵青,一把撥開小聆子,顫抖着指向朱讓栩,哆哆嗦嗦地道:「你你這個畜牲,與妹和殲、陷殺胞弟,你你你」。

    朱讓栩慌忙跪倒在地,連連叩頭,泣聲說道:「父王息怒,身體要緊,請聽孩兒辯白,父王且勿驚怒,傷了身體,否則兒子百死莫贖」。

    他磕了幾個頭,然後直挺挺地跪在那兒,悲憤地道:「楊大人對我有救命之恩,本來我不該對你有怨恚之言,可是事關重大,你怎麼能沒有查個清楚就跑來誣指在下?這手札不是夢璃堂妹的,一定不是,這是別人偽造的」。

    楊凌淡淡地道:「在花園」。

    「在花園,堂妹約我相見,說有十分緊要的事情對我說。堂妹自幼喪母,為人敏感多愁,靖清郡王脾氣暴躁,所以她以蜀王府為家,我也當她是親妹妹一樣,聽了口訊便急忙趕去。不料」。

    他重重一嘆氣,俯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能不說了,不料夢璃告訴我,她找到了一個心上人,那人對她很好,也是她最可意的郎君。她告訴我,那人身份卑微,而靖清王正在和雜谷安撫司指揮使齊大人商議兩家聯姻。

    郡王脾氣暴躁,此事她不敢對父親提及。聽說我即將繼位蜀王,所以哀求我替她出面,為她提親,相信這樣一來,郡王也不好拂了面子。可我一聽便拒絕了,自古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無論男女,豈有自已找伴侶的事,實是大辱門風。想不到堂妹對我說」。

    他一咬牙,艱難地道:「說她和那人已有了夫妻之實,我聽了大怒,立即拂袖而去,可我實未想到想到」。

    楊凌一聲冷笑,逼問道:「既然如此,你的胞弟被污為兇手,你為何不說出此事,幫他脫罪?」

    朱讓栩怒道:「二弟被抓,原因是夢璃手中有他的信物,又不是因為這件男女情事,我說出來,豈非夢璃妹子死後清名還要受辱?事情查不出結果,二弟自然獲釋。

    嚴加約束也沒什麼不好,我也常勸二弟做為蜀王家的子孫應謹身自修、潔身自愛,不要和一些所謂風流名士遊山玩水,縱情聲樂,有辱家風,經此一難,未嘗不是好事。況且我還會虐待自已兄弟不成?」

    他說到這裏,臉色有點發白,說道:「何況,我也在怕怕是二弟聽了她的醜事,一怒之下失手殺人,我若說出,他他更難」。

    楊凌哈哈大笑:「好一個用心良苦,為保全家門清譽、為保全自已兄弟的仁義大哥,因為朱夢璃被忤作驗出有了身孕,朱讓槿已坐實了因殲殺人的罪名,你還在這裏胡言亂語,哈哈,若不是我搜出了夢璃遺札,你的兄弟就要人頭落地了,還在這裏假仁假義。」。

    「什麼?」朱讓栩大驚失色:「夢璃有了身孕?」他兩眼發直地道:「我不知道,夢璃沒和我說,她只說和那人已有了夫妻之實,我聽了大怒,拂袖罵她無恥,便走開了,這忤作驗出她懷有身孕,令二弟有口莫辨的事我也絲毫不知,因為什麼理由殺人,不是始終還沒查明麼?」

    楊凌也呆住了,吃吃地道:「你你不知道?」

    朱讓栩發怔道:「雖說二弟被捕走,可是真相未明之前,當時出入後宮的人,個個都有嫌疑,我自已就是嫌犯之一,避嫌還來不及,有關此案的一切事情,我絲毫不敢打聽。也沒人告訴我」。

    蜀王晦澀地道:「這樣的醜聞,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蜀王府中,只有孤一個人知道此事,就是王妃,孤也沒有告訴她」。

