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錦城。
一條無名的小巷。
幾盞昏黃的路燈下,一道道半開的捲簾門裏亮着紅色或者粉色的氛圍燈。溫馨的燈光里總有一兩個衣着單薄的女子,化着很濃的妝,用溫柔的眼神看着從小巷裏走過的人,時不時對人露出微笑,或招一下手。
林陌在小巷口停下了腳步,看了看手中的羅盤,然後抬頭看向小巷深處。
「錦城地處龍門山脈下方,四面環山,又有岷江滋養,自古就是風水寶地。劉皇叔於此中興漢室,左臥龍右鳳雛,憑的就是此地龍脈的加持。可誰又想到,這樣一條小巷居然隱藏着一處龍脈靈穴,我若得到龍脈靈穴里的真龍靈氣,不但可以破解生死劫,往後的運勢也將龍騰於天!」
林陌抬頭看天,眼神裏帶着一絲桀驁與不馴。
「我玄瞳門八十九代祖師,每一個本命年必經歷生死劫,活的最久的也不過四十八歲。七天後我就二十四歲了,大劫將至,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就不信我破不了這個暴斃的宿命!」
林陌拿着羅盤進了小巷。
一根電線杆下,一個年輕的姑娘眼神脈脈地看着林陌,沖他微笑。
林陌身高一米八出頭,皮膚白淨,長相斯斯文文,身上有着文化人的書卷氣。這樣的小伙在小巷裏的海鮮料理師們的眼裏,無疑是難得一見的優質食客。
林陌看了她一眼,心中一聲嘆息:「印堂狹窄福元薄,鼻細下巴尖生性多疑又刻薄,一雙桃花眼,無故露笑顏,就你這面相,生不帶財,賣魚都賣不上好價錢。」
那個年輕的姑娘見林陌看她,含情脈脈地招了招手。
林陌卻加快了腳步。
他雖然沒有吃過魚,但海鮮與鹹魚的區別卻是分得清的。
小巷深深,人越來越少。
林陌來到了一條岔路口。
這是一條死胡同,往前三五十步有一堵差不多三米高的牆。
羅盤天池指針輕微顫動。
林陌的一顆心頓時激動了起來,捧着羅盤的雙手也微微顫抖。他來到斷巷中間,小心翼翼地將羅盤放在了地上,然後從褲兜里掏出了一張符籙。
這符名叫擒龍符,是師父一早就畫好的。
林陌還記得師父畫這張擒龍符的時候,意氣風發,跟他講了一句話,甲辰太歲歸辛日,重光戌時擒真龍。
2024年就是辰龍年,天干為甲,地支為辰,太歲當頭便是飛龍在天之時。辛日重光就是陰曆的三月二十五日,也就是今日。戌時是晚上七點至九點這兩個小時,馬上就要到了。
師父當時還興高采烈地說,他真是天命所歸,命比諸葛亮還好,因為在三國時期這裏是一個湖泊,是聚水之地,潛龍在淵,所以哪怕是以臥龍先生的神通也不可得,不然三國的歷史恐怕早就被改寫了。
一千大幾百年過去了,滄海桑田,曾經的湖泊變成了街道。
然而,師父沒等到辛日重光,陰曆二月初二就死於玄瞳詛咒,大頭照掛在了牆上。
林陌心中傷感:「師父,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我才是那個天命所歸的人?」
入斷巷,前行二十一步,站乾位。
林陌將羅盤放在了地上,右手扣着尋龍符,只等戌時一刻來到。
時間越來越近。
林陌也越來越緊張。
啪!啪!啪……
身後突然傳來異響聲。
林陌吃了一驚,回頭去看。
昏暗的光線里,一個身高體型跟他差不多的中年男子從斷巷口沖了進來,腳下一雙亮堂堂的切爾西皮鞋跑出了誇張的殘影,嗖一下就從他身邊過去了,沒等他回過神來,那男子已經衝到牆角下了。
林陌一頭霧水。
這兄弟不會是發現自己的老婆在這裏上班,一時想不開要撞牆吧?
