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會結束的第八天。
傍晚。
太子府內燈火通明,張燈結綵。
府內歌舞昇平,一襲黃白大氅,盡顯雍容華貴的太子列於上座,高舉手中金樽朝着左右下方的三男兩女舉杯微笑示意。
「諸位請暢飲!」
孔艽就坐在太子左側第二個席位,他的右側是皇甫五芹。
見得太子舉杯,他也是微笑拿起面前的酒杯,遠遠的和太子虛抬了一下。
而後將那一口甘美香純的美酒送入口中,仍由那濃香的氣息在嘴裏蔓延開來。
孔艽一舉一動從容不迫,俊逸的姿態看得殿上舞女眼若流波。
皇甫五芹並不飲酒,當這種場合她也裝模作樣的拿酒杯抿了一口,然後便將一雙眸子百無聊賴的定格在了面前的果盆上。
時不時伸出白皙的手指摘下一枚靈果送入小嘴,對於正在殿上曼舞身姿的一種舞女視而不見。
看她的樣子是敷衍極了。
「唉,怪不得皇甫師妹整天嚷嚷着要回蕪東了,她是真不喜歡這場合。」將這一幕看在眼裏的孔艽暗暗嘆了口氣。
隨即他的目光掠過面前身姿曼妙的舞女,看向對面太子右側立身坐着的兩個和尚。
不痴不嗔兩個和尚也來了。
在入座之後,兩個和尚的眼睛就若有若無的瞟向自己,對於擺放在身前台案上的肉食是動也沒動一下。
兩個和尚最近也是聽了不少皇城中的流言蜚語。
都在拿着他們兩個和孔艽作比較。
聽得多了兩個和尚心底也暗暗升起了要和孔艽較勁的心思。
顯然太子那一日對兩人的告誡,已經被他們拋之於腦後。
不管他們是不是出生自佛門,畢竟年歲不大,正是年少氣盛的時候。
兩人眼裏的情緒根本逃不過孔艽的眼睛,暗暗譏笑道:「看來這上宗寺也不是什麼清淨之地!」
不管是之前在尋玉閣的行徑,還是今日的接觸,孔艽對於這天齊上宗寺的感官直線下滑。
他反倒是認為,相比較於不痴不嗔兩個和尚,
從雲那個酒肉和尚倒是更像得道高僧,任何情況都能處之泰然,喜怒不形於色。
前提是從雲能嚴明律己,遵循佛門五戒。
想到這裏,孔艽漫不經心的將目光從兩個和尚身上移開,好似沒有看到兩人眸子裏含着的若有若無的凌厲。
今天他就是應約而來赴太子的宴請的。
走個過場就回去了,可不想惹是生非,更不可能和這兩個和尚動手。
這讓有心想和孔艽碰一碰的不痴不嗔,鬱悶不已,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孔艽和不痴不嗔的對視不動聲色,僅僅只是觸碰了一下便挪開,極其隱晦。
但哪怕是這麼細枝末節的動作,依然被高坐席上的太子捕捉到,收入眼底。
他淡金色眼瞳,在孔艽那神情自若的臉上多停留了片刻,隨即嘴角笑意,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緒。
太子不經意的一撇,卻又被孔艽側身坐着的皇甫五芹看到。
少女那象徵着皇室血脈的淡金眼瞳,直直的和太子對視在了一起。
一個是天齊皇儲,權勢滔天,天資近乎於妖,有橫壓這一世的強勢。
一個是享譽蕪東的皇女,潛龍榜首,天之驕女。
有蕪東第一大派掌門之女,皇室郡主雙重身份,同樣貴不可言。
體內人皇血同樣濃郁。
兩人隔空對視,當即將兩人體內人皇血同時引動。
淡淡的金色華彩,自兩人體內不受控制的流溢而出,將兩人所站立的空間都渲染成了金色。
太子一眸,不知道能讓天齊多少人大驚失色。
不過皇甫五芹可毫無畏懼之心,直面太子的目光,眸子裏有蠢蠢欲動的戰意。
