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瑾濃墨般的瞳孔狠狠收緊,他想衝過去,卻克制着,站在原地。
垂在身側的手僵硬地捏緊。
他看着蘇喬一步步走到眼前,卻沒有像之前那樣,撲進他懷裏……
蘇喬現在身體冷得已經失去知覺。
好冷……冷得像快死了……
沈修瑾就站在眼前,就像一個溫熱的暖爐,散發着她難以抵抗的溫暖。
本能讓她不由自主地想靠近,甚至想不管不顧地衝進他的懷抱,如同癮君子般貪婪汲取着他的溫度……
可蘇喬看見,沈修瑾就站在太陽底下,襯衣白得晃眼,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而她自己,渾身是血……
會弄髒他的。
他好不容易……才從這個地獄裏爬出來的……
不能再弄髒了……
蘇喬邁向沈修瑾的步子,被極力克制着,漸行漸慢。
她怕弄髒他……
沈修瑾將她的遲疑看得清清楚楚。
黑眸狠狠一沉,喉頭湧上股腥甜,他強行押下去。
捏緊的拳頭,一寸寸鬆開,沈修瑾竭力裝作若無其事,朝蘇喬伸出手,啞聲說:「過來……」
然而蘇喬卻搖頭,她後退了半步,沒有血色的唇動了動,皺着眉說:「髒……」
她的意思是,她渾身是血……會弄髒他的衣服。
可這個字剛出口,她就看見沈修瑾的臉色徹底變了,陰沉到底,生出駭人的殘忍。
「髒?」沈修瑾幽幽冷笑,指骨捏得咔噠作響。
「……」
蘇喬還沒見過這麼恐怖的沈修瑾。
哪怕第一次見面,要殺她的沈修瑾,也沒有這麼嚇人……
「沈……」她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沈修瑾發了瘋地狠狠拽進懷裏,是能把她勒死的力道。
完了,這下徹底髒了……
蘇喬看着他白襯衣被她身上沒幹的血染紅,有些無奈。
沈修瑾死死摟着懷裏的女人,恨不得把她揉碎了,塞進血肉里,他咬牙切齒,「蘇喬,你敢……」
然而狠話還沒放完,他就察覺到,她的小手主動摟住他的腰,柔軟冰涼的小手順着他的脊骨溫柔地撫摸着。
像安撫炸了毛的野獸。
她語氣無奈又寵溺,像在哄鬧脾氣的小孩子一樣:「吶,我提醒過你的。我身上髒,現在你的襯衣也被弄髒了……不准讓我賠哦!」
「……」
沈修瑾身上每一寸肌肉都不知所措地僵住,想毀滅的怒火燒到最盛,突然無處安放。
她說的髒……是指她自己?
他呼吸都在戰慄,近乎兇狠地將她抱得更緊,心裏如雜草般瘋漲的不安和惶恐,在這一刻,終於找到了寄託。
「蘇喬……」沈修瑾動了動乾涸的嘴唇,低壓在她耳邊的聲音顫抖着,近乎卑微地告訴她,「我……不髒。別嫌我……」
那一晚,他是拼了命地逃出來的……後果是,被吊起來打得只剩下一口氣。
他用發顫的聲線,竭力隱藏着惶恐,和害怕被她嫌棄的不安,在她耳畔虛張聲勢地放狠話。
他說:「蘇喬,不准推開我……不然我,我殺了你……」
蘇喬愣了很久,才明白沈修瑾嘴裏『髒』的含義。
他在說他自己……
他是……怕她嫌他髒?
「……」
蘇喬忽然覺得心裏好難受,悶得像是暴雨前的天。
他明明才是最無辜的受害者,為什麼還要跟另一個人解釋這些?
「我知道……」
蘇喬輕聲嘆息,手輕撫着沈修瑾為她彎曲的背脊,靠在他心口,聲音溫柔又平靜,將他支離破碎的自尊一點點拼湊起來。
「沈修瑾,那都不是你的錯……髒的是那些傷害你,覬覦你的人!他們人是髒的,心也是髒的!你沒有錯,你也沒有不乾淨……沒有人能嫌棄你!」
他依然不放心,緊緊抱住她,在固執地追問,「那你呢?」
他不在乎別人,他只在乎她……她會不會嫌棄他?
沈修瑾偏執又急切地想要從她這裏,聽一個確切的答案,想聽她說相信他……不會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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