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城。
月明星稀。
黑夜下大同沉寂如死城。
此時大同城內因為蒙古韃子圍城,已經夜裏宵禁。
只有更夫在街上打更。
大同總兵府邸里,卻是一片肅殺寧靜。
總兵夫人崔氏貞娘,此時坐在臥室床邊,絕色美貌嬌容上卻是愁容滿臉,夜不能眠。
今天傍晚時,死死圍困住大同城的韃子軍突然慌張地潰逃了。
剛開始守城明軍以為敵軍有詐,並不敢開城門追擊,甚至都不敢派夜不收外出打探消息。
那知,慢慢便有以前的明軍潰兵逃了進城,說出了一個可怕消息。
她夫婿,大同總兵王朴在陣前率先逃跑進了燕京城,已經被抓捕了。
來偷偷通知她的是她娘家的親信。
她娘家世代軍戶出身,父兄都是本地軍中小旗官,消息靈通。
一收到消息馬上通知她。
逃走?
躲到江南地區,隱姓埋名?
「這是真的麼?」乍聽到這個噩耗,她真不敢相信。
「好幾個逃回城內的民夫和官兵都是這樣說的。」那位父親心腹親隨嘆息道:「他們說……說是老爺兵敗逃走了,害他們被韃子俘擄了。」
貞娘當場一陣暈眩。
陣前不戰而逃走,是抄家滅族大罪。
最可怕的是,女眷可是一律籍沒入教坊司的!
她還不如自盡!
不!
我不相信夫君會當逃兵。
「一定是韃子派來的奸細!要亂我軍心。他們既被韃子俘虜,還怎麼樣能逃跑回來?」
「快派人去我爹那邊再打聽一下!。」
「老爺說快點逃走,趁着城內還在戒備,偷開城門,他會派親信護着主母逃到南方去。」
「生是王家人,死是王家鬼。」貞娘慘笑着喃喃說道:「我知道了。」
貞娘也算是將門之後,雖是女子卻是天足。要逃跑是可以逃的。
她也不怕死。
但她最怕被羞辱。
若是真要被送入教坊司,那是生不如死。
不但貞節不保,而且會終身淪為妓女,淪落至每日每夜過那種悽慘生活,那可是「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客被嘗」的人間慘事。
甚至有辱娘家家門。
不!我絕不能忍受過這種卑賤侮辱日子的!
到那時,頂多是一條白綾掛屋樑了事。
當晚她晚飯都吃不下去。
那知,正當她已經把丫鬟支使離開她的房間,她偷偷取出白綾,準備拋白綾掛梁,然後站上地上高凳……
那知,外面突然又傳來緊急通知。
「好消息。」娘家來人又來了。
這一回,來人興奮地說道:
「老爺說燕京來信使了,韃軍已被大敗,正在被逐出關外。立大功的將軍名叫王朴,是大同總兵。」
貞娘吁出了一口氣。
她把準備好懸樑的白綾又收回去了。
「還是等等吧!既然是大同總兵,名字也對得上?說不定夫君戴罪立功,反敗為勝了。」
貞娘又想:「那麼之前說他被抓起來的事肯定是謠言!」
「夫君交給我這麼大的基業,還有妾侍丫鬟過百人,我這個當主母的總要給他看住。」轉念又嗟嘆:「可惜貞娘婚後一直未能為王家添一男半女。
夫君娶妻前已納了十幾房妾侍,竟然無所出。
我雖不願,但三年無所出,也不能專寵善妒,只好也給夫君再納了不下三十房好人家女子為妾。奈何天公不造美,王家至今無後,這卻如何是好?!
夫君明明身強力壯,床上房事也極勇猛,怎麼便未得一子裔呢?莫非是戰場上殺戳太多,有傷天和?
不行,等夫君回家,非得與他一起去一趟五台山好好禮拜佛祖,跪求佛祖慈悲,讓王家早日留個種。
只要留得一男女,萬一夫君……哎,我寧可青燈木魚,禮佛念經渡過餘生……」
將軍夫人,表面風光。
我這天天心裏擔驚受怕啊!