人皇血霸道,兩條真龍很難再一個廟堂之下共存。
這也是為什麼天齊皇室內部之爭如此慘烈的原因之一。
「皇甫妹妹確實比我那二弟強太多了。」僅僅只是這一眼,皇甫五芹在太子心裏的地位,便超越了二皇子。
暗暗感慨一聲,太子舉杯微笑示意,主動挪開了目光。
皇甫五芹則露出了興致缺缺的表情。
兩人的對視,引發這麼大動靜。
孔艽怎麼可能沒有察覺,看着兩人體表上徐徐收斂的皇道龍氣,他發出了不知道第幾次感慨:「人皇血當真霸道。」
不痴不嗔兩個和尚都忍不住多看了皇甫五芹幾眼。
對於她能直面太子威嚴的舉動,而詫異不已。
「這少女不愧是蕪東龍首,同時身負皇族和皇甫掌門血脈。幸好她是女兒身,要是個皇子,這皇城怕是要翻天覆地。」
宴上表面歌舞昇平,背地裏不知道多少暗潮湧動。
孔艽維持着臉上的笑容,心底早已疲憊不堪,只想着這場宴會早些散去。
顯然他的這個想法要落空了。
太子專門請他和皇甫五芹過來,可不是單純的邀他們遊園這麼簡單。
歌舞進行到一半。
太子倏然起身,以從容的嗓音相邀向孔艽:「聽聞蕪東人傑地靈,本宮也讀了些蕪東的遊記,心中神往。不知道孔公子能賞臉與本宮同游一番,說些蕪東見聞,好讓本宮領略些蕪東風情。」
「來了!」孔艽心頭嘎登一聲,他最討厭的環節終於來了。
不過太子當眾相邀,今日又是以遊園名義來的,必然是推脫不掉的。
孔艽臉上不得不維持着爽朗的笑容,痛快的應了一聲:「那是自然。只是太子博學多才,在下這點墨水,可經不起太子的考究。」
「冰魄公子自謙了,我可是聽說公子在未嶄露頭角時,在蒼梧派雜書樓待了數年。」
太子一邊說着話,一邊已經離席而起,朝着殿門走去,臨在門口時特意頓了一下。
孔艽只能硬着頭皮跟了上去。
臨走之前瞥到了皇甫五芹意味不明的目光凝視。
腦海中,響起她清脆的嗓音:「要不要師姐陪你去?」
看她的樣子似乎準備起身。
孔艽手掌下意識的按在了皇甫五芹的柔軟的肩上,感受着手掌上軟玉般的觸感,笑了笑,回應道:「沒事,他不會拿我怎麼樣,皇甫師姐呆着就好。」
孔艽聲音平緩,卻有不容置疑的味道。
令得皇甫五芹都愣了一下,孔艽可從來沒用這語氣跟她說過話。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孔艽已經走到了太子跟前。
他們一人貴氣雍容,一人氣質清冷出塵,立在一處有日月同輝,相得益彰的視感。
兩人相視一笑,從容踏出大殿。
不痴不嗔和尚目送兩人離去後,目光只能下意識的看向了殿上現在唯一落席的一人,皇甫五芹的身上。
兩個和尚對於方才皇甫五芹暗暗和太子較勁的一幕,大為震驚。
眼下自然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眸中儘是審視。
等到朝帝古城開啟,那便是強強爭鋒,眼前這個少女,極有可能成為他們強勁的對手。
但皇甫五芹可不是孔艽,面對兩個和尚的暗中窺探,她沒有給予什麼好臉色,隨手拈起果盤中一枚葡萄放入嘴中後。
淡金色眸子迸射強勢的精光,令得大殿的光華都是一黯。
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殿中曼舞的舞女們臉色盡數變得蒼白。
隨即大殿內響起皇甫五芹那不帶情緒,卻又讓人毛骨悚然的嗓音:「你們這兩個禿子,到底在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