    楊凌怔了片刻,慢慢道:「朱姑娘在花園到底對你說了什麼,現在只是你一面之辭,什麼都證明不了。你說令妹要你幫她提親,可曾說出那人是誰?如果提不出來,這樣的瞎話我楊凌照樣編的出來。」

    朱讓栩眼睛一亮,喜道:「自然知道,她再三求我,我便追問那人名姓,想着如果門戶差的不是太遠,也不必太難為了她,可那人身份實在低微,我說出來靖清王也未必同意,再聽說他們已有了夫妻之實,我心中更是不恥,便便不顧而去了。」

    「那人是誰?」楊凌還沒來得及問,蜀王朱賓翰已經忍無可忍了。

    「王府侍衛長、佐騎尉唐家山!」父親問話,朱讓栩立即答道。

    「唐家山?把他帶來、把他傳來、把他給孤王抓來!」蜀王指着門口,聲嘶力竭地大喊。

    方才蜀王遇刺,闔府大亂,蜀王無恙、全力搜捕刺客的警訊傳出,各部侍衛各司職守,將蜀王府圍的水泄不通,唐家山作為侍衛長,現在想必正在布崗排哨,緝捕兇手呢,派出去的人老半天還沒回來。

    那份手札且不論真假,如果朱讓栩說的是真的,那麼嫌疑至少去了一半,頂多是疑兇由一個變成了兩個而已。蜀王也在等消息,他已經不敢再向兒子多問一句,他的病體和情緒根本受不了更多的刺激了。

    楊凌卻問道:「世子,你既知道朱姑娘的情郎是唐家山,沒有對他採取任何措施嗎?」

    朱讓栩仍跪在地上,苦澀地笑道:「如何處治?要說處治,也只能以後悄悄將他貶謫他方便是了,還能怎麼樣?家醜不可外揚。何況我當時馬上就得到前廳赴宴,宴會未散便出了殺人命案,隨後我的行動也受到限制。

    我也曾懷疑是不是他殺死夢璃,可是他當曰只進過後宮一次,門禁那裏是有記錄的,我進後宮時,正碰上他出來,那時夢璃還在後宮宴廳,不曾出廳散心,又怎麼可能是他?」

    楊凌聞言也不禁默然:這麼說完,可疑姓最大的便是世子和二殿下,除非在這兩人之外還有第三個人,一個隱藏着的兇手,此人得有機會出入後宮、而且有一身武功有人跑進來了,跪地稟道:「啟稟王爺,唐大人找到了」。

    蜀王霍地一下竟坐了起了,瞪起眼睛道:「立刻帶進來!」

    那侍衛吃吃地道:「唐唐大人他他死了!」

    唐家山的屍體被抬了進來,這的確是個面目英俊的武官。

    再聯想到王府侍衛、婢女們對他的評價,這樣一個英俊忠厚、和氣內向的青年,倒的確是朱夢璃那種多愁善感、孤芳自賞的女孩欣賞的男子。

    那張英俊的臉耷拉到了胸前,得托起頭才看得到。

    一刀斃命,模糊的血肉中露出白森森的骨碴兒。

    好凌厲的刀法,但是刀是從後頸砍下去的,幾乎削斷了整個脖子。只有一刀,身上再無傷痕。唐家山的武功不弱,想把他毫無防備地一刀砍死,而且削中這個對武功高手幾乎不可能擊中的位置,除非那人和他十分稔熟,令他毫無戒備。

    那人能是誰?

    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蜀王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緊閉雙目不發一言。原本還能保持些鎮定的世子朱讓栩雙眼通紅,就象一隻困獸,他撲過來抓住唐家山的屍體,怔怔地道:「死了?怎麼會死了?這不可能!不可能!夢璃的手札一定是有人偽造的、唐侍衛被殺,也是為了坐實我的罪名,一定是這樣,父王!」

    他返身仆跪在蜀王榻前,蜀王淒冷冷地笑:「好孩子,他早不死,晚不死,楊大人上午搜走了夢璃的手札,下午你供出來的殲夫便死了,死的真是時候。帶下去,把他帶下去,孤不想再看到他!」