貞娘胡思亂想,一直熬到深夜。
聽着房間外廂兩個已經入睡婢女的沉穩呼吸聲,貞娘不知不覺和衣躺在床邊睡着了。
半夜裏傳來一陣寒氣。
「貞娘,貞娘……」一陣低沉呢喃聲在貞娘耳畔若隱若現,她突然睜開雙眼。
一條人影正站立在床前。
「夫君?」貞娘看着那熟悉的身影,疑惑地問。
往日那俊朗的面孔,卻總是看不真切。
「貞娘,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真的是夫君的聲音:「你們要好好為我活下去。那位王朴大人,是個大好人,可以託付終生。將來生得一男半女,也算是王家有後了。請你務必順從,以便照顧我家中二娘和妹子柳娘。夫君在九泉之下便死而無憾了。」
「不!」貞娘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一下子從床邊撲上去,抱住男人的頭。
那知,男人往後急退。貞娘感到手上輕飄飄的,只捧着一個頭臚。
男人無頭的身體已退出五步外。
「啊!」貞娘嚇得慘叫一聲,雙手一抖,鬆開手把人頭掉落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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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頭飛起,回到男人身上,然後整個人身影融入黑暗裏。
「嗚嗚,夫君……」貞娘跪倒地上,掩面失聲痛哭。
一片喧譁聲漸漸入耳。
「啊!不好了!」
貞娘被房外丫鬟的驚叫聲從半夢半醒的噩夢中吵醒。
「啊!」她發現自己仍躺在床上。昨夜作了個好恐怖的噩夢。
「什麼事?」她對外面丫鬟叱道:「大清早慌張成這樣,成何體統?!」
丫鬟慌忙推開房門。
「夫人,大事情了!錦衣親軍帶着衙丁把總兵府全圍上了。」她滿面驚容:「好像說要抄家!現在全府只許進不許出了。」
「怎麼可能!」崔貞娘怒叱道:「老爺才打了勝仗,怎麼可能抄家?!萬一是聖上派來保護總兵府的呢?找老管家去問清楚。別胡說亂傳!」
半個時辰後,崔貞娘臉如死灰,兩眶淚水淌流滿臉頰。
事情搞清楚了。
聖旨下了。
夫君果然當了逃兵,他說是因為收到大同急報,大同有韃子軍攻城,心急之下才撤兵,本想率先突圍趕回大同,可惜最後還是隨着各路潰兵被逼回了燕京。
半個月前,夫君已經在燕京以首逃之罪被問斬了。
而大敗敵虜的王朴總兵另有其人,是位年過四十的異人。他是新封的大同總兵。
同名同姓。
昨夜的噩夢成真。
崔貞娘欲哭無淚。
王府全部女眷籍沒入教坊司,後又被聖上贈送給這位新任王朴總兵。
貞娘想起昨夜自家男人說的那句沒頭沒腦的話:「那位王朴大人,是個大好人,可以託付終生。
將來生得一男半女,也算是王家有後了。
請你務必順從,以便照顧我家中二娘和妹子柳娘。
夫君在九泉之下便死而無憾了。」
沒入教坊司的妓女不能從良,進了新主人王家也只是家妓。
想到自己清白之軀,以後要當一個四十多歲的老男人的家妓,侍候那個可以當自己爹的男人。
而且會被主母隨意打罵,甚至變賣轉贈他人。
生了兒女也不算嫡出。
她的心想死。
「夫君,對不起了。」崔貞娘心意已決。
錦衣親軍已要求全府女眷到前廳集合點算人口。
她對外假稱剛起床要梳洗,支走了丫鬟僕婦後,她又取出白綾,一哎牙把白綾快速拋上上樑掛好,馬上便站上木橙,開始為白綾打死結,一頭便伸了進去,再雙腳一蹬踢倒木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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