就在這當口,只見那男子嗖一下騰空躍起,右腳在左腳的腳背上一踩,連牆壁都不點一下,直接就上了牆頭。
林陌直接就瞪大了眼睛。
好傢夥!
「哈哈哈!」那男子大笑道:「老子苦練30年,今天終於派上用場了,想抓我鐵腿水上漂,哪有那麼簡單!」
話音落下,那男子身形一晃,沒影了。
林陌這才回過神來,也顧不上去琢磨那個鐵腿水上漂是誰了,當即抬手看表。
七點整。
還好,沒被那莫名其妙的傢伙耽誤正事。
林陌深吸了一口氣,雙腿蹲地,緊扣擒龍符的右手壓在了兩腳中間的位置上,隨後排除雜念,口中念誦符咒:「尋龍要看二四山,山有靈龍潛地淵,太歲頭上敢動土,必擒龍靈獻玄祖!」
突然,又是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又從後而來。
這tm又是誰啊?
林陌回頭去看,乍見一個穿着警服的女人猛衝過來,沒等他看清楚對方的臉,那女警直接一個飛撲,整個人砸在了他的背上,將他掀翻在地。
女警的一隻柔荑也抓住了林陌的右手手腕,發力往後折。
「你……」
罵人的話還沒出口,擒龍符突然一震,一股熱流從地底湧出,卻又一分為二,一股順着林陌的右臂衝上他的眉心,一股卻進了那女警的身體。
「天然氣泄漏?」女警的聲音。
「我去你的天然氣泄漏!」林陌不是不知道罵警察的後果,可他實在忍不住啊!
就連諸葛亮都無福得到的龍脈靈穴的真龍靈氣,他才是那個天命所歸的人,這女警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問都不問他一聲,直接搶走一半,他的生死劫也就等於只渡了一半,如此惡劣的事情,她居然還說什麼天然氣泄漏!
這一點點的時間裏,林陌想死的心都有了,本來是一個順風順水的擒龍局,怎麼就冒出一個女警跟他共享來了?
這都是命啊!
緊要關頭,一線靈光忽然划過林陌的腦海。
眼前這種情況只有一個補救的辦法,就是純陽擒純陰,把真龍靈氣給奪回來!
就在林陌「惡向膽邊生」的時候,他的後衣領一緊,一股蠻力襲來,頓時將他翻了一個個。
借着遠處路燈微弱的光,林陌這才看清楚女警的模樣。
一頭齊耳短髮,五官精緻漂亮,面孔極具線條感,既有女人的嫵媚,又有一點越劇小生的邪魅狂狷的氣質,尤其是那一雙杏仁般的丹鳳眼,眼神凌厲而深邃,讓人一眼難忘。
「你嫖娼犯法,畏罪潛逃罪加一等,現在居然還敢辱罵人民警察!你這樣的渣男就該送進看守所好好反省!」說話的時候,女警取下腰間的手銬,利索地往林陌的右手手腕一磕,咔嚓一下拷上了。
林陌肚皮下面的那一顆「惡膽」,被這手銬一拷,當場就破了。
這個女警肩膀上的肩章一槓兩星,是個二級警司,起碼副科的級別,看她年齡也就二十四五的樣子,年級輕輕就干到了大多數普通警員四五十歲都干不到的位置,要說沒點背景怎麼可能?他多大的色膽敢動這樣的女菩薩?
林陌直盯盯地看着女警,心裏的算盤珠子撥得啪啦啪啦響。
既然來硬的不行,那就只能來軟的了。
女警抓住林陌的左手,就要上拷。
林陌猛然回神,慌忙解釋道:「同志,你認錯人了。」
女警柳眉一豎:「誰跟你是同志?你這種渣男,隔一百米遠我都能嗅出渣味來,我怎麼可能認錯?」
林陌想起了那個穿切爾西皮鞋的人,靈機一動:「你看我的鞋!那個人穿的是一雙……」
可沒等他把話沒說完,眉心深處突然一震,有熱流湧入他的雙眼,他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見了。
女警看了一眼林陌腳上的運動鞋,微微愣了一下:「我去,還真是認錯人了……喂,我又沒打你,你裝什麼死?給我起來!」
林陌卻已經聽不見她的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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