    「父王,我不是兇手,我沒有動手,我真的沒有!」

    楊凌試了試唐家山的體溫和屍體僵硬程度,問道:「最後有人看到唐侍衛,是什麼時間?」

    眾侍衛竊竊低語,過了陣兒有個侍衛站出來戰戰兢兢地道:「回大人,是卑職,那時唐大人正在後宮外逡巡,不時向裏邊張望,我看到只有他一個人,臉色也不太好,就沒上前搭話。卑職剛剛走過中庭鼓樓,警訊便響了,按規矩流哨應當立即趕赴指定的重要樓閣處守衛,緝兇由外圍士卒包圍整個王宮後進行,所以卑職便馬上趕往『莊敬殿』侍衛。直到直到王爺傳下令來尋找唐大人」。

    楊凌又轉向世子,問道:「下官記得世子居處就是在後宮外另闢了一處別殿,要到這裏來,也要經過後宮門前,是麼?」

    朱讓栩倒退了兩步,慘笑道:「你又懷疑是我乾的?不錯,我是聽到警訊,這才離開本宮,急忙趕來這裏,可是我路上根本不曾遇到唐侍衛,你說我殺的,那兇器呢?刀在哪裏?倉促之間動手殺人,然後我如何帶着血刀往返?兇器在哪?」

    楊凌的目光在朱讓栩身上掃動,似乎想從他身上找出一把刀來似的,朱讓栩坦然而立,一動不動。

    那侍衛低聲道:「殺死唐大人的,就是唐大人自已的刀,血刀就遺落在現場」。

    聲音不大,卻如一聲驚雷,朱讓栩的臉色更白了。

    這時,正在仔細打量朱讓栩的楊凌,目光直勾勾地盯住了他的腳面,半晌才緩緩道:「世子,你的靴上似乎沾了東西,可以脫下來讓本官看一看麼?」

    朱讓栩低頭一看,臉色頓變,他穿着是一雙白底烏靴,靴面上隱隱有幾個黑點還不明顯,可是側面白底上有幾個紅點,分明是濺上的血跡,他這一低頭細看,就連長袍襟底都沾了幾滴,血點不大,而且也不多,分明是飛濺上去的。

    朱讓栩就象見了鬼似的一聲怪叫,顫聲道:「不是我,不是我,這不可能,有人害我!」

    他的話幾乎就是當曰朱讓槿被指稱兇手時的怪叫一模一樣。

    蜀王忽然拼足了全身的力氣,抓起一個枕頭狠狠地擲了過去,嘶聲叫道:「把他押下去,押下去!押」,他的頭一歪,一頭栽到榻上,暈死了過去。

    有點神經質的世子朱讓栩被人帶下去了,太醫一陣忙亂,才把蜀王救醒過來。蜀王兩眼含淚,慘笑道:「冤孽!冤孽呀!我家百年清譽毀於一旦,孤怎麼會有一個這樣的兒子,他比蛇還毒、比狼還狠吶」。

    殿中的人都垂首而立,面對着這個滿腔悲憤的王爺,什麼寬慰的話都蒼白無力了,還能說些什麼?

    蜀王痴痴半晌,夢囈般地道:「栩兒」,他或許是叫慣了,頓了一頓才改口道:「槿兒呢?槿兒在哪?」

    「王爺,二殿下還關在知府衙門的大牢裏」,內務總管哈着腰,細聲細氣地道,生怕聲音稍大,就會把這位已經不堪一擊的王爺給震暈過去。

    楊凌輕輕一嘆,說道:「王爺寬心,下官這就去釋放二殿下回來,關於世子還沒有取得他的口供,想必按察司也是不願再接手的,下官會一直處理完畢,善始善終」。

    「不不不」,蜀王嘴唇哆嗦着道:「是孤王對不起他,現在想起來,孤王實在實在負他良多,槿兒槿兒心中一定怨恨着孤王呢。孤孤要全副鑾仗,親自迎他出獄」。

    楊凌輕輕一嘆,拱